第70章

  第70章


  為首的人叫孫振興,一手拎著扁擔就罵:「這死妮子在哪裡,看我不打死她!」怒氣都衝上九霄雲外去了。


  陳小軍那邊剛把人給從水裡撈出來,大冬天的往水裡跳,不淹死也會凍死,還好陳小軍只有手臂上給打濕了,否則這大冬天的全身沾濕了,感冒發燒都能要人性命。


  乖寶顯然被這個畫面給嚇到了,小姑娘瑟縮在媽媽懷抱里,手臂緊緊箍著媽媽的脖子,聲音小小的叫媽媽。


  一隻手兒順著肖敏的衣服滑溜進去了,要摸nienie。


  小孩子對於氣味和觸感特別敏感,這個時候的小乖寶真是嚇壞了,不管不顧的往媽媽的懷抱裡面鑽。


  乖寶這孩子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有點膽小,村裡人說小孩子火焰低,容易看到髒東西,晚上也容易嚇到,所以到了晚上出門,一般也不敢讓她去太遠,而且都是跟著陳小軍這樣的成年男子出門,男人身上火焰高,能讓孩子看不到不該看的東西。


  所以乖寶被爸爸抱著的時候倒是一點事情沒有,媽媽抱著的時候還是有點怕怕的。


  肖敏怕女兒嚇到,把乖寶的小腦袋給按到了自己壞裡面,乖寶聞著媽媽身上的香香,就覺得安心了沒那麼害怕了。


  等人一撈上來一看可不大好了,這會兒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的氣了。


  孫翠娥這一身的水,在這個天氣里都快要結成冰塊了,再沒有人管下去這孩子沒淹死也要給凍死。


  肖敏忙蹲下去給她擦了擦臉,問了孫翠娥幾句話,她應的聲音裡帶著一些瑟縮,牙關咬的死死的在哆嗦,看來是凍得恨了,這樣下去多半都會凍死的。


  追出去來的也都是孫家的人,很快就將小小的地方圍得滿滿當當的。


  「打死她,丟人現眼的東西,看她以後膽子還大不大。」


  「跳啊跳塘子裡面淹死啊,你怎麼就爬起來了,我要是你我就不好意思活著爬起來,你再跳啊,我看你是長本事了你。」


  「死了才幹凈,真是污了人的眼。」


  肖敏聽著奇怪,這都是孫家至親的親戚,大伯二伯的,除了孫翠娥她爹孫石頭跟她娘孫家嬸子,近枝的親戚都到了。


  她剛想說要不把翠娥抬到她家裡用熱水給泡泡澡,這年頭估計也就陳家長期有現成的熱水。


  結果這個時候看見孫家嬸子從家方向沖了出來,哭著說:「你們何苦要逼死我的翠娥啊,她才十七歲什麼都不懂呢。」


  她手裡什麼都沒拿,但是看著地上躺著的一個人像是翠娥,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抱著閨女就哭,她抱著沒用啊,現在這天氣到了晚上快零下了,眼看著池塘裡面都要結冰,這樣抱著一點也不能暖和起來。


  孫家嬸子是慌了神。


  肖敏忙說道:「我家裡還有熱水,大嫂那裡應該也有熱水的,趕緊把孩子抱我家裡去搞熱水泡泡,這樣不行會凍死的。」


  孫家嬸子聽完也覺得對,想叫孫翠娥站起來走到陳家去洗個熱水澡,泡泡就好了,誰知道孫翠娥生存意志很弱,任她娘怎麼叫都跟死人一樣的。


  孫家嬸子這會子也不管丟人不丟人了,拍著大腿哭:「哎呀你這是要氣死我不成,別人要你死你就死啊,你傻不傻,你死了對別人有好處可是爹娘怎麼辦啊你這個死妮子,你還聽不聽娘的話了。」


  拎著扁擔的孫振興氣呼呼的說:「做出這麼丟人的事,她不死我們孫家的臉面都要丟光了,你敢讓她回家,到時候你跟石頭就別入族譜。」


  另外一個同族的姐妹孫翹,平日里看著跟孫翠娥關係不怎麼樣的,出來冷笑著說道:「翠娥她就是過不了幾天安生的日子,大家也跟著過不了,她這麼不要臉,是要大家跟著一起倒霉嗎?」


  這個孫翹也是肖敏的學生,平日里過來聽肖敏講課,女人頂半邊天講的頭頭是道,這個時候卻不說女人頂半邊天的話,話里話外都是說翠娥不守婦道的意思。


  孫家嬸子哭天喊地的:「肖老師你幫幫我,我剛沒了兒子現在就這麼一個閨女,這閨女也是我心尖尖上的肉啊,你們何苦逼死她。」


  並且孫振興一看到是肖敏在管這事,喊話道:「肖老師你別管這事,我們也不會為難你,你趕緊回家去,我要打死這個不聽話的東西。」


  跟著過來的婦女看著不像是孫家的人,拉了肖敏一把,壓低了聲音說:「這是要逼死翠娥呢,造孽呢,好端端一條命,都快過年了不讓人過個安生年嗎,你們這幫子生兒子不長屁眼子的缺德東西,呸呸呸。」


  從古至今,族規大於法律,大於王法,特別是在大河村這種山旮旯裡面外人伸手不進的地方,族長的權利無限大,旁人一般還不敢管人家族中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新國家,實行的也是新制度,哪裡由得這些村民私底下執行家法。


  肖敏高聲說道:「這件事情我沒有看到就罷了,看到了就要勸勸你,現在是新國家新法制,你這樣逼人家去死是要吃槍子的,哪怕你是翠娥大伯,也不能要人性命。」


  孫振興冷笑:「這是放在現在我只是要打她一頓,放在往年我直接綁她沉潭底浸豬籠也沒人敢管,肖老師你不過也就是個小學老師,別拿著雞毛當令劍,在我這裡冒充什麼當官的,少拿這套糊弄我。」他身後真的有個青年,手裡拿著一個豬籠。


  孫振興這樣一說完,孫家嬸子直接撲翠娥身上了:「誰要殺我家姑娘,我就跟誰拼了,我跟孫石頭就是拼著死了埋不進祖墳,也不會讓人傷害我家姑娘的。」肖敏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孫家嬸子這話一出,翠娥竟然摸了一下孫家嬸子的手背。


  孫家嬸子現在真是絕望極了,都說族中的弟兄是倚靠,出了事情找族人,沒想到她這輩子老老實實的也沒有惹禍,自沒有享受過大族帶來的福音,到了老了,卻因為族規失去了一個兒子,又即將失去一個女兒。


  孫家嬸子的大兒子是因為當初要給族裡的長輩的墳山守夜,到晚上叫野豬給插死的,族裡長輩們不記得好,現在公然要處決她的小閨女。


  老天爺啊,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肖敏知道有些族中的族規非常嚴,雖然是新社會,但是族長執行族規浸豬籠,也沒人敢說什麼敢反對的,但是她血液裡面有一種不同於大河村裡任何一個人的血液,她始終認為作為要講道理講法制。


  肖敏:「看來以前你把人家泡進豬籠裡面的事情做的也不少啊,這事兒我看到了就管定了,不管你是孫家的族長也好,是翠娥的大伯也好,都沒有權力定人家的生死,要是想弄死人家,得問問法律允許不允許,要不咱們去縣公安局理論理論,看看翠娥這事兒要怎麼處理?」


  她這話一說出來,孫振興就不敢說話了,他這個人在孫家族中一向都是橫著走的,什麼時候碰到過這麼硬的硬茬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肖敏一個女人弄得下不來來,他臉上已經是很不好看了。


  孫家嬸子心裡也是慌了神,本來翠娥不願意嫁人她就意識到了翠娥肯定是跟人搞上對象了,但是沒想到那個人是知青。


  這要是別人就罷了,為啥要是知青。


  其實鄉下姑娘城裡知青,城裡知青鄉下後生,搞搞對象再平常也不過,但是大河村這一帶是重男輕女的地方,兒子生的多女兒生的少,少不了對不到媳婦的本地後生,大家也是約定俗成的一件事,本低的姑娘家家不能找外地的知青,否則本地郎不也就少了一個可以選擇的對象了嘛。


  所以說大河村這邊約定俗成的有個規矩,本地姑娘不能找外地男知青,但是本地男子能娶外地的女知青,所以說當時方傳國跟翠娥搞對象,他自己也是害怕的緊,前些年有個男知青想要在村裡搞對象,沒讓村裡的年輕男子給打死。


  但是一般也就見找男方麻煩的,很少也有去找姑娘的不自在的啊。


  這幫人雖然不直接殺人,但是比推著孫翠娥下池塘還可恨呢,肖敏跟陳小軍使了個顏色,陳小軍這手長腳長的,一把就把孫翠娥給抱了起來,大步往家裡走去。


  雖然孫家在大河村也是大戶,但是陳家才是大河村頭一號的望族,就連生產隊長這些年都是姓陳的當,陳小軍這一抱起孫翠娥,孫振興氣的手哆嗦,但也不敢從陳小軍手裡搶人。


  這一路回去肖敏就在想,孫振興看著平日里挺老實的,怎麼就要逼死自己的親侄女呢。


  跟著過來的外姓婦女是這兩年從山上遷下來的獵戶,在村裡沒生活過,講話就不怕得罪人,這一路上都幫著忙打著手電筒,跟肖敏解釋道:「孫家也是個大族,這個時候族長說什麼別人不敢反駁呢,我家就住在孫石頭對門,孫家嬸子對我也頗為照顧,這樣我是看不下去的,小姑娘家家處個對象的事情,何必要逼著人去死。」


  到了家裡,把家裡的熱水都倒了出來,又從陳大哥和陳二哥家裡弄來了所有的熱水,給孫翠娥全身給泡了,這姑娘身上終於也就不哆嗦了,人身上終於有了一股子人的氣味兒。


  肖敏怕翠娥想不開,又在自家旁邊的房間空出來一間房,先給孫家嬸子住下了,孫家嬸子千恩萬謝過了,然後帶著翠娥一起住了過去。


  等翠娥睡下了,肖敏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原委。


  原來這孫振興媳婦娘家有個半傻子的侄子,那傻子的娘就是看中了翠娥,非要孫振興找孫家嬸子提親。


  這孫家嬸子哪能同意啊,趕緊的幫翠娥找婆家,誰知道翠娥自己不願意嫁,可把孫家嬸子給急壞了。


  這孫振興媳婦平日里跟孫家嬸子關係也不怎麼樣,再加上孫石頭這個人老實巴交的,孫振興媳婦覺得如果把翠娥嫁給她傻侄子簡直是一石二鳥的好事情,既可以讓孫家嬸子不痛快,還能讓自己的傻侄子娶到媳婦。


  她心裡盤算著,孫石頭這人老實好拿捏,自己這個妯娌就算脾氣再硬也是個女人,孫翠娥嫁到自己娘家去,捏成圓的扁的還不是她說了算。


  孫振興最怕媳婦,雖然也覺得翠娥嫁給傻子不合適,但是這事兒還是提了。


  傻子娘給的條件也不錯,一袋五十斤的大米,一百八十八塊錢做聘禮,直接殺到孫石頭家裡去提親。


  當時就給孫家嬸子給打出去了。


  哪有這麼辦事的你看看,上門提親你總的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吧,至少找個媒人做個介紹,雙方覺得合適見上一面,這叫看日子,看上了合八字,合上了才是上門提親下聘。


  你這女方還沒想看過就直接下聘,這可把孫家嬸子給氣壞了,當場就操著扁擔給人打了出去。


  這下可把孫振興媳婦得罪了乾淨。


  眼瞅著陳大江不在村裡,龔蘭英一個人肯定是個不成事的,孫振興家這就發起難來。


  「我說我嫂子也是真狠心,翠娥好歹是她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縱使跟我關係不和睦,也不用這樣逼孩子啊,她就是記恨我年輕的時候婆婆疼我一些,現在孫振興當了族長,開年還要選大隊長,她的尾巴就翹起來了,好像這大隊長還沒有選就已經是他孫振興當了。」


  「嬸子你說清楚,孫振興要選大隊長?」


  「可不是,你都沒看見孫振興平時那個張狂樣,他家那個孫翹最喜歡欺負我家翠娥,總罵她死妮子。」這次沖最前頭的就是孫翹和孫振興父女。


  人家都說下一任的大隊長恐怕是孫家的人呢,如果是孫家的人,孫振興肯定是首選。


  如果讓孫振興這樣的人當上了大隊長,那大河村的村民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倒也是,陳大江的任期也快到了,十年任期他幹得好,很有可能往公社調,那大河村就要選大隊長。


  按照以前的老規矩,這大河村的村長是陳家當十年,外姓人當十年,這幾年孫家的勢力越來越大,孫振興就覺得下一任的大隊長肯定就是他孫振興了沒二選,今年開始氣焰便囂張了起來。


  「呵呵,這還沒當上大隊長呢就這個樣子,要是當上了大隊長還得了,嬸子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作主。」肖敏已經在暗地裡磨牙了,村裡的普通村民平日里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難怪剛才孫振興對她說話的時候也是囂張跋扈,原來人家凹的是下一任大隊長的人設了。


  孫家嬸子這樣的人自小就是膽小怕事的,抹了一把眼淚珠子就說:「當真可以給我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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