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哼,想得美!
遍地的灰燼隻是最基本的,還有那廝殺過的場景,令所有見到的關中盟士卒們,都為之動容。
有的屍體死不瞑目、麵容猶然保持著怒吼的樣子,有的屍體糾纏在一起,刀刃還留在對方的要害位置,還有的屍體已經很難拚湊為一個整體了。
空氣中則彌漫著燒焦的味道、鮮血的腥味,令人作嘔。
這就是真正的戰鬥。
不是小打小鬧。
任渠看到幾名在彎腰嘔吐,卻已經除了酸水之外,什麽都吐不出來的關中盟士卒,不由得一笑。
隻能吐出來酸水,說明已經不是第一次吐了。
這場景似曾相識,沒什麽好笑的。
大家都經曆過。
任渠當年也不例外。
多見見,就好了。
“我們走!”短暫的休息之後,任渠握緊刀,看了一眼結痂的傷口,徑直大步向前。
他麾下的將士們急忙追上他,也匯入到向前進攻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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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菁最終還是搶奪下來了五六輛糧車,甚至還有一輛運載著守城用床子弩的大車,這也給了苻菁足夠的底氣。
當然這也同樣意味著,其餘的糧食還有守城器械,基本上都落入了晉軍的手中,或者幹脆被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似乎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退入壁壘之後,氐人很幹脆的將壁壘後方原本直接敞開的入口用石頭和大車等等堵上,並且大多數的弓弩手也都被布置在這個地方。
顯然已經做好了堅守待援的準備。
任渠等人的進攻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連夜奔襲的晉軍將士,所攜帶的隻有一些簡易雲梯罷了。
憑借這些雲梯,想要快速越過低矮的寨牆還可以,但是很明顯這壁壘要比寨牆更高一些,幾乎可以算得上一道關隘了,而且城上的氐人嚴防死守,擺明了不會給晉軍快速突入的機會。
所以晉軍將士一路抵達壁壘下,在發現很難直接攻克壁壘之後,謝奕就果斷的下令撤退。
“隊伍在兩側展開,封堵所有出入口。”謝奕從容下令,“即刻命令士卒就地尋覓器材,打造攻城用具。”
還不等周圍將領們答應,旁邊就有聲音傳來:
“攻城用具我們關中盟可以提供。”
謝奕登時回頭,看到杜英和周隆等關中盟家主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淩亂的戰場,向這邊過來。
周隆等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顯然他們之前對戰爭的認知還停留在之前的村民械鬥層次上,木棍和長矛,鋤頭和刀劍,到底都是不一樣的東西。
此時見到如此血腥的戰爭場麵,方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看看那些還在幹嘔的關中盟士卒,想要憑借這樣的兵馬去和氐人打生打死,恐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周隆他們很快就接受了現在杜英給予關中盟士卒們的定位。
做好後勤工作,打掃打掃戰場,沒有什麽不好的。
總比拉上陣之後,士卒被嚇得四處逃竄來的好。
那樣就太丟人了,顯然也會影響到關中盟在和晉軍的同盟關係之中的地位。
至少現在關中盟還沒有上陣過,晉軍士卒還沒有實際的案例可以拿來嘲笑他們。
謝奕借著火光,也看到了周隆等人臉色的不對,當然明白他們的恐懼和擔憂是從何而來,不由得微微一笑。
戰爭總是要比想象之中的殘酷,適應了就好了。
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不過謝奕看到了周隆等人的蒼白臉色,自然也看到了杜英的淡然。
這個年輕人的心理素質顯然要比想象之中的好。
殊不知杜英也算是見識過後世熱兵器戰爭的人,哪怕隻是從網上看到的,對於冷兵器戰場的接受能力自然要強過之前隻有想象的周隆等人。
當然了,隻是從熒幕上看到過顯然還不足以克服這種直麵鮮血和死亡的恐懼,杜英也隻是在盡可能的堅持罷了。
此時他身為關中盟的盟主,任何人都可以驚訝、都可以畏懼,他卻必須要表現出來自己的淡定。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杜英的演技還算過關,至少謝奕沒有看出來什麽奇怪的地方,甚至心底對於這個年輕人還又多了幾分讚歎。
杜陵杜氏,到底是關中豪門,家中子弟還是有本事的。
再加上這年輕小子腦袋靈光,吟詩作賦的本事好像挺好,長得也不醜······
可惜了······
等等,我又在可惜什麽?
(出自第一百七十八章)
謝奕眉毛一挑,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想法就跑遠了。
杜英也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為什麽這位謝伯父總是用慈愛的、看晚輩的眼神看著自己,而不像是在看一個屬下或者一個盟友?
莫非是自己太年輕了,讓謝伯父父愛泛濫?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謝伯父也應該很久沒有見到身在建康府的家人了吧?
兩個人的目光交錯,謝奕亦是奇怪。
這家夥一副“伯父,我很懂你”的神情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真的猜到了我在想什麽?
哼,想得美!
謝奕雖然不知道兩個人的想法早就已經分道揚鑣,但是還是清楚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當即輕輕咳嗽一聲,把腦海之中種種雜亂的想法揮去,沉聲說道:
“子午穀中沒有動靜,不知道是梁州刺史已經退兵,還是我們的斥候沒有把消息送到,更或者梁州刺史並不相信我們的斥候。”
杜英皺了皺眉,剛剛我們不是在討論如何進攻壁壘麽?
話題怎麽突然間變了?
謝奕到底是想到了什麽,竟然突然亂了節奏?
杜英不明就裏,不過還是順著謝奕的話說道:“就目前來看,氐人猶然還在虛張聲勢,裝出來苻雄猶然駐守此地的假象,那麽說明梁州刺史應該還在子午穀中,不然不至於如此。”
要是司馬勳不在的話,氐人隻要派遣一些斥候和遊騎在這裏盯著就是了,三千兵馬,還是精銳的騎兵,專門在平昌王苻菁這樣的有名戰將率領下駐守在這裏,說明山穀之中肯定還有晉軍。
謝奕的這個想法當然不成立。
至於不相信斥候之類的,謝奕派出的是荊州出身的士卒,又有自己的關防印信蓋在上麵作證,這些都是最好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