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道義大旗
看林叢的神情還有些猶豫,杜英又補充一句:
“而且林兄弟放心,關中盟隻有在攻入林氏塢堡、掌控局勢之後,才會請林兄弟出麵,安撫塢堡民眾、護衛家眷,在此之前,我們斷不會泄露出和林兄弟有關的任何消息,林兄弟也不需要擔心禍及家人。”
這句話正說到林叢心坎兒上了。
林氏內部動亂之中,必然也有流血。
而林叢作為失敗的一方,之所以還活著,並且願意出來擔任斥候,為林弊服務,必然還是因為家人被林弊控製的原因。
顯然在林叢等被迫妥協的反叛者們眼中,林弊現在已經是一個有深深執念的瘋子了,雖然他們的家人也是林弊的家人,但是他們並不覺得林弊會因為血緣關係而下不去手。
杜英有理由懷疑,在那一場動亂中,林弊肯定已經下手殺了,或者至少是傷害了一些林氏直係子弟乃至於他們的親屬。
當然也有可能林弊自己的妻兒老小也受到了傷害,所以雙方之間雖然都屬於林氏直係子弟,也是堂兄弟,但是已然並不覺得相互之間的血緣關係能夠起到什麽作用了。
林叢一直在回避和淡化這個問題,倒也在情理之中。
家醜不可外揚,以後林氏還打算在關中盟中混呢,要是這種家族內部的衝突和秘密全都告訴了外人,那林氏子弟走到哪裏恐怕都抬不起頭來了。
杜英承諾不讓林弊那邊知道林叢已經變成了關中盟的人,對於林叢來說,自然是最好的,這樣至少可以避免家人受到傷害。
不然的話,林叢還真的不見得就願意幫助關中盟。
生活在塢堡之中、圍牆之內,隻要還有點兒人性和良心的人,對於家人還是很看重的。
杜英自然也會尊重林叢的這種想法。
“多謝盟主掛懷。”林叢起身說道,“林某身為階下囚,卻得盟主不棄,又能得諸位攘助,卻因家人之事不能和諸位並肩迎戰,心中有愧矣。林氏塢堡兵馬布防、屋舍分布等等,餘皆知之,願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杜英亦是頷首,“林兄弟且坐,諸位,便讓我們提前為林兄弟,不,林家主賀!”
“為林家主賀!”大家紛紛舉杯。
杜英的這一句“林家主”,自然就是要內定了林叢作為未來的林氏家主。
這也意味著林氏歸入關中盟之後,林氏將成為杜英這個盟主最堅定的盟友。
林叢這個家主都是杜英扶上去的,杜英既然能夠扶上去一個,自然也就可以扶上去另一個,林叢必然明白這個道理。
更何況在原本情況下,不管怎麽輪,都輪不到他這個年輕的做家主,他上麵還有好多兄長在,現在等於天上掉餡餅。
好事砸在他頭上了,他自會感激丟餡餅的杜英,而且也期望能夠借助於杜英的力量,壓服內部的反對者。
偏偏對此,周隨和蔣看等人也說不出來什麽。
看著觥籌交錯的場麵,林叢一時間有些恍惚,從階下囚到座上賓,不過是一晚上的時間,這也就算了,從林氏內部競爭的失敗者,一下子又變成了未來的林氏家主,這簡直就是一場夢一樣。
想到自己當時不情不願的跟著林弈出來成為當斥候,林叢有些想笑。要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知道等待他的是這些好事,會不會動作比林弈還要麻利?
————————————-
眾人散去,各自忙碌。
現在的關中盟雖然已經是一個整體,但是各家依然保有相當程度的自主權,杜英下令調集兵馬,各家派駐在盟中的代表自然就要去傳達命令,表示這並非盟主的擅自決定。
此次討伐林氏,是周氏、蔣氏等塢堡早就想幹的,也是關中盟成立之後本來就確定的第一個敵人,關中盟上下自然也要全力以赴。
隻是剛剛開始訓練的那一支關中盟所屬的軍隊當然還不夠,第一戰需要的還有萬無一失,所以周氏和蔣氏等留守的兵馬也需要傾巢而出,同時林氏塢堡內部的動蕩也需要告知各家家主和族老,讓他們盡可能地約束部眾,避免到時候誤傷“友軍”。
跟著杜英走入後堂,王猛微笑著說道:“這一次有這林叢在,我們不管從什麽角度來說,都占據了道義。這道義的大旗撐起來,士氣自然高漲啊,剛剛師弟那一聲‘替天行道’,聽得師兄也熱血沸騰,是個好名號!”
杜英眉毛一挑,順口了,順口了。
不過還得抓緊轉移話題,不然的話師兄保不齊就提議把這四個字直接給繡在旗幟上,要是再繡在杏黃色大旗上,那會給杜英一種古裏古怪的感覺。
水泊梁山的結局那麽糟糕,可不是好兆頭。
王猛這一句話也提醒了杜英,水泊梁山就是因為內部各派分立,招安派占據上風,導致葬送了水泊數年基業。
現在的關中盟,也的確有著不少內部的問題。
還好林弊之前的那些小動作被曝光出來,淡化了各個世家之間舊有的一些矛盾衝突。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著杜英可以高枕無憂了。
剛剛各個塢堡聯起手來的試探,足以讓杜英意識到,進一步加強盟主權力的必要性。
杜英的底線雖然是尊重大家的意見,但是不代表杜英每次都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杜英沉聲說道:“師兄,今日堂上······”
“關中盟甫一成立,各家猶然還拘泥在舊有的想法中,情理之中。”王猛淡淡說道,“這個問題不需要擔心。”
杜英皺了皺眉:“這······”
真要是這樣演變下去,恐怕會瓦解自己的權力,甚至還有可能導致盟中眾人,走到哪裏都打著盟主的旗號,那盟主又算什麽?
“不過是些許試探罷了,而且他們的態度也表明,他們隻是想要知道你能夠容忍到什麽程度。”王猛解釋道,“顯然他們對於這一次試探的結果很滿意。如果你連這都不能接受的話,那這些人很有可能不再全力支持於你。”
杜英隻是皺眉,卻沒有說話。
身在這個位置上,杜英也已經習慣了未雨綢繆。
既然這些人已經表露出來了一次,那杜英就得有所防備,甚至把他們的想法扼殺在萌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