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痛並快樂
這幾天，海禾忙得團團轉。白天工作繁忙無比，晚上才能安靜地坐下來細思量，公開課如何調整，如何改進，如何刪繁就簡，如何高效，如何簡潔明了……
搜集合適的圖片和視頻，修改課件，一晚上就那樣飛逝而過。告一段落時，困倦得倒頭便睡。
白天邀請許天菲和同事們來聽課指導，細磨細推敲，保留好的地方，繼續改進不完美之處，晚上繼續修改，第二天再請人家來聽，再上，再提意見，再反思改進……
經過三四次的試教後，海禾完全地進入了狀態：本節課的重點和框架能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好像撥開雲霧見天日一樣，又好像風沙吹過，土中的碑印慢慢清晰地浮現出來一樣……而且經久不斷地在眼前晃，在腦海中閃，不容忽視，不容視而不見。
最後一次試教中，海禾的思路更清晰了，課堂設計流程更順溜了，上下的銜接語更自然了，感覺自己有了足夠的把握。
公開課的日子在煎熬中到來了，海禾的展示課安排在早上第一節。
一大早她就來到了活動會場。
擱好教具和教案，在講桌旁緊張地轉了兩圈又走出會場，倚在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前，遠遠望著若隱若現的山峰。
今天有點兒雨，雨不大，輕輕地落在透明的玻璃上，像裂開的冰花，然後慢慢地再聚集，柔和地滑落，刷洗著窗麵上的汙垢。
她想在心裏重新默背一下教案，可是才默背一小會兒，思維就飄忽了。
她重新走進活動會場，不知什麽時候位置上已經坐滿了聽課老師。
很快，上課的學生排著隊伍進入了會場，海禾連忙轉到屏幕後麵隱蔽的角落，打開手包想擦點口紅，可是在包裏摸了好幾次摸不著，這才意識到自己很緊張。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對自己說：“別緊張，你能行。”轉而放棄尋找口紅，走到黑板前，將自己上課的東西再檢查一遍。
這時候會場門口有點響動，方校長恭敬地領著一個方臉大耳，身材微胖的領導進來，這不就是張翔宇的伯伯——張副局長嗎？
後麵還跟著區學科教研員和幾個老師，其中也包括許天菲。他們走到第一排入座。王伶俐的主持也開始了。
“……現在讓我們把寶貴的時間交給曙光小學楊海禾老師和五（2）班的孩子們！”王伶俐話音剛落，就把話筒交給了楊海禾。
海禾的心跳得十分厲害，簡直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詞語表達那刻的緊張。她再次深呼吸，她滿臉漲紅地喊道“上課……”
剛開始，海禾的課上得很生硬，但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漸漸地和學生契合，完全忘了自己在台上教學，也忘了台下有領導和那麽多的老師在聽課。
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海禾意猶未盡，自我感覺這次上得最好了。
當她走下講台，拿起手機時，許天菲早就發來了微信：“上得不錯，祝賀祝賀”，爾後鄭惠琴、張巧等幾在在場聽課的語文老師也發來了類似的微信。
海禾心裏不知道有多興奮，上課帶來的激動感，使她完全靜不下心來，沒再去聽接下去的幾節公開課。
她幹脆走出會場，重新又來到了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前，又像上課前那樣眺望著遠處的山峰。
窗戶已是被雨淋得模糊一片，海禾幹脆推開窗，雨絲撲麵而來。雨很小，但很密，沾在臉上特別舒服。眼前的雨霧有一種橫笛斜吹雨，煙霞灌木叢的意境，雨霧中影影綽綽的高低不一的棟棟樓宇，極具色彩感和童話般的寧謐洗練。
這次的公開課熬得很辛苦，尤其對於海禾這樣一個並沒有多少區公開課經驗的中年教師來說，海禾終於嚐到了成功的滋味，這種痛並快樂的感覺曾經是多麽久違了，如今唾手可得。
從獲得公開課機會到正式上課，其間有多少語文老師在幫助過自己，尤其是許天菲，幾乎每天都會抽出大量的時間，隨著海禾備課、試教。
今天海禾回家非常早，文遠和朵朵還沒回家。
朵朵也在深江實驗小學讀書，跟文遠一個學校，父女倆同出同入，當年文遠調到實驗小學，也是考慮到想讓女兒在這裏就讀的緣故。
前段時間海禾心思都在備課、磨課上，現在才發現家裏亂得很，海禾麻利地整理起來，把要洗的衣服收集起來放到洗衣機，然後開始抹拭家具、掃地，拖地，整整忙到傍晚。
打開了電腦，播放著自己喜歡的歌曲，海禾看著房間裏幹幹淨淨的，陽台上晾著一件件剛剛洗出來的衣服，心裏有一種勝利的滿足感。
已是晚飯時間了，父女倆很快就會回家，但海禾並不想燒晚飯，她都不知道多久一家人沒有一起外出吃一頓飯了。
朵朵回來後，一聽說一起去外麵吃飯，高興得抱起海禾連親兩次，看著女兒如此高興的神情，海禾覺得心裏內疚，自己最近沒怎麽好好陪女兒。好在今天的公開課上得比較成功，也算是回報吧。
依照朵朵的提議，一家三口來到了牛排館。
牛排館位於城區中心，是在海禾上下班都會經過的街上。這條街是城區的中心主幹，並向四周藤蔓似發散。人流從這裏匯集，又從這裏分散。
今日雖然陣陣輕風裹挾著細雨，雨幕中夜色闌珊，七彩的霓虹閃爍著的璀璨光芒。海禾的心情無比輕快，輕快得如同在風中搖曳飛轉翩躚的花朵。
剛點完菜不久，朵朵就扭頭問文遠：“爸爸，今天媽媽居然請我們吃牛排，媽媽為什麽心情這麽好？”。
文遠看了看海禾，刮了一下朵朵的小鼻子，笑著說：“今天這麽高興，看來媽媽的公開課課應該很成功吧。”
海禾心裏一動，之前隻是順便提到過今天自己上公開課，沒想到文遠還是留意了，心裏一暖，一股腦地把自己今天上課的情景，還有同事的評價都講給他們兩聽。
文遠看著海禾眉飛色舞的樣子，心裏不覺一動。
他認識的海禾從來如同一杯略微變涼的白開水，十分寡淡，又略帶陰鬱和敏感，好像很難會見到她如此興奮的樣子。
此刻，眼前的海禾仿佛變了一個人，眼裏有了光彩，變得生動起來。
朵朵聽著媽媽的描述，嘴巴甜得很：“媽媽真棒。”說完又往海禾身上蹭。
海禾看著已經讀二年級的女兒，還如此幼稚，不知道該哭該笑。
這時在一旁充當旁聽者的文遠終於開口了：“海禾，正想跟你商量件事情。我爸媽住的房子就要拆遷了，根據農村房屋拆遷補償標準，我們老家這座房有82平米，以一賠三的標準，可以獲得246平方。爸的意思是想將246平米分成三間房，70平米留給爸媽自己住，剩餘我和我哥剩下一人一間88平米。我和哥每個人再添點40多來萬，每人湊成120平米。爸問我們的意見，你看同意嗎？”
一聽到有新房子，朵朵高興得手舞足蹈，拉著文遠的手：“爸爸，我們要住新房了嗎？小區裏有遊泳池嗎？”
朵朵非常羨慕那些帶泳池的小區，每次經過新建的樓盤時，她總是先問有沒有泳池，以此來判斷，這個樓盤是否高檔。
最近深海區很多地方都在拆遷，海禾本來就很想知道文遠家分配情況，隻是前段時間忙著公開課，壓根沒心思問。現在一聽，更是迫不及待地問：“噢，你哥同意了嗎？”
“我哥更想要直接折合成現金。246平米，以每平方1.3萬左右算，可以有320萬左右。我們給爸媽買一間靠近城區一點的房子，買70平米，以當地平均價格每平米1.7萬來算，再加上簡單裝修，大約用掉150萬多一點，剩下的錢，是分給我們兄弟倆還是自己留著養老，任由爸爸決定。”
海禾她挺想要房子的。離婚時，兩方家庭都不富裕，兩人按揭貸款買了現在居住的86平米的房子，去年貸款才剛剛還清。
眼看著孩子越來越大，總感覺現住的房子好小，連陽台上都放滿了雜物，海禾好想要一個寬敞的陽台，可以種種花，喝喝茶，那是多麽美妙的生活。
這時候服務員剛好要把牛排端上來，嫩嫩的牛排在鐵板上滋滋響，蒸騰出的熱氣把對麵朵朵的臉的都遮住了，海禾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案。
“文遠，我們可以在城區中心買一個120平米的商品房啊。你想想，我們先要郊區的那個120平米的房子，等那房子造好了，和我們現住的房子一起賣掉，這樣兩個房子的錢就可以在城區買一個同樣120平米的房子，再買個車庫，還夠裝修費。多好呀！”海禾為自己的聰明而高興。
“那如果哥哥執意要錢呢？”文遠問。
“那也沒事，同樣道理，拿著這個錢，再加上賣掉現在房子的錢，也可以照樣買城區的房子啊。”海禾得意地說，看看旁邊正歪著頭，一臉興奮的朵朵，就再加一句：“是小區裏帶遊泳池的那種房子。”
朵朵聽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歪著頭繼續聽爸爸媽媽的談話，連眼前的牛排都忘了切。
文遠笑了：“很高興，你的想法跟我一樣，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天晚上，一家人吃得特別歡樂，仿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連平時窗外令人討厭的毛毛雨都變得如此的恰到好處。
走出牛排館，海禾順路拐進一家超市，買了許多的水果，準備明天給這些天指導過她上公開課的同事們分享，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指導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