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查暗訪（一）
因為鄭惠琴老師骨折的問題，使她所帶的兩個班語文課成了大問題，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代課老師，隻得五年級其他語文老師輪流著到她所在的班級上課。
這樣一來，海禾的課時數一下子增加了好多節，外加班主任工作的繁雜，感覺自己都快撐不住了。她甚至希望當初骨折的人是自己，這樣就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了。
好在區裏的期中檢測沒有抽到曙光小學，海禾也自然鬆了口氣。
今天午間管理時間，海禾原本準備進行單元詞語過關小測試，才剛講幾句注意事項，辦公室主任王伶俐就陪著幾個人進來，委婉地讓海禾避開一下，教育局要對孩子們做一個問卷調查。
海禾有點莫名其妙，快步走出班級，就倚靠著走廊，並未走遠。心裏好奇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班級門已經關了，雖然聽到一些聲音，但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麽。
見王伶俐出來了，海禾有點著急就問：“這次是什麽調查啊？感覺有點緊張啊。”
伶俐老師露出一貫標準的微笑：“沒什麽，就是學生學習情況調查。這學期大部分學校都有這個調查，一批批來，我們學校輪到已經是最後一批了。”
兩人東扯西扯地沒聊多久，班級門打開了，先走出來一個矮矮較胖的中年婦女，手裏拿著一大摞的紙，看到海禾禮貌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上課了。我們調查結束，你可以繼續上課了。”
說完又對王伶俐說：“可以去下一個班級了。”伶俐點點頭，便帶著他們往隔壁班級走去。
海禾回到教室後，孩子們重新開始進行詞語過關測試，她悄悄地向班級文娛委員陳佳打探剛才的問卷內容。
陳佳同學果然不愧為多年的班幹部，講起話來直抵重點，根本不需要海禾一個個問，她就將重點托盤而出：“老師，前麵都是選擇題，主要問我們對學校、對教師的滿意度調查。後麵是填空題，比如你現在有幾項課外輔導班學習，分別是在什麽時候段，去哪個補習班學習，補習班老師叫什麽名字，地點在哪裏……”
海禾聽完大吃一驚，這忽如其來的問卷分明是來者不善啊！幸虧自己這兩年沒帶生。
她想起這學期初曾經召開過一次“師德廉政建設”的專題動員大會，當時總覺得這種動員大會，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過一陣就風和日麗。沒成想，在期中來了這麽一次問卷調查，看來教育局這次抓“有償帶生”問題，是動了真格的。
回到辦公室，發現大家也正在討論今天調查問卷的事情了，原來學校四、五、六這三個年級段全部都進行了問卷調查，二、三年級各班則被抽去了部分同學去座談。
海禾在大家議論的時候特別注意張巧，知道她還在帶生。可是張巧表麵雲淡風輕，倒是海禾為她捏了一把汗。
臨放學時，海禾發現校門口公示欄裏張貼了一張大大的紅底公告，公告前已經站了幾個家長，海禾也忍不住湊去看一下：
關於清查課外補習、違規帶生的公告
教師課外補課問題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為廣開言路，增加監督渠道，從即日起，深江區糾風辦、區教育局監察室及將聯合深江區晚報再次公布熱線征集線索。
這段時間，深江區糾風辦、深江區教育局監察部門也加大了查處力度，而一些在職教師又將補課方式由“地上”轉為“地下”。盡管教育主管部門也三令五申強調嚴禁在職教師利用課餘時間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從事有償補課，但一些在職教師仍頂風違紀，這在社會上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鑒於此，深江區糾風辦、區教育局聯合深江區晚報將聯合公布熱線電話，希望引起社會各界關注。
深江區糾風辦短信平台：12388深江區教育局監察室：8333110、1570476110
深江區晚報監督熱線：8273968
正看得入神，海禾被誰推了一下肩膀，轉身一看是李聰聰，她旁邊還站著另一個快要退休的吳老師。
三個看完後，一起往回走，李聰聰見旁邊沒有家長了，拉著海禾問：“楊老師，這次會抓出一大批老師嗎？”李聰聰其實也很清楚學校裏有許多老師在帶生。
海禾急忙製止了李聰聰的話，湊到她耳邊說：“別說那麽大聲，我們自己沒帶生就行了，別管這些事，管好自己。”
李聰聰見海禾這樣說，馬上閉了嘴巴。
但一旁的吳老師可不管，她開始嘮叨了起來。海禾最怕聽這位吳老師講話，因為她的嘮叨區別於張巧的八卦，無料且無趣；這種嘮叨更是區別於王伶俐的能說會道，隻會讓人產生窒息感。
吳老師是一位再過三年就可以退休的語文老教師，因為年紀大，所以沒有再教語文，而是教綜合實踐活動課。
她常年穿著一身暗綠色、深藍色或灰色的衣服，眉宇間盡是擰著，一幅飽經滄桑的模樣，她似乎對所有的快樂都排之身外，任何事情都會成為她抱怨的對象。
在她的眼裏也許所有的領導都是無能的，所有的同事都是自私的。
如果你問她某節課學生表現怎麽樣的話，她可以從學生現狀講到學校管理，再引申到中國教育，再回憶自己那個年代的教學，總之沒半小時完不了。
在她的嘮叨下，好好的心情總會被被破壞得一幹二淨。
看著吳老師要開講，海禾趕緊表示要去班級找一個學生為由離開了，留下可憐的李聰聰將一路聽著吳老師的念念叨叨，卻一時找不到離開的理由。
看來，這次的帶生糾察是要來真格的了。
半個月後，某天臨放學時，海禾被校長叫到了辦公室。這是海禾這學期第一次來校長辦公室，校長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海禾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一切毫無征兆。
待海禾坐定後，方校長才緩緩開口：“楊老師，最近教育局在大力清查違規帶生現象，這事兒你了解吧。”
海禾一聽，急著辯解：“方校長，我可沒帶學生。”
見海禾著急的樣子，方校長這才有了一絲細小的微笑，但轉瞬即逝。
他揮揮手繼續說道：“楊老師，別緊張。我隻是詢問一下。”方樂平校長頓了頓，再緩緩地說：“前段時間教育接到舉報，說張巧老師帶生，舉報材料都傳到局長手裏。教育局表示讓我們先自行糾查。你跟張巧是多年同事，又在同一個辦公室，對於張巧的帶生情況，你是不是有所耳聞？”
海禾鬆了一口氣，事情跟她沒有關係，但同時又開始焦灼，對於張巧帶生的情況，海禾還能怎麽說呢？
即使她很清楚，在這種場景下也隻能裝糊塗。
她擠出一臉莫名的表情：“方校長，我沒聽說過張巧帶生的事情，我這個人平時不大愛管別人的事，如果我都知道那估計全校老師都知道了。”
校長好像早就預料到一樣，他笑著說：“據舉報，張巧老師有強迫學生去她自己的輔導班上課，舉報人表示如果這種情況不製止，還要告到市教育局。現在教育局還願意讓我們學校自行處理，但如果不及時製止，事情就麻煩了，不管是對學校還是張巧本人都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所以你有什麽發現的，一定要及時地跟學校說。”
海禾還是沒有吭聲，校長又跟海禾聊班級，以及張巧班級的情況，但兩個人的聊天並沒有在共同的頻率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就幾句話，校長就讓海禾先行離開了。
海禾知道張巧惹麻煩了，張巧這個人平時愛好八卦，這下要成為被八卦的對象了。
她這個人性格有點強勢，嘴巴快，有時難免會得罪人，她帶生被告並不意外。海禾估計張巧也應該被談話過了。
可奇怪的是，接下去的幾天，張巧跟以往一樣，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海禾的耳邊也沒有聽到關於帶生的八卦，可海禾心裏還是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