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願為前驅
鄧羌狠狠一催戰馬,再次越過王猛,隻留下一句話還回蕩在王猛耳側:
“鄧某願為前驅!”
王猛提著劍,看向前方鄧羌縱馬狂奔的身影。
這家夥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著不想和氐人作對來著。
現在已經是關中盟的形狀了。
隨著鄧羌一馬當先,隨著王猛殺出營寨的士卒們,也嗷嗷叫著往前衝。
他們這些丁壯,或許硬生生的填入到剛剛寨牆外的血肉磨坊中,堅持不了多久就要崩潰,可是現在這是肉眼可見的順風仗,哪裏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他們當然不會去考慮,氐人為什麽要撤退,隻是認為我們贏了,此時追殺,理所應當。
而且本來在這一戰中,這些丁壯們也沒有表現的機會,一直在營寨之中忐忑不安的等候命令,結果等來的還是追殺敵軍的命令。
此時自然生怕自己毫無功績,最後分發繳獲的時候,什麽都沒有。
而鄧羌麾下猶然還能戰的將士,此時都奮起餘勇,追著主將的背影。
關中盟將士的隊形零散,甚至不少人衣甲不全或者有所破損,看上去分外狼狽,相反,他們前方追擊的敵人,跑的卻很整齊。
這也算是誰都沒有料到的景象了。
而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關中盟的軍隊看上去是那麽的不堪一擊,苻融都一直沒有下令折回,好好教訓一下過於猖狂的關中盟。
這更讓王猛確信,戰局,發生了變化。
“主簿,主簿!”傳令兵狂奔,“灞橋急報,盟主陣斬苻萇!”
這件事已經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因此傳令兵一路行來,也是高聲呼喊。
很快,關中盟的將士們就對視一眼,有些疑惑。
苻萇,苻萇是誰?
“那氐蠻的太子,莫不是叫苻萇?”不久之後,就有人猶猶豫豫的問道。
接著,雖然疲憊,但仍然向前追殺的軍中,爆發出一聲聲歡呼。
氐人太子,都被我們盟主斬殺了!
難怪前麵這些家夥急匆匆如喪家之犬。
“盟主萬歲!”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整個原野上都回蕩著關中盟士卒的歡呼聲。
王猛此時也得到了消息,果然不出所料······
他也猜測到肯定是灞橋戰場出現了變化,迫使苻融必須要盡快回軍,以保證長安的安全為上。
隻是王猛也沒有想到,竟然是苻萇死了。
自家師弟還真是一聲不吭就給帶來了一個大驚喜啊。
隻可惜,王猛在之前還曾經幻想過,會不會是苻健突然駕崩之類的,那樣氐人更會內部大亂。
不過世上哪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能夠殺了苻萇,也不知道盟中付出了多少代價。
追出去半裏地,氐人並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王猛便也知道,苻融雖然無心戀戰,可是仍然並不會給自己可乘之機。
所以他也果斷下令收兵。
一路追殺,也俘虜了數十名氐人士卒,擊殺的更是上百,總不枉大家跑了一遭。
更重要的是,被一幫看上去烏合之眾、殘兵敗將一樣的敵人追殺了這麽遠,對於氐人士卒的士氣打擊肯定是致命的。
苻融本來就沒有拿下關中盟的小小營寨,此時又倉皇撤退,其軍中將士,又如何還會繼續信任他?
作戰,也不能隻看實打實的傷亡。
“希望爾可收攏好軍心,下次再戰吧。”王猛勒住戰馬,目送苻融引兵離去。
鄧羌此時也折返,臉上同樣帶著喜色,曆經這一次並肩作戰,鄧羌似乎已經完全把自己的心放在了關中盟這邊:
“當為盟主賀,當為主簿賀!”
“保全林氏塢堡,應當先為將軍賀!”王猛笑著說道。
嫻熟的商業互吹。
兩人對視一眼,升起“合作愉快”的感覺,齊聲說道:
“更當為關中盟賀!”
說完,王猛哈哈大笑,揚起馬鞭指著前方的苻融,也似乎越過苻融指向更北的長安:
“苻萇身死,苻融遁走,這長安,似乎又有一出好戲了。”
鄧羌錯愕:“這······應該不至於吧?”
都已經國難當頭、風雨飄搖了,氐人內部還能有什麽矛盾爆發不成?
雖然鄧羌在氐人中廝混那麽長時間,也知道氐人皇族內部的爭權奪利一點兒都不比晉人來的差,但是並不覺得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會有這種好心情?
“那誰知道呢,且看著。”王猛轉而用馬鞭輕輕敲著手心,“你我盡力了,剩下的就是坐等盟主再傳佳音。”
說到這,鄧羌不由得輕歎一聲:“之前猶是小覷了盟主。”
王猛笑了笑,鄧羌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說明杜英斬殺苻萇,也的確給了他不小的刺激,讓他意識到,氐人,這關中漢人遺民遲遲不敢翻躍的高山,也不過爾爾。
氐人、羌人,乃至於那些胡人,又有什麽好怕的?
他們也是人,也能殺死。
“我家師弟,應如是。”王猛驕傲地說道。
鄧羌瞥了他一眼,雖然這話無從反駁,但是王猛的這個語氣,讓鄧羌總覺得這家夥也在自誇。
師弟應如是,那他這個做師兄的,豈不是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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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淅淅瀝瀝的秋雨,已經越下越大。
灞橋戰場,籠罩在淒冷的雨中。
弓弦已經都被潤濕,無法使用,唯有晉軍的霹靂車,猶然還在咆哮,不過風雨攜來的薄薄霧氣也遮擋住了視線,霹靂車也沒有了準頭,為了防止砸到自己人,隻能逐漸往縱深射擊。
大多數的石彈都落在了空無一人的泥濘中,這更多的隻是霹靂車在宣告自己的存在罷了。
倒是氐人使用的小型投石機,仍然還在發揮作用。
灞水就那麽寬,橋隻有一座、船則鋪滿了水麵,隻要對準灞水的方向砸過去,總能有點兒收獲。
不過隨著苻柳兵敗後退,灞水岸邊也不全是堅守不退的氐人。
謝奕和杜英率軍衝鋒在前,而跟在後麵的戴逯和朱序自然就負責
掃蕩岸邊壕溝和胸牆內外躲藏的敵人,讓不少船隻能夠順利靠岸。
已經分別月餘的兩路兵馬來不及慶祝會師,便繼續分別,一路繼續掃蕩岸邊,一路則向縱深進攻。
苻柳的兵敗,顯然出乎苻雄的意料,不過苻雄還是冷靜的傳令苻生繼續守住橋頭,自己則率領騎兵增援。
“又是老熟人啊。”杜英抬頭,看著雨幕中綽綽約約出現的騎兵,不由得感慨一聲。
謝奕則鬥誌高昂:
“那你我伯侄再戰他一回!”
杜英慨然道:
“願為前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