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災情過後
突然出現的地震、李淵的提前身死、以及可能會引發的曆史變數讓宗秀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歸根結底,宗秀的恐懼來源於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個穿越者。
穿越到這個世界,熟知曆史和擁有超越當前時代的知識是他最大的依仗。
若曆史被改變,未來也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若隻是這樣,那也就罷了,真正讓宗秀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因為曆史的改變,而‘被’消失。
畢竟他是未來人。
雖然在未來學術界關於平行宇宙的觀點有很多,可那些隻是猜想,誰都無法證實。
假若大唐的曆史被改變,他也因為曆史的變動而‘消失’,那豈不是真的死了?
所以宗秀擔心,他想問問兩個傳說中的神算子,當未來發生變動後,對世界有沒有什麽變化。
袁天罡和李淳風相互對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出深深的無奈。他們之前也未遇到過這種事情,尤其是這次‘天命’變動,連他們推算未來的能力也被剝奪。
是天譴、還是天意?亦或是天命?
二人唏噓長歎了好一會,李淳風才幽幽的說道:“前輩,其實在晚輩看來這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宗秀不解。未來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怎麽就成了好事呢?
袁天罡歎了口氣,道:“我同意李道兄的觀點。過去我們倆自以為神算無雙,就算不刻意推算未來,隻要想知道未來,就會心有所感。哎,每天的日子無趣至極。那種感覺就像……”
李淳風接口道:“就像一本被讀過的書,第一次讀的時候,因為不知道書的內容,讀的津津有味。可當一本書再次被拿出來讀第二遍,我們已經熟知了書中的內容,還有什麽精彩可言?”
“前輩,人生的精彩正是因為充滿了無盡的未知。哈哈,天命有變,神算皆消,無法捉摸的未來才是真正的精彩啊!”
袁天罡和李淳風畢竟是修道之人,道心堅定,對‘天命’和‘人生’看的很開。
他們二人原本是想找宗秀詢問為何自己‘推算未來’的能力突然消失的,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自己反而把自己安慰好了,看開了……
宗秀兩眼轉來轉去,心思搖擺不定。
畢竟‘未來’的變動,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存在與否’。
袁天罡年近五十,道心堅毅,看的也開,見宗秀神色堪憂,當即笑道:“前輩何須煩惱?或許這隻是‘天命’中的一個小紕漏,不如等災情過後再想解決的辦法。”
“也是。”
宗秀歎了口氣,反正他現在還沒消失。又或者說,倘若現在的大唐真是曆史上的那個大唐,屬於同一條時間線,可能在他穿越的那刻,他就消失。
因為在他穿越的那刻,就意味著千年之前的時間線中多了一個他!已經是最大的變化。
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還在,還沒消失,患得患失也是無用。自己還好好的站在長安城,與其擔憂未來,不如擔憂下自己的生意。
地震出現,太極宮都被震塌了,薑家村那邊的廠子能好的了嗎?
略微想開的宗秀強行把心思轉移到生意上,從巡邏的神武軍將士那借了匹馬,手腳並用的爬上馬背,一路慢悠悠的往曲江小院趕去。
穿越前宗秀倒也在遊樂場騎過幾次馬,可那隻是‘騎’,並不精通騎術。所以一路上也不敢策馬狂奔,隻是雙腿輕磕馬腹,讓借來的馬兒輕輕跑。
十幾裏的路用了小半個時辰,才算看看到家。
人還沒到家門口,宗秀就鬱悶了:靠,老子的院牆!
數裏長的院牆倒塌一半,好在立在江水之中的水車沒事,隻是有點傾斜。等宗秀到了家門口,就見易傾情摟著金虎,和顏傾城站在江邊的空地上,再往裏看,幾件泥坯房都倒了。
舉目遠望,下遊的薑家村也好不到哪去,無數人正來回奔走,好似在搶救傷員,拉的圍牆、房屋也倒了不少。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剛才……剛才……”易傾情指著院中倒塌的房屋,有些後怕。
顏傾城幽幽的歎著氣:“真是多事之秋。宗秀,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顏傾城問的是關於‘地震’帶來的影響怎麽處理,因為宗秀的‘天下會’剛起步,所有的資金都壓在生意上。
如今地震一出,房屋倒塌無數就不說了,數萬夥計的月錢、傷情的救治、被迫暫停的生意,還有林林總總、雜七雜八的開銷,這都是錢。
可宗秀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公子,要不先去村裏看看?”
易傾情抱著被地震嚇的瑟瑟發抖的金虎,不斷的撫摸著小家夥的腦袋。剛才地震出現的太過突然,地動山搖、房屋倒塌,一點征兆的都沒有,要不是小家夥剛好在院中,說不定也被埋到坍塌的屋子裏。
宗秀瞅了眼下遊亂糟糟的薑家村,也是頭疼。
沒辦法,那是他的根基所在。可這倒黴催的地震,說來就來,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一切又要重頭開始。
不等宗秀領著易傾情和顏傾城走到村裏,就有幾個薑家村的小孩火急火燎的跑過來,一個個麵色驚懼,帶著哭腔。
“會長,咋辦啊,房子都倒了,還有好多人被埋在裏麵。”
“會長,地龍翻身的時候,我家人還在印刷廠裏。”
“我家人也在成衣廠裏。”
“嗚嗚嗚,會長……”
幾個小孩子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宗秀看的心疼,雖然他回來的時候就料到這個結局,可猜到和親眼看到不同。那種感受更令人心痛。
宗秀安撫了幾個孩子幾句,讓易傾情先帶走金虎和幾個孩子玩,自己則往村裏走。
地震將擴建的薑家村震塌一半,連外麵的圍牆都倒塌無數。整個工業園區內,成千上萬的人忙成一團,不斷的翻找著碎石塊、碎土堆。
等宗秀找到薑渙、薑晨、安伯易等人的時候,三人正焦急的指揮著夥計救人。
“情況怎麽樣?損失統計出來了嗎?”
宗秀心情很差,他有種剛登上巔峰,又跌入深穀的感覺。
薑渙老淚縱橫,哽咽道:“印刷廠完了,全完了。一個地龍翻身,整個印刷廠坍塌了,所有人都被壓在下麵。我已經讓人去救,可是……”
後麵的話薑渙沒有繼續說。
可就算他不說,宗秀也猜的七七八八。
薑家村原本是武士彠的產業,而印刷廠又是在武士彠舊宅上改建的,身為國公的武士彠府邸修建的不差,磚石泥坯解構。加上印刷廠又是三班倒、日夜不停開工。地震出現,房屋倒塌,困在裏麵的人怕是活不成了。
安伯易小聲道:“會長,地龍翻身太過突然。印刷廠損失慘重,我們全力搶救,也隻救出來百十來個人,還有很多人沒挖出來。”
“成衣廠和造紙廠呢?”宗秀陰沉著臉,心情極度不爽。
薑晨道:“成衣廠和造紙廠倒還好。當初會長你製定擴建計劃的時候特意交代過,為了加快速度,多是木質房屋。地震時,雖有部分倒塌,倒沒傷到什麽人。”
“村裏的人呢?”宗秀再次問道。
這話一出,薑渙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花甲老人,哭的像個孩子,大聲的哀嚎著。
薑晨也是表情痛苦:“大多數人都在空地,沒什麽傷亡。可薑伯一家……一家……”
“沒了,都沒了……嗚嗚嗚嗚,我的兒啊,我的妻啊……”
薑渙癱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歇斯底裏,雙手瘋狂的拍著大腿和地麵,再不顧及自己的形象。那種老年喪子的感覺,非長人所能理解。
何況他失去的不光兒子。
地震出現的時候,薑渙一家都在家裏,除了在外的薑渙,可謂是一個沒跑掉。
“薑伯……節哀順變。我……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宗秀蹲在地上,大力的拍了拍薑渙的肩膀。他總感覺這場地震來的太過突然,隱隱約約似乎和他有關。若真是這樣,那他欠的因果就太多了。
薑渙隻是大哭,嚎啕不止。在宗秀回來之前,他還能強打精神指揮營救工作,用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讓自己忘記心中的悲痛。
現在宗秀一出現,薑渙再也支撐不住。
薑晨紅著眼扶起宗秀:“會長何出此言,此乃天災,與你無關。”
安伯易道:“會長,現在救援工作才是第一要務,還請會長以大局為重。”
“哎……”宗秀重重的歎了口氣,胸中苦悶無法言表。
是啊,災難已出,救援工作才是第一要務。就算他再難過,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
天色漸黑,薑家村依舊燈火通明,無數人舉著火把奔走,更有人在大聲疾呼,試圖尋找著失散的親人、朋友……
“薑大哥,你先組織村裏的婦孺,通知所有人在空曠地帶暫避,防止餘震。”
“是。”
等薑晨走後,宗秀又把安伯易叫到麵前,道:“你也去組織一批人燒熱水,告訴大家地震之後的水源不能飲用,一定要燒開了再喝。還有,一會去把師從文、樂正陽都叫過來,讓他們一起幫忙。生意可以先不做,人必須全部救出來。”
“會長,那救不回來的呢?”安伯易試探的問道。
“挖!挖到掘地三尺,也要把所有人都挖出來。”宗秀咬了咬牙,又做出一個決定:“為了防止死屍引發瘟疫,問問大家的意見,若是可以,全部燒了。”
“啊……燒了?會長,這是不是太過了?”
身為土生土長‘大唐’人的安伯易還是很尊重【死者入土為安】傳統的。宗秀一個‘全都燒了’的決定,鬧不好會引發民變。
宗秀歎道:“你當我想?就算地震是天災,可地震之後,各種細菌都跑出來了。水和食物都要精心處理過才能用,何況那些死屍呢?災情當前,什麽傳統都是虛的,最主要的是防止二次災禍。”
“可是……”
安伯易還想再說,宗秀已經擺了擺手,催催道:“按我的吩咐去做,燒之前和大家商量下,真有不同意的再另行處理,就算他們要安葬,葬禮也要宜簡不宜繁,速速入土,埋遠一點。”
“好吧,那學生試試。”
宗秀強力堅持,安伯易也隻能歎息著組織自己造紙廠的工人傳達宗秀的命令。
交代完命令的宗秀並沒有回去,他在薑家村留了一整夜,時而指揮夥計幫忙,時而親自搭手幹活,絲毫沒把自己當成養尊處優的東家貴人。
直到天大亮,易傾情和顏傾城走了過來。
“公子累了一夜,可要回去休息休息?”
“宗秀,你老這樣熬著也不是辦法,人是要救,可你自己的身體也不能垮了。”
宗秀兩眼熬的通紅,他當然知道就算把自己熬死,那些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可他現在心中煩悶,哪有心情睡覺?
“我……”宗秀想了想,無數的話兒想出口,可真等到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不睡了,我去上朝。”
“上朝?”
易傾情大驚,自從她待在宗秀身邊後,還是頭一次聽宗秀主動提出自己要上朝。
“公子,可是因為地震的事?”易傾情問道。
“嗯。這地震來的詭異,昨天我回來的時候見大明宮都被震塌了,想來動靜不小,肯定還有不少人被波及。我進宮打探下情況,午飯時候回來。”
宗秀說完,隨便找了個薑家村的青壯套上馬車就往皇宮趕去。
等馬車進入長安城,宗秀就見不少因為地震而流落街頭的人。好在李世民聽了他的話,長安城一百零八坊每個街口都有官府開的粥棚,五城一衛的兵馬也在全力救援百姓。
麟德殿。
地震的出現,麟德殿也倒了一角,殿內的東西也被震壞許多。許是朝廷也有應對地震的方法,知道地震之後要防餘震,麟德殿外的廣場上置辦了個簡單的場地,像是開早朝用的。
宗秀到來的時候,早朝還沒開始,卻又不少官員已經出現,個個臉色陰沉,看得出了昨個的地震他們沒少受波及,說不得家裏也有人員因此遭災。
宗秀剛一出現,程咬金、李世績倆人最先走了過來。
“賢弟,你咋個過來了?”
“宗秀,你不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