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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這便是生死

  又是一年除歲時,鞭炮轟鳴聲四起。 

  歲末之時也還只是下雨,而非下雪。踏步在覆蓋淺水的青磚上,偶然望一眼相隔的店鋪,今日人開張。 

  唯有街頭那家酒鋪,還有酒鋪對面那孤零零的棺材鋪,兩間大門正是打開。仿若與世隔絕,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何等重要的節日。 

  蘇凡還是躺在搖椅之上,雙眼微閉,不知在沉思些什麼,這幾年來這樣的日子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整日都坐在門前,等待著老周過來喝酒。 

  期間還能聽聽亭子間傳來的曲子,待到曲終,老周便就醉去,將老周送回店中,然後再回來躺下,偶然出去走走,也不會走出這條街。[ 

  幾年來,雖說蘇凡性子冷淡,但也勝在和善,倒是和街坊也很熟了,甚至有好事的大媽經常會給蘇凡提親事。 

  對此蘇凡脫家中有妻,以此婉言相拒。漸漸街坊也只好奈作罷,相信了蘇凡家中真的有妻。 

  這幾年蘇凡除過聽桃兒姑娘唱曲,偶爾也會去茶樓聽幾段說書,這種感覺他很喜歡,就好像回到了當年的洛城茶館。 

  只是今日老周還沒有來,桃兒姑娘也沒有去唱曲,蘇凡有些不耐煩,但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還是堅持的躺在那裡等待。 

  心中來由的煩悶,不知是因為入冬以來,天氣還是那般的不冷不熱有些不舒服,還是因為異國他鄉有些想念龍石村。 

  總之蘇凡已經起身,望一眼大門打開很久,卻沒有任何動靜的棺材鋪,在看向寂靜的亭子,神情有些茫然。 

  撐起油紙傘,走出酒鋪,便就向著棺材鋪走去。棺材鋪內散發出濃濃的木屑腐氣,隱約之間能聽到釘木頭的聲音。 

  來由的心中頓了一頓,似乎放心了一些。 

  老周他沒事,昏暗的油燈下,老周正在專註的釘木板,神色十分專註,就連蘇凡進來很久了他也都沒有發現。 

  「這棺材趕的很急?」蘇凡站在一旁疑惑的問道。 

  老周神色沒有太大變化,他也明白這個時間能來他鋪子的人,只能是蘇凡,旁的人恨不得遠遠離開這污穢的地方。 

  「趕得急。」老周沒有任何語氣的說道。 

  應了一聲是,蘇凡便就站在一旁看著老周做木匠活,幾年來第一次見老周做棺材,心中也覺得新鮮,便就站在那裡認真的看著。 

  「你怕不怕死。」老周忽然放下手中的銼刀,沉悶的問了一聲。 

  尚未反應過來的蘇凡,心中一驚,對於生死之事,他很害怕,在他眼中,除了生死,再也沒有什麼事值得擔心。 

  「怕。」蘇凡略一停頓,堅定的回答道。 

  老周忽然笑了,他搖了搖頭,有開始了木屑紛飛,雙眼之中似乎別他物,只有手中的某塊木頭。 

  「我也怕死,但只有真正死過的人才會怕死。」老周一邊望著飛屑,一邊說著,神情認真的程度,好似自己真的死過一般。 

  也不知道為何平日里邋遢的老周,今日竟然和自己談起了生死,心中偶有不適,但隨之一揮而過,暗想著莫非老周出了什麼事。[ 

  有意意的再次望了一眼躺在小桌上的木刻小人,蘇凡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道:「這木人是你刻的?」 

  「是。」老周乾脆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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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覺得自己回答的太過乾脆,所以老周繼續補充道:「平日里做棺材剩下的木材,便就照著自己刻一個木人,省得浪費。」 

  一時之間,二人竟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這樣的沉默並不是第一次,之前一起喝酒也是這般的沉靜,而今日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而已。 

  「什麼是生死。」蘇凡也不知道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許是這些時日里對於生死未免有些感傷,所以才有此一問。 

  老周的手似乎有些顫抖,只是很快又恢復如常,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蘇凡的話語,木屑飛舞劃成一道好看的線條。 

  「棺材外的都是生,棺材內的都是死。」老周呵呵一笑,隨口說道。 

  蘇凡也忽然笑了,老周這看似趣的話語,在細細品來,生死竟然就是這麼淺顯的問題,生便是生,死便就是死了。 

  又沉默了片刻,蘇凡轉身將要離去。 

  「以後我們可能見不到了。」老周忽然喊了一聲,隨即哀嘆道:「我做了半輩子棺材,不想死在棺材外面。」 

  蘇凡頓在門前,雙腿似乎凝固在青石之上,許久都不能分離,也法回頭去看上一眼,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砰。」的一聲。 

  撐起那把油紙傘,濺起一陣水花落在那株小草之上,將它稍有打落,但不屈的小草依舊昂然挺立,傲然於世間。 

  「好。」 

  回答了一聲好字,便就匆匆離去。老周放心了呼出一口氣,又陷入了飛屑之中。 

  繞過了酒鋪,直接向著街尾走去。 

  今日茶館略顯冷清,好在說書的先生並不休息,此時聽書卻也勝在安靜,叫好的聲音也很少。 

  只是沒有叫好之聲,說書先生依舊說的很精彩,全然沒有一絲因為氣氛不好,而說的力。 

  茶樓老闆很是客氣的蘇凡添上茶,坐在靠近戶邊上,倒也能明亮一些,更是能看清老闆的奉承之意。 

  這幾年來蘇凡酒鋪的生意並不好,但卻已久開的很好,街坊大都猜測這位蘇老闆肯定是有一定的背景。 

  更有傳聞前些日子有天南觀的仙人去過酒鋪,這更讓很多人震驚,天南觀是仙人門派,能去酒鋪,那說明蘇凡肯定非凡人。 

  於是便就有了新的一波提親送禮的,還有很多奉承諂媚的。對於這些,蘇凡只是一笑了之,人生來不易,能做出這些事來,都很奈。[ 

  「到了年根,這生意就是不好,很多人都不來聽說書了。」掌柜的一邊添茶,一邊解釋道。 

  蘇凡淡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往日蘇凡都是下午時分才會來,今日才午時便就來了,掌柜的有些好奇,便就問道:「蘇掌柜今天沒有和老周喝酒?」 

  對於街坊鄰居的各種八卦,蘇凡大都漠而視之。當年老周第一次去酒鋪喝酒之時,便就有街坊悄悄告訴蘇凡,老周是個不祥之人,勸告蘇凡少與之接近。 

  蘇凡卻也不大在意,老周在這條街上難得有個說話的人,所以便就與蘇凡熟了起來,後來竟然每日都要去酒鋪喝酒。 

  起初還有街坊勸告蘇凡,後來見蘇凡只是口中說好,實質上並沒有太大變化,只好作罷。 

  這種事本就是謠言,以訛傳訛便就成為了真實,說起來老周也真實可憐,心道此處,不經意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淡然道:「去過了。」 

  掌柜的見蘇凡並不願多話,也就知趣的離去。 

  「卻道那劉氏生來命苦,為了家中那不成器的夫君,投河自盡以來激勵夫君。劉延慶不知道妻子乃是自殺,而以為是仇人所致,便奮發練功……。」 

  「砰。」醒目落下,蘇凡緩緩抬頭,說書的老先生正在收行裝,這是今日的最後一場,說了這一場,老先生也要回家了。 

  蘇凡心頭微怔,心中有些什麼想法一閃而過,但閃過之後再去想來,竟什麼也想不到,便只好作罷。 

  由於尚未來得及起身,說書的老先生路過蘇凡之時,行了一禮,便就匆匆離去,蘇凡心中有些遺憾正想叫住老先生,但卻被掌柜的迎了上來。 

  「正值年末,只聽聞蘇家酒鋪的酒很香醇,倒是從未喝過,今日也想品嘗些。」掌柜的笑嘻嘻的走上前了說道。 

  蘇凡面帶微笑,點了點頭,便就走在前面,向著酒鋪走去。 

  「這酒很好喝,叫做桃花酒。」蘇凡一邊為掌柜的打酒,一邊解釋道。 

  掌柜的倒也隨意,隨意找了一處便就坐下,望了一眼對面的幽暗棺材鋪子,不經意打了個寒顫,隨之轉頭暗罵兩聲。 

  打好酒,付了十兩銀子,掌柜的滿意離去。 

  夕陽將要落山,今天沒有聽到桃兒的曲子,老周也沒有來喝酒,總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便就提起酒壺走向棺材鋪。 

  尋常之時,這個時候老周還是會來喝酒的,今日卻沒來,只道是做棺材做的太久,耽擱了喝酒的時間。 

  剛走進棺材鋪,蘇凡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老周頭浮在新做好的棺材上,似乎已經睡去。對此蘇凡很是奇怪,老周睡覺必然是要枕著木盒子的,但今日卻沒有。 

  只覺得在老周身前有一團團的灰氣籠罩,那是死氣,自打之前聽了老周關於生死的論斷,蘇凡總算能看到那一團團的灰氣。 

  …… 

  老周是死了,躺在他做了一天的棺材內。 

  不知道老周是何處的人,只能將他安葬在鎮子外的一處山崗上。棺材內放著他做好的木人,仔細看去,能看出,那是老周從小到大,從生到死的寫照。 

  只是那個盒子,一直還在老周的床頭,並沒有放進棺材,這是老周的遺訓,盒子留給蘇凡。 

  對面的棺材鋪再也沒有打開門,自從知道老周死後,似乎那間屋子更加的不祥,論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人,大都會繞到酒鋪這邊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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