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夾槍帶棒
謝道韞的反應,有點出乎杜英的意料。
按理說江南歌舞興盛,這樣的表現形式謝道韞沒見過,但是也不至於失態。
看看軍營、塢堡還有謝道韞和任群這些血統純正的世家子弟做出的反應,杜英還是得承認,戲劇作為一種全新的表演形式,將單調的歌舞和嚴肅的曆史典故結合在一起,締造了兩者之前獨立難以表現出來的精彩。
原本隻是應急而做出的決定,沒有想到最後真的成為了關中盟的一個撒手鐧。
還好桓溫當時並沒有直接霸占戲劇班子。
原本自己已經很重視了,看來以後還得更重視才行,隻不過平時也沒有這麽多時間寫劇本啊······
杜英皺了皺眉,目光掃視。
謝道韞已經收斂神情,若有所思。
歸雁和疏雨都是眼眶紅紅的,顯然還沉浸在剛剛的悲劇之中。
燕然勒石,那是男人的鐵血和浪漫,而女人顯然對俠骨柔腸、香消玉殞這些更有觸動。
“感覺如何?”杜英直接問謝道韞。
另外兩個丫頭或許感覺這戲很感人,但是估計除了內容之外也說不出別的所以然了。
謝道韞頷首:“從豪邁到悲情,杜兄的構思和編撰的確令人眼前一亮,若是杜兄能夠專心於戲劇的編排,必然能夠成為大家。”
杜英翻了翻白眼:“誌不在此,此誌也未免平庸了些。”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杜英並不是看不起這一行,而是他的誌向在於整個天下,相比之下,恐怕其餘任何專精於一行的誌向,在他看來都有些平庸。
謝道韞自失的一笑:“倒是忘了杜兄的清平之誌。”
杜英挑了挑眉,這說話怎麽夾槍帶棒的?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因為謝道韞昨天晚上喝醉,一半是真的不勝酒力,一半則是裝的,害怕杜英真的把自己灌醉之後做出來什麽出格的事。
結果誰知道最出格的事雖然沒做,但是趁著攙扶她的功夫,小便宜沒少占,隻不過當時的謝道韞覺得自己要是直接嗬斥杜英的話,在庭院裏麵可能會引來外麵親衛不說,而且也暴露了自己裝醉的事實。(裝醉見第三百九十章)
杜英又會怎麽想?
所以謝道韞也隻能忍了,還好這家夥並非完全的登徒子。
不過想要讓自己給他好臉色看,當然也不可能。
這也是為什麽之前在門口的時候,謝道韞主動招惹杜英,結果誰曾想,最後被杜英用一句“金風玉露一相逢”直接反殺。
一時的感動之後,之前的氣也消散了大半,不然的話此時語氣可能會更有問題。
杜英雖然不明就裏,但是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姑娘不高興。
自己哪裏招惹到她了?
哦,這句話好像說的不對,因為自己好像一直在招惹她。
難道覺得是剛才那兩句詩帶有調戲的意味,所以認為自己輕浮?
可是當時的謝道韞擺明了沒有生氣,隻是恍惚不知道想什麽,說明這還是扣動了她的心弦。
不應該再會有輕浮的感覺才是。
杜英茫然,隻能強笑著點了點頭。
坐在旁邊的任群和蔣安等人,眼觀鼻、鼻觀口,自然是正襟危坐、一言不發。
終於有盟主也搞不定的事了,其實大家是很想笑的。
當然也有淡淡的擔憂,盟主日後不會淪落為妻管嚴吧?
謝道韞似乎也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剛才說的話好像有點兒不妥。
在男女情愛之事上,她的參照對象本來就很少,甚至可以局限在幾位長輩們身上。
自己的語氣,好像和娘親有時候對剛剛出征歸來的阿爹說話語氣一樣。
充滿了濃濃的怨念。
怎地跟深閨怨婦也似?
俏臉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歸雁和疏雨不約而同的發現,謝道韞的脖子根到臉頰後側,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杜英不再說話,謝道韞也不想繼續這麽不尷不尬的沉默,輕咳一聲:“盟主,是不是要去書院那邊?”
杜英頷首,站起身來,而任群等人趕忙向盟主行禮告別。
書院是征西參軍羅含開辦的,背後雖然有關中盟的鼎力支持,也有盟主的心血在其中,但是畢竟這書院祭酒還是羅含,還是上麵派遣到關中盟來的監軍。
因此盟中眾人當然要盡可能的和羅含保持距離,若是他們和監軍走的太近,盟主又會怎麽想?
更何況他們自己還有事情要做,又不和盟主一樣是個閑人。
杜英現在最主要的工作實際上就是審批各種公文,總攬大局。
可是現在關中盟就那麽大,一切發展和建設都按部就班,隻要沒有戰事等突發情況,真正需要杜英操心的並不多。
大部分鄉裏鄉親的瑣碎事務,甚至都不需要杜英過目。
不然的話,他搭起來的關中盟管理班底、這麽多掾史,還有什麽用?
最終陪著杜英前往書院的,也就隻剩下了謝道韞。
“有沒有興趣寫幾個劇本,隻要合適的話,餘可以讓他們編演。”杜英說道。
謝才女的文采,不好好的利用一下,那才是暴殄天物呢。
謝道韞微微一怔,又接著恍然。
他剛才是想要引申出來這個話題的吧,隻等著自己闡述出戲劇的重要性之後,就順理成章的想要勸導自己幫著一起寫劇本。
隻不過被自己一句話給打破了氛圍,兩人隻能保持尷尬的沉默。
可是現在,杜英又再一次主動開口打破這種尷尬······
謝道韞的雙手絞在一起,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
如此看來,好像的確是自己意氣用事而耽誤了討論正事。
杜英看上去並沒有生氣。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話,誰還能沒有一點兒脾氣?
謝道韞趕忙說道:
“承蒙杜兄信任,道韞才疏學淺,卻也可以一試,屆時杜兄覺得合適便可以讓他們照著演,若是覺得不合適,也無妨的。”
答應的倒是挺幹脆,很有作為工具人的覺悟。
隻是······怎麽感覺謝道韞好像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杜英皺了皺眉,暗暗思忖是自己哪裏表達不對?
按理說一個女文青平日裏也隻能自己寫點兒詩詞,卻很難流傳到外麵。
孤芳自賞罷了。
現在自己給她這個機會,她為什麽不高興?
一時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像都想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是不是在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