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督護為何而來
這個評價不隻是給司馬勳的,也是給鄧羌的。
很明顯,鄧羌是想要殺出去的,而司馬勳也想要抓住鄧羌,然而現在雙方誰都奈何不了誰,形成了僵持的局麵。
“算起來戰鬥也應該已經持續了兩三個時辰了,梁州刺史這邊還在不斷地輪換兵馬上陣,可是鄧羌恐怕沒有可以輪換的兵馬吧?”羅含皺眉說道,“猶然還能堅持,實屬不易。”
“隻要內外的士卒不斷的交換位置就好了。”杜英搖頭,“當外側的士卒疲憊,立刻用內側的士卒替換下來,從而一直讓自己麾下體力最好的士卒在外側支撐。
而被保護在內的士卒實際上不需要有太多的動作,自然很快就能恢複元氣,更不要說氐人平時的夥食以及本身的體型都勝過王師,在體力上占據上風本來就是情理之中。”
移動之中不斷變陣的車輪戰法,考驗的是一個將軍的決斷能力,什麽時候需要變陣、什麽時候需要換人,需要隨時下令。
同時還得加強左右位置的防護,一旦敵人抓住機會打算在這裏突破,那麽就相當於狼入羊圈,整個防線都會隨之崩潰。
羅含無奈:“話雖如此,可是放眼軍中,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幾個人?若是如盟主所言,那這鄧羌,的確也是個人物。”
剛剛這一路,羅含對於氐人的發家史以及現在氐人軍中的猛將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之前他的了解其實隻是局限在戰報上,隻言片語,都比較片麵。而現在有杜英繪聲繪色的講述,甚至還有一些添油加醋的地方,在羅含心中,自然而然的認為氐人遠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強大。
征西將軍此次北伐連連受挫、進展速度相比於當時巴蜀之戰的順利,並不是非常快,也就情有可原了。
現在看到鄧羌,羅含自然更是感慨。
一個勢力的興盛和脫穎而出,的確不是平白無故的。
鄧羌這樣的猛將,在氐人軍中也不過是統帶一路偏師罷了。其餘更高層次的將領又都是什麽水平,可想而知。
我當然知道他是個人物,杜英在心裏吐槽一句。
同時看羅含驚詫,進而若有所思的神情,杜英甚至能夠明白羅含正在想什麽。
這個想法其實並不是非常對,因為氐人這裏是典型的用人唯親。
鄧羌不是羌人,而是從小和羌人生活在一起的漢人,在氐人軍中的晉升自然受到層層阻礙。
現在能夠混上一個雜號將軍,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相比之下,氐人皇族子弟,封王掛帥,情理之中,甚至很少考慮他們真實的指揮作戰能力。
若是之前杜英對付的苻方有鄧羌這般指揮作戰的能力,而不是隻會成匹夫之勇,那麽戰局最後的勝負恐怕還很難說,至少易地而處,鄧羌應該是能夠帶著一部分兵馬突出包圍的。
所以羅含覺得氐人一個雜號將軍都這麽勇猛了,殊不知比他更高的氐人將領們,不見得就有他這樣的能力。
當然,此時作為鄧羌上官的苻黃眉,的確堪稱名將了,不然的話,鄧羌也應該不會這樣心甘情願的聽從調遣。
杜英之所以誇大氐人將領的能力,並且有意無意的引起羅含的誤會,自然是為了襯托自己的強大。
這樣的對手,關中盟都可以戰勝,那關中盟和杜盟主有多厲害,就毋庸多言了吧?
而這種話,杜英自己說出來顯然是沒有可信度的,他需要的是羅含說出來,用他的筆杆子說出來。
有羅含背書並且幫著宣傳,可信度坐火箭一樣往上升。
注意力轉移到司馬勳這邊,杜英沉聲說道:
“梁州刺史雖然並不是很擅長率軍征戰,但是畢竟也不是紙上談兵、虛有其表之輩,能夠和他僵持這麽長時間,這鄧羌是有真本事的。”
不隻是因為鄧羌是個人物,也因為司馬勳雖然不是很菜,卻也沒有厲害到哪裏去。
杜英不介意再專門當著羅含的麵踩一腳司馬勳。
大家本來就不可能成為互相托付後背的好兄弟了,踩一腳也無妨。
更何況杜英也沒有冤枉司馬勳。
一將成名,往往也需要對手足夠的配合。
隻要演員演技到位,有時候也不太需要多麽複雜的算計。
當然這也隻是曆史上的少數,真正的名將誰沒有點兒看家本事?
鄧羌本身有萬夫不當之勇,在前方鑿陣,所向無敵,可是又能夠兼顧身後的軍陣,百忙之中不出破綻。
這樣的人或許還不足以成為運籌帷幄的帥才,但是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前鋒或者偏師主將了。
謝奕相比於他,能夠做到後一點,但是顯然在個人勇武上還有所差距。
前方馬蹄聲響起,一名武將策馬飛馳而來:“梁州刺史麾下行軍長史梁憚,參見參軍、杜盟主。”
杜英和羅含還禮之後,梁憚打量著杜英,眼睛裏多多少少都有警惕和敵意在,不過他的目光並沒有在杜英的身上過多停留,轉而看向羅含:
“參軍為何出現於此處?”
羅含解釋道:“奉征西將軍之命,前來配合杜督護行事,聽聞梁州刺史引兵征戰於此,而督護正欲調集糧草支援,因此自告奮勇,隨軍而來。”
頓了一下,羅含又不滿的說道:
“杜督護得征西將軍器重,親自授予督護之職,統帶兵馬,應當以官職稱呼之,所謂關中盟之盟主,終歸為草莽稱號。
爾等怎可懸於齒上,脫口而出,為人所不齒爾。此等禮數,當銘記於心,否則與那胡人何異?!”
梁憚一時訥訥不敢言,先拱手答應。
杜英微笑著看著羅含給自己找場子,說實話,司馬勳麾下的將領會把“盟主”這個稱呼掛在嘴邊,自然是為了刻意的貶低杜英的身份,強調他“草莽”的出身。
不過這種刻意貶低本來就沒有證據,關中盟裏大多數人還都喜歡以“盟主”稱呼杜英呢,梁憚反過來說自己是為了表達和杜英的親近,也沒有問題。
可惜杜英不是自己來的,身邊還有一個羅含。
老爺子可不會在乎梁憚的麵子,直接就把禮數給搬了出來,梁憚自然百口莫辯,此時隻能重新轉向杜英:
“督護為何而來?”
“督護”兩個字咬的很重。
答應是答應了,但是也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