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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阿元吾愛

  杜明的信之後,就是杜英的生母梁氏的信。


  杜明作為杜家家主、家裏的男人,家書裏當然還盡可能的端著長輩的架子。


  身為母親的梁氏,顯然就沒有那麽多架子要端,字裏行間透露出了對杜英的思念。


  遊子行千裏,慈母心上牽。


  杜英折好家書,自己對於母親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真正的杜英的小時候。


  繼承了那個杜英的記憶,自己自然也繼承了他對於梁氏的情感。而且杜英現在基本已經確信自己回不了曾經的時代,所以他對於遠隔千萬重時空的親人的思念,自然也就因此轉接到了杜明和梁氏的身上。


  此時心裏浮現出記憶深處、年幼時,有母親在身邊的歡樂時光,杜英亦然唏噓不已。


  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隱居華山、蟄伏等待時機的那個少年了。


  隻要關中局勢明朗、氐人敗退,那麽自己隨時就可以擇機返回涼州,而或是先把母親接過來。


  這些年,母親身為妾室,雖然背靠梁家,可是畢竟沒有兒子在身邊,甚至兒子身在千百裏外、生死未卜,日子恐怕也會不好過吧?

  便是當家主母不為難,心中的牽掛又如何能夠抹去?


  這一封信,杜英很小心的避開了王猛的目光,當然,師兄自己也沒有想要去看的意思。


  相比於杜英至少還有家人送來書信,王猛的親人都已經在亂世之中離散,自從歸隱華山之後,他除了師父和師弟們之外,已經孑然一身。


  而至少在關中,也未曾聽聞有家人的消息,畢竟當初和家人走散是在河北,之後一路入關中,王猛都是一個人。


  家人們會走相同路線的可能本來就不大。


  感受不到親情,這或許是王猛心中一直以來的痛。


  所以王猛一直在回避,杜英也在幫著師兄回避。


  同時這也提醒杜英,是時候給師兄尋一門合適的親事了。


  他們師兄弟兩人,現在無疑已經是關中盟的中流砥柱,杜英既然想要迎娶謝道韞,就相當於代表關中盟和謝家這種外部強大勢力聯姻,那麽王猛的婚事,顯然就更合適在盟中挑選,以加強盟內各家之間的關係。


  這樣雖然也帶著一些利益捆綁的目的在其中,不過杜英並不指望師兄這個不喜歡洗澡的情感小白、榆木疙瘩,能夠自己尋覓到良人。


  所以還得自己幫一把,到時候自然也會提前征詢師兄的意見。


  這家夥······十有**不會有意見。


  算了,不行還是讓師父做主吧。


  另外誰家女兒適齡,倒是可以讓謝道韞留意。


  杜英如是想著,先給自家爹娘回信,然後又給謝道韞寫了一封信。


  當然他寫給謝道韞的信裏,不會直接就說此事。


  “阿元吾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而今半月未見,更是思之如狂······”


  不錯,寫情書撩撥一下自家的才女是重點。


  師兄的婚姻大事,順帶而已。


  一旁的王猛,也沒有看杜英的家書都寫什麽的意思,家裏長短,和他無關,若是牽涉到時局,他不看,杜英也會告訴他。


  所以王猛的目光一直在士卒們身上掃來掃去,並沒有看到杜英的嘴角逐漸翹起。


  露出一抹壞笑。


  ————————————


  少陵塢堡,七月的清晨,天亮的很早。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關中書院裏傳來琅琅讀書聲。


  這首詩是杜盟主當初帶領關中盟擊破第一個敵人——韋氏塢堡之後,送給韋氏子弟的。


  站在詩詞本身的角度來看,這顯然表明了對於大自然勃勃生機的讚歎,也希望所聽到的人,都能夠學習野草敗而不餒、隨風又生的勇氣和毅力。


  而若站在杜英當時的角度來看,這首詩甚至還蘊含著杜英對於韋氏的鼓勵。


  希望韋氏就和野草一樣,能夠重新頑強的站起來。


  杜英仍然在等待著他們的挑戰。


  杜盟主的胸懷寬廣,可見一斑。


  這也是為什麽當時韋邊對此頗為感懷,據說後來還專門讓人把這首詩寫下來掛在了自己的書房中,以為鞭策。


  晨曦中,一名少年身著青衫,負手而行,聽到朗誦聲,不由得笑著說道:


  “久聞杜盟主擅七言而不善五言。聽此詩大概知之,杜盟主所作詩詞,雖然帶有蓬勃朝氣,但是還是詞藻平庸了一些,抒情達意,怕還隻能借助於七言。”


  說到這裏,少年有一種“我已經看穿了杜盟主幾斤幾兩”的感覺,昂首挺胸,迎向朝陽,一股英姿勃勃少年氣、睥睨天下我為雄的氣概油然而發。


  周圍不少來往行人,為之側目。


  當然,如果杜英在這裏的話,或許會感慨一聲:“這年頭的人都被亂世壓彎了脊梁,像是這種中二好少年,都很少見了啊!”


  可惜杜英不在,迎著少年走過來的,是一名長裙的嬌俏佳人,不過很明顯,她看上去並不高興,冷聲說道:


  “所謂‘微言大義’,用樸實無華的言辭體現出層層情感,返璞歸真、行雲流水,而又琅琅上口,方為詩詞大家。這一首五言詩,膾炙人口、發人深省,詞藻平庸與否,不影響其流傳。”


  少年下意識的想要爭辯兩句,不過又果斷的從心,鄭重的一拱手:“阿姊。”


  來的正是謝道韞,她打量著自家弟弟:“阿羯清晨起來不在店鋪裏,為何在此?”


  “久聞關中書院之名,也時常聽到讀書聲,今日且欲前來聽羅伯父一講。”謝玄麵對長姊,就像是老鼠遇到了貓,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來到關中盟也半個月了,自然已經很清楚自家阿姊在關中盟裏是什麽樣的地位。


  傳聞中的盟主夫人、盟主不在時代替盟主行事的最高掌權者,同時身為掾史,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盟中高層。


  而謝家如今能在關中盟有立足之地,以安頓人手、匯聚貨物,也全賴阿姊之前做出的努力。


  因此本來就害怕阿姊的謝玄,現在更是恭敬。


  之前是因為你是長姊,我身為弟弟讓著你應該的。


  此為尊重兄長。


  現在更是因為阿姊所做的這些貢獻。


  “書院多為幼童,而且很多都隻是認字罷了,不會懂得多少大道理。”謝道韞淡淡說道,“阿羯你是去聽講,還是去論道的?”


  用後世更通俗的話來說,你確定不是去裝X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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