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渡過灞水,意義何在
“伯父謙虛了。”杜英亦然不卑不亢的說道。
反正現在是抱著謝奕的大腿,所以實際上這功勞主要落在誰的頭上都無所謂。
甚至杜英還期望能夠落在謝奕的頭上,他現在也隱約感覺到,桓溫軍中還是對東南世家有所排斥的力量更大。
杜英既然想要在其中尋找到一個平衡,盡可能地獲得更多的好處,那麽自然就得鞏固謝奕的地位。
更何況謝奕又和東南士族不一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主戰派,身在曹營心在漢,所以本來就應該是杜英團結的對象。
謝奕能夠獲得功勞和賞賜,作為謝奕直屬部下的杜英,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謝奕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杜英想要推動他繼續往高處走的意思,依然笑道:“若是灞水那麽好渡,此時元子兄都已經率軍殺過灞橋了。”
杜英微微挑眉,想說什麽,謝奕卻先伸手按住他的背,做了一個情的手勢:
“此戰首功,當是關中盟的,賢侄無須推脫禮讓,看到賢侄能夠一鳴驚人,伯父亦然心喜。
來來來,且商議一下接下來的計劃,讓伯父聽聽你可有什麽打算,要是說不出來,伯父可就要責怪賢侄不能高瞻遠矚了!”
謝奕的最後一句話當然是笑談,當不得真,但是前麵那句話卻能當真。
杜英怔了一下,而身後的王猛大概明白了什麽,不由得微微搖頭。
雖然杜英有推動謝奕繼續向上走的意圖,但是謝奕明顯是對此有所抗拒的。
杜英考慮的是如何才能讓謝奕擁有更多和司馬勳等人分庭抗禮的底氣,而很明顯謝奕考慮的卻是如何才能實現北伐勝利的夢想、如何才能讓桓溫不至於太過為難。
時至如今,桓溫為了任用他而頂住了怎樣的壓力,謝奕心裏還是有數的,所以他並不打算引起司馬勳等人更多的妒忌,進而讓桓溫被夾在尖銳的矛盾之間。
雖說雙方的對立,甚至是三方的對立,更容易幫助主公實現實力的製衡,但是很明顯,現在的桓溫軍中所需要的並不是這種製衡。
齊心協力猶然還隻能和氐人打的有來有回,要是謝奕和司馬勳等人再摩擦不斷,這一仗就不用打了。
謝奕沒有再說什麽,而杜英顯然還沒有繞過來彎,處於當局者迷的狀態,但是他的餘光看到旁邊王猛投過來的眼神以及微微搖頭的動作,登時閉嘴。
師兄顯然已經想通了,那杜英就索性不說。
真需要他再說別的,師兄肯定會有所提醒的。
“現在這一支偏師渡過灞水,兵馬加起來也就是六千,再加上輜重隊伍和民夫,對外頂多宣稱是一萬人。”謝奕一邊打量著苻方的營帳,一邊說道,“今夜也就是借助關中盟,能夠打了苻方一個措手不及,一兩個時辰之後,苻雄的兵馬就應該趕來增援了,因此需要盡快轉移。”
戴逯也已經打掃幹淨戰場,統計俘虜的事還輪不到他這個層次的將領出麵,此時剛剛跟著走入營帳,聽到謝奕所說,當即忍不住開口說道:
“既然苻雄必然救援,那不如重新豎起來氐蠻旗幟,裝作戰鬥仍然在繼續的樣子,引誘苻雄進入營寨,圍而殲之。”
“苻雄不會上當的。”杜英搖了搖頭,“雖然此時苻雄已經被征西將軍牽製住,難以派遣兵馬增援,但是肯定已經有小隊斥候前來探查。
除非我們剛剛就保持戰場上的格局不變,或者現在去把所有的斥候都解決,不然的話隻會露出破綻。到時候苻雄真的以騎兵突入營寨,那麽就算我們四麵都有兵馬,恐怕也很難阻攔突擊的騎兵。”
戴逯顯然想到了不久之前苻方的搏命一跳,雖然苻方失敗了,但是也證明塞門刀車之類的障礙物,很難阻擋一支真的不要命的敵軍。
苻雄麾下的騎兵,顯然就符合這種形象。
苻雄真的不怕犧牲、發起狠來,非得要為子午穀戰死的弟兄報仇,那反倒是謝奕吃虧了。
“所以賢侄認為,應該主動後退?”謝奕皺眉問道。
既然不能擋住苻雄,也不能設下埋伏對付苻雄,這些兵馬總不能困守在營寨中。
那渡過灞水的意義何在?
反正桓征西又不會從這邊渡過灞水。
這個營寨,連橋頭堡都不算。
戴逯、謝湖等人臉色都微微一沉。
他們忙活了一晚上,動用了休整中的大軍前鋒,又動用了關中盟這個隱藏實力的暗子,隻是為了殺苻方?
那苻方麵子可真大······
杜英一攤手:“既然都已經渡過灞水了,為何不繼續向東呢?”
謝奕等人麵麵相覷。
一萬人,去打長安?
恐怕要被長安吊著打。
杜英伸手在輿圖上指了指:
“昨夜為了防止強懷等人前來增援,誤打誤撞進攻我軍背後和側翼,所以餘已經派出五百人引動強懷向東而來。
算算時間,隻要這五百人還沒有全軍覆沒,那麽應該距離此地不到十裏的樣子了,長安或許打不下來,但是若能拔掉長安的爪牙,那我們圍魏救趙的目的不也要實現了麽?”
謝奕登時眼前一亮,原本他和桓溫都以為杜英的圍魏救趙也隻是虛晃一槍,目的還是在苻方,在最後的“聲東擊西”上。
沒有想到,杜英還是打算順手敲掉長安氐人的門牙。
打不動長安裏蹲著的苻健,欺負欺負強懷,這還是可以的。
“善!”謝奕撫掌點頭,“總不能讓關中盟的弟兄們白白牽製敵酋,昨夜苦戰的死傷,正好殺回來。”
——————————
強懷此時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謝奕和杜英這一大一小兩條餓狼的新目標,此時的他,正叉著腰站在原野上,看著擺在身前的屍體,眼睛之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怒意。
這些該死的南蠻子,當真狡猾,而且可惡!
昨夜強懷率軍殺出營寨,一路追擊,一開始的確借助騎兵的幫助,斬殺了不少關中盟士卒。
可是隨著追擊的隊伍逐漸散開,騎兵和步卒之間的差距也拉開,一場噩夢就開始了。
總是有不知道布置在什麽地方的陷阱,一下子吞噬了奔跑的身影。
總是有箭矢從荒草叢、小樹林中鑽出來,收割了來不及用盾牌遮擋的士卒。
總是有成群結隊的敵人,驟然殺出,把落單的氐人斥候斬殺後,又在氐人大隊兵馬抵達之前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