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爭辯
PS:今天最後一章
殷存則微微眯眼,似乎因為年老體衰而已經在假寐。
不過他的心中和明鏡一樣。
杜英之前隻是向自己坦白了涼州會有資金支持的事,卻沒有說他本人已經有官職在身。隻是不知道杜英是害怕走漏風聲,還是覺得也能夠在今天一並讓自己也感到驚訝?
害怕走漏風聲,似乎也解釋的過去,但是話說回來,能有什麽風聲可以走漏的?且不說殷存以及殷舉和於談等人,本來就和楊盤他們有直接衝突,己方人的身份地位越高,自然對殷存他們越有好處,而且杜英的突然出現對於殷存來說,本來就是趁此機會扭轉現在村寨之中明顯對於自己不利局勢的好機會,因此殷存更是需要想辦法去保證杜英身份的神秘。
這也就意味著殷存本身肯定也會想方設法將周圍都放上自己的人,避免走漏風聲,甚至幹脆就直接把人都撤到外圍,一來能夠表示對杜英他們的信任,即自己同樣也不派人聽取他們在商量什麽,二來自然也可以避免自己人之中真的出了內鬼。
殷存已經做到這一步了,自然不太可能走漏風聲,杜英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那麽也就是說杜英的目的應該是後麵那一個了。
他是要告訴楊盤和季權他們,自己可不是那麽好惹的,與此同時也在向殷存表示,他手裏還不知道掌握著多少你並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想要驅虎吞狼、讓他去和楊盤正麵交鋒,有可能你們還不夠資格。
這個年輕人,顯然已經很清楚殷存的想法,這讓殷存一時間不由得也提起精神。
原本在他看來,杜英到底隻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有學問、有自己的見解並且年輕氣盛、敢打敢衝,這是必然的。但是年輕人終究涉世未深,缺少足夠多的經驗,而往往就是這些經驗上的缺乏會讓他們很輕易的就相信別人,或者很單純的認為“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自己的信任以及努力就一定會從對方那裏換來相同的東西。
因此殷存還是有信心能夠控製杜英的,並且打算讓自家兒子成為那個得利的漁翁。
但是現在的杜英,顯然讓他意識到,這個世家公子哥遠不是想象之中的那麽簡單。他昨日能夠拿出來一封家書證明自己的身份,直接切入整個塢堡看上去簡單、但是實際上盤根錯節的關係和鬥爭之中,緊接著又用一份雄厚的財力,一下子讓殷存為之心動。
而此時,他又亮出來自己的官銜,等於一下子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畢竟在場的沒有一個曾經當過官,就是一群平頭老百姓罷了。隻有作為塢堡主的殷存,頭頂上掛著一個裏長的職務,其實就是個村長嘛,而且都已經快不記得是當時誰給的了,長安城的主人來回換著,反倒是下麵散發出去的這些有名無實的官銜,大家還都承認自己的前任所許下的。
一個裏長,麵對校尉,矮了可不是一頭。
楊盤並沒有說話,但是殷存明顯看到他微微撇頭,對著季權使了一個眼色。季權微微躬身,就像是一隻看向獵物的猛虎,隨時準備露出自己的獠牙。
可想而知,他的獵物就是杜英。
楊盤算得上殷存見過的最穩重並且有野心的人了,他平時並不會輕易顯露出來自己的野心,也就是說他演技很不錯。像是這種當眾向手下傳遞眼神的行為,往常當然是不可能有的。
這說明楊盤也慌了手腳。
因此殷存不得不承認,杜英這一下,的確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看楊盤又要如何反擊了。
殷存並不說話,也就等於默認了杜英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意思。那麽實際上就是在等楊盤表態了。
楊盤並沒有讓大家等待太久,他伸手指了指西北:
“杜少主的話的確說的很好聽,但是好像也有些偏差。涼州自立於西北也已經數代,屢聞有自立名號之舉,今日征西將軍率領晉兵歸來,涼州恐怕是因為擔心征西將軍破秦之後再破涼州,所以方才意圖早日示好,表示臣服之意的吧?隻是不知道征西將軍是否已經允諾此事,而杜少主起兵響應征西將軍,焉知征西將軍不會把我們當做一群亂臣賊子、烏合之眾,一並打壓?到時候僅憑杜少主三寸不爛之舌,恐怕很難挽救列位卿卿性命吧。”
殷存頓時忍不住眯了眯眼。
楊盤開口就是以“杜少主”而不是“少主”稱呼杜英,顯然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這個村寨已經不是你們杜家的村寨了,殷存和殷舉父子承認你們是杜家的少主這沒有關係,他們是杜氏的遺民,心懷杜氏是必然的,但是我們這些人不一樣啊,我們和杜氏沒有半毛錢關係,稱呼你一句少主是表示對你的尊重,實際上更多的也是表示對殷存的尊重,而前麵加一個“杜”字,擺明了就是表示咱們之間沒有啥關係,還是劃清界限的好,想要我們為你杜氏賣命,想得美喲!
而楊盤接著又表示了自己對於現在整個關中局勢的看法,簡而言之一句話,憑什麽你一個涼州封的校尉就有資格帶領我們起兵造反,涼州在晉朝眼裏,也不見得是什麽好貨色,到時候桓溫要是一路勢如破竹,然後把涼州兵馬和秦國兵馬打包收拾了怎麽辦?
楊盤很直接的點出了杜英現在所麵臨的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一個涼州的校尉,可指揮不動關中的百姓。
更何況你這個涼州的校尉還是涼州封的,不是晉朝封的,更是沒有幾分可信度。要說可信度,至少你手裏也得有桓溫的封賞和命令才對,可是你有麽?
現在桓溫還在武關,所以我楊盤有十足的把握,你沒有!
杜英的手心裏也不由得冒出冷汗。
這個楊盤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果然也不是等閑貨色。
殷舉等人鬥不過他是可以理解的。
王猛此時站出來笑道:“楊老兄此言差矣。”
“爾是何人?”楊盤登時側身,眉毛一挑。
王猛從容道:“北海王猛,一介布衣,現為少主之幕僚、杜氏之門客也。”
“一個幕僚門客,那還是布衣之身,又有何資格在此說話?”楊盤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