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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這些年苦了永固了

  苻雄的聲音格外響亮,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可是隻是聲音在回蕩罷了。


  營帳外麵並沒有多少動靜,似乎一切如常。


  苻雄稍稍等了一會兒,登時明白過來什麽,怒目而視。


  苻法和呂婆樓皆是直接跪倒在地,呂婆樓附身行禮,就差直接伏在地上了。


  而苻法的胸膛卻依舊筆直的挺起來,朗聲說道:


  “父王,實不相瞞,營帳外的親衛都已經換成了孩兒部下,而剛剛出去的幕僚之中,有一部分人也是永固與孩兒的同謀。


  所以現在他們應該也幫著把其餘人都引開。所以父王不管如何招呼,都不會有人應答的。”


  苻雄氣極反笑,指著苻法和呂婆樓說道:

  “好,好!本王真是有爾等孝順的孩兒、爾等忠心的部下!”


  呂婆樓不由得苦笑,說句實話,他作為世子傅,應該是苻堅的部下才是,和苻雄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不過現在顯然也不是和苻雄爭辯這些的時候。


  呂婆樓本身其實並不是非常想卷入苻堅的叛亂中——其實折舊和叛亂沒有任何區別——隻不過他身為苻堅的老師,不想也得想,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苻堅也知道呂婆樓的心思,所以索性讓他和留在軍中的苻法一起勸說苻雄,如果勸說得動最好,如此一來,這一支氐人主力就能為苻堅所用。


  而即使是勸說不動,呂婆樓也可以先代替苻法坐鎮軍中,至少讓苻法能夠騰出手來,其本部兵馬也有三四千,就算是苻法隻攜帶其中半數返回長安,也是能派上用場的。


  對此,呂婆樓也沒得選。


  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不情願,可是不想死的話總得做點兒什麽。


  趴在這裏挨罵,就挨罵吧。


  聽著就好。


  苻家自己的事,呂婆樓也沒打算開口打頭陣。


  苻雄看苻法和呂婆樓都沉默不語,隻是跪在那裏,也有些無奈,畢竟是自家兒子,雖然很想抽出佩劍來一下子,可是還是舍不得。


  所以他的目光轉動,正想問一問呂婆樓,身為世子傅,你又是如何教導的永固?!


  苻法卻先打破了沉默:

  “父王所言在理,但父王可知,而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而今正是我氐人基業搖搖欲墜之時?”


  苻雄一怔,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們麽?


  苻法接著向長安方向拱了拱手:“當今陛下,有識人之明、用人之膽,能起用父王而蕩平關中,兄弟齊心,傳為佳話。


  可是當今陛下之後呢?國家愈發危難,可是太子焦躁而懦弱,難為中興再起之君。灞橋一戰,其孤身追殺杜英,反而授首,父王思之,便可知孩兒所言不虛。


  至於淮南王和晉王,父王皆知之,前者殘忍好殺而暴虐無常,可是為君之姿?後者屢戰屢敗,意氣消沉,可有中興之望?

  至於陛下其餘子嗣,無不暗弱而無能,不然何至於至今多消沉,不見於朝堂和戰場上?”


  苻雄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這句話。


  苻健雖然也算是雄主了,但是一直以來的確都麵對一個問題。


  兒子們好像都靠不住。


  各有各的缺點,而且很多都非王侯將相之姿,更遑論坐皇位了。


  因此苻健可能選擇的太子繼任者,隻能是苻生和苻柳。


  苻柳是苻健少子,頭頂上的兄長太多,最近又沒有什麽煊赫戰功,難以服眾,如何也不應該輪到他。


  因此苻生似乎就是唯一的選擇。


  但是苻生······那已經不是靠不靠得住的問題了。


  迄今為止,苻雄並沒有在苻生的身上察覺到除了英勇善戰——當然也可能是殘忍好殺——其餘任何的優點。


  “淮南王不適合為君,大王之前令晉王折返,不也有此意?”


  大概是察覺到苻雄的態度有所動搖,原本不打算開口的呂婆樓,也跟著補充一句。


  苻雄緩緩地坐下,歎了一口氣。


  他的心思顯然也被看穿了,不過這本來就不是什麽想不明白的事,連苻生當時都回過神來了,不然也不會用冷漠的態度對待自己。


  “父王既行此事,焉知最後淮南王不會怪罪於我等?”苻法膝行向前,悲聲說道,“孩兒等無能,卻還想掙紮出一條活路,咱們一家老少,總不能未來某日,不明不白死於自己人的屠刀下。”


  “胡說些什麽?!”苻雄當即開口嗬斥,“為父既為主帥,定死守此地,馬革裹屍。”


  “那家中老少呢?”


  苻法察覺到了爹爹下意識的想要回避這個問題,但是現在既然已經開誠布公,那就必須要把阿爹也綁定在他們的戰車上,所以苻法咬住這個問題重問:

  “阿爹就打算不管不顧了麽?”


  若是換做平時,苻雄或許會嗬斥一聲,這些事何時輪得到爾等說三道四?


  但是現在,他隻是坐在那裏,有些頹然。


  孩兒們的擔憂,他心裏都清楚。


  不可能指望著每一代人都擁有自己和皇兄這樣的情誼和信任,甚至縱觀古今,他和皇兄之間的信任無間,反倒是曆史上的另類了。


  既然苻生不可能是另一個苻健,那麽就不能阻擋孩子們去尋覓一條生路。


  “可若是失敗了呢?”苻雄接著問道。


  那就是謀反大罪,誅九族都不為過。


  苻雄也會被真的釘在苻家的恥辱柱上。


  苻法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狠厲:

  “我等兄弟籌謀多年,而既然連父王都隻是察覺到了些許端倪而未多作懷疑,其餘的人又如何會察覺?

  猝然發難,出手如電,又有誰能擋我?”


  苻雄長長歎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如何還不明白?

  這麽多年,永固的沉迷漢學、無可救藥,不過隻是讓陛下以及諸多氐人權貴放鬆戒備罷了。


  甚至苻雄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苻堅活像“扶不起的阿鬥”,所以皇兄對自己的信任倍加堅固,畢竟苻雄後繼無人,還指望著苻健以及繼任者能夠照拂東海王一脈。


  雖不至於臥薪嚐膽,但是苻堅承受的非議和壓力,又有多少?


  千言萬語,到最後,苻雄隻能似是感慨,又似是嘲諷的說了一句:

  “這些年,苦了永固了。”


  苻法似乎沒有品味到苻雄話中深意,靜靜看著苻雄。


  “你們都退下吧。”苻雄擺了擺手。


  苻法卻一動也不動。


  “還有何事?”苻雄冷聲說道,充斥著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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