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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醉臥沙場(加更)

  不管杜英到底願不願意成為司馬相如,讓他老婆當壚賣酒,自己還在長安逍遙快活,這和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那是人家的情感,人家的私事。


  好像不是自己應該關心的。


  不對,渣男?

  罵他兩句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不過畢竟我們才剛剛認識,這話說出來總歸失禮了。


  謝道韞思緒一片混亂,隻能在心中暗暗歎息,是不是自己真的很久沒有喝酒,剛才直接喝醉了?

  怎麽就暈頭轉向問出來這樣的話呢?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最終還是杜英幹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司馬相如,不過一介文人罷了,餘誌不在此,而在關中安穩,天下清平。”


  兩杯酒下肚,杜英的語調也有點兒飄忽。


  但不管杜英這一聲唱高調到底是不是發自內心的,而且本身成為一個和司馬相如那樣的文人,似乎和這也沒有什麽必然的矛盾衝突,至少話題還是被生硬的岔開了。


  謝道韞暗暗呼了一口氣,在心中提醒自己,從建康府一路走來,有阿羯乖乖聽命,又有家主印信在手,一切都是自己說了算的。


  現在在藍田軍中,有些話可不能想說就說了。


  “那就祝杜兄心想事成。”謝道韞同樣客氣的說道。


  還不等她話音落下,前方席上傳來了謝奕的一聲幹嚎。


  杜英和謝道韞霍然看過去。


  謝司馬隨手丟了一個酒壇子,已經晃晃悠悠趴倒在桌子上,兩名親衛正在努力攙扶他,顯然已經爛醉如泥了。


  謝道韞輕輕拍了拍額頭,無奈。


  很想說不認識自家親爹。


  杜英起身:“盡興否?”


  謝道韞翻了翻白眼,俏生生的說道:“不盡興,又如何?”


  杜英一攤手:“那就改日,再請爾共飲。”


  謝道韞點了點頭,一邊和杜英一前一後向謝奕那邊走,一邊淺笑著說道:


  “今日共飲,也非杜兄自掏腰包,看來下一次又要等軍中大捷了。”


  杜英擺了擺手:“借花獻佛也,難道阿元妹妹沒有聽說過,改日改日,改著改著就沒有了?”


  “那看來杜兄就是打算賴賬嘍?”謝道韞忍不住笑了出來,甚至都已經不再計較這個家夥又冒出來的“阿元妹妹”的稱呼。


  反正也不好直接糾正他,想要這麽叫就這麽叫吧。


  顯得輕浮的是杜英,又不是自己。


  杜英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看到了謝奕搖搖晃晃,眼見得兩名親衛都快扶不住了,因此杜英隻好先把撩撥才女的心思放在一邊。


  還是先扶住自家靠山最重要。


  嗯,如果是老泰山的話,應該扶著會既重要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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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賢侄啊,來來來,咱們爺兩個也走一個!”


  謝奕被兩名親衛架著,嘴裏嘟嘟囔囔的,手裏還抓著酒壇,隨著人晃來晃去,酒液也在酒壇裏灑出來不少。


  杜英哭笑不得,伸手去拿謝奕的酒壇子。


  自己的酒量也沒有得到過好的鍛煉,就這個老兵上來一壇酒直接往嘴裏倒這種喝法,杜英可陪不起。


  而且再看旁邊謝道韞緊蹙的秀眉,杜英也知道,此時如果誰還想要勸謝奕再喝一點兒,恐怕謝道韞會第一個忍不住把酒壇子直接拍到那人的臉上去。


  不想讓自家阿爹喝得爛醉,似乎是天下女兒的共同特點。


  “別,你誰啊,拿什麽!”謝奕感受到了有人在搶奪酒壇子,登時大吼一聲,掙脫親衛的束縛,那酒壇子揮動起來,也不知道多少酒液直接潑灑在杜英的衣襟上、臉上。


  還好,旁邊的親衛眼疾手快,又抓住了謝奕的手腕,不然潑在杜英身上的可能不隻是酒水,還有整個酒壇子了。


  “杜兄小心!”謝道韞看著一臉酒水的杜英,趕忙把手帕掏出來塞給他,同時看了一眼瞪著眼睛、哈著酒氣的自家阿爹,不由得跺了跺腳。


  真想把這個醉漢直接丟到旁邊水溝中去冷靜冷靜。


  還好杜英閉眼比較快,不然此時眼睛應該已經火辣辣的疼了。他下意識的接過來手帕抹了抹臉。


  濃烈的酒味之中,混雜著幽幽的香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兒家的芳香。


  不過這一會兒杜英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先擦抹幹淨,又鄭重的疊起來:


  “這手帕我回去洗好了再還給你。”


  “啊······好,對不住了,杜兄。”


  謝道韞也沒有想到,自己剛剛怎麽突然會有這樣的動作,渾渾噩噩應了一聲。


  她這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貼身東西,怎麽能就這麽丟給一個剛剛認識的男子?


  不過旁邊還有一個鬧事的醉漢,現在的確不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


  “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謝道韞心中又羞又惱,隻能把怒火發泄到自家爹爹身上。


  醉漢哼了哼,又不動了。


  杜英一邊幫著親衛架著這已經沒法自己動的醉漢,一邊沉聲說道:

  “伯父所為,也並非不能理解。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幾番血戰下來,多少袍澤都已經倒在這片土地上了。伯父這一杯杯酒,是為勝利而慶祝,也是在祭奠那些袍澤。”


  旁邊的親衛們紛紛動容,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情都收斂起來,正色說道:

  “督護所言極是。”


  謝道韞亦然沉默,不再多說什麽。


  她畢竟沒有親自參與過那曾經一場場血腥的戰鬥,杜英話語之中的蒼涼悲壯,她終歸沒有辦法真正體會到。


  但是她清楚地看到,當杜英說出這句話時,不隻是親衛們有共鳴,那醉醺醺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的謝奕,也霍然抬起頭來,眼睛之中泛起光彩。


  哪怕稍縱即逝。


  謝道韞可以肯定,阿爹是真的醉了,但是在他的潛意識中,仍然能夠對這句話引起共鳴。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應該也沒有經曆過多少血腥廝殺,為何信手拈來的兩句話,就能夠讓這些沙場百戰之士心有所感?

  謝道韞的餘光時不時的看向杜英。


  “杜兄之七言,的確非同凡響。”謝道韞隻能感慨一句這兩句詩本身。


  難怪能夠得到爹爹讚賞。


  杜英卻並沒有再看過來,隻是小心的幫忙扶著謝奕。


  謝奕似乎天然的想要和杜英更親近,半邊身子都快直接壓在杜英身上了,仿佛這是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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