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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雖處風浪間,我有何懼之

  這次柴紹沒有立刻答應,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這年頭精通手藝的匠人都被當成寶貝,和東家簽了長約,我家不做造紙的生意,手下也沒這方麵的匠人。要不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


  宗秀:“……”


  得,一匠難求。


  看來他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另找紙商,反正庫存的紙還夠撐一個月。


  柴紹離去後,易傾情拿了張紙出來,笑嘻嘻的恭喜道:“公子,柴家出手還真大方。我剛在房裏看了一下,那些鋪子都在各坊最好的地段。嘻嘻,你看,這是我畫的地圖。”


  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而柴家也在每坊設了一個鋪麵,不光地段好,鋪麵也大。


  畢竟長安城是天子腳下,柴家又是天下第一的商號,這鋪子能差嗎?


  宗秀拿過紙看了看,上麵是易傾情畫的簡陋的長安城地圖,打圈的地方則是易傾情標注的鋪麵位置。


  然而宗秀現在沒有心思想鋪麵的事,因為他還有一堆事等著他!

  造紙廠建設、尋找匠人、準備原料還能等幾天,可‘長安詩會’的事卻等不得。


  明天便是中秋之夜,士子們第一場也考完了,他謀劃了一個多月的“長安詩會”就要在易鳳閣舉行。


  畢竟各種宣傳都打出了,連報紙都印刷了幾期廣告,不舉辦行嗎?

  宗秀放下易傾情畫的地圖,道:“丫頭,我要去趟易鳳閣會會顏大家,你去不去?”


  “我……”


  易傾情猶豫了。


  易鳳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說起來也一個多月沒見過顏傾城,她也想去看看。


  可易鳳閣人多眼雜就不說了,那個地方更是她前半生的噩夢。


  “公子,我擔心金虎一會睡醒了餓到,就不去了。”


  易傾情小聲的嘟囔著。


  “行,那你在家等著,我去和顏大家商量下長安詩會的事,估計晚點回來。”


  “嗯。”


  易傾情輕輕的點了點小腦袋,目送宗秀離去。


  宗秀到薑家村的時候,發現薑晨還沒回來,就隨便找了個會趕車的後生套上馬車,直奔易鳳閣而去。


  到了易鳳閣,天色已晚,裏麵雖燈火通明,絲竹之音不絕入耳,門口卻異常的冷清,連個客人都沒有,往日守在門口迎客的姑娘和龜奴也都不見。


  “咋回事?難道今個來了什麽重要的人物,不做生意了?”


  宗秀帶走一肚子的疑惑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見易鳳閣內部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的舞台桌椅都被從新布置,百十個歌姬正撫琴的撫琴,跳舞的跳舞。主事人顏傾城正指揮著幾十個龜奴和打手,不斷的收拾擺放。


  “你這個蠢貨,那個花瓶別放那,萬一有喝醉的士子不小心打碎了怎麽辦?人家來參加詩會,我們還能讓他們賠不成?”


  “讓你磨墨,又不是讓你迎客!臉上的媚笑給我收斂點,咱開的是詩會!”


  “那個誰,你再去後院庫房搬些椅子來,每桌按十二個士子,一個歌姬安排,免的到時候坐不下。”


  ……


  顏傾城忙的不可開交,不斷的發號施令,指揮著下人布置場地。


  宗秀悄悄走過去,輕咳兩聲:“顏大家,忙著呢?”


  “宗秀?”


  顏傾城聽到聲,扭頭一看見是宗秀,瞬間變了個笑臉。


  “原來是鴻臚寺卿、天下文宗到了。宗會長,你這次可是真正的高升啊!嘖嘖,‘開國候’,奴家打小就沒見過升官升的這麽快的。”


  “……”


  宗秀翻了個白眼,顏傾城消息靈通他是知道的,可咱不能光說好的不說壞的吧。


  是,他是高升了,又是鴻臚寺卿,又是開國候的,還被封為‘天下文宗’,可那些有用嗎?


  除了腰間的銀魚符換成了金魚符,什麽實質性的好處沒落著,自己的生意反而出了一堆幺蛾子。


  “宗會長,你是想讓奴家喚你開國候呢?還是‘天下文宗’啊?”


  顏傾城笑吟吟的調侃著。


  宗秀氣的直瞪眼:“顏大家,咱能說正事嗎?”


  “嘻嘻,奴家說的可不是正事嗎?為了配合你這個‘天下文宗’舉辦長安詩會,奴家可是連今天的生意都不做了,讓下人們連夜布置。宗會長,你瞅瞅可滿意。”


  顏傾城指著滿閣忙碌的歌姬、丫鬟、下人,還有被精心布置過的場地。


  “不錯,有那麽幾分意思了。顏大家,我此來除了‘長安詩會’的事,還有其他事和你說。”


  宗秀正為尋找精通造紙技藝的匠人頭疼,柴紹那邊雖答應幫忙,可也沒給個準話,多找個人幫忙,也能多條路。


  顏傾城沒有應答,喚來下人道:“仔細盯著點,明天就是首屆長安詩會,可不能丟了天下文宗的臉麵。”


  “是,閣主。”


  那個下人倒也有眼力勁,應完諾又對宗秀陪個笑臉:“小人三兩金,見過天下文宗。”


  “去去去,別亂套近乎。宗會長,隨奴家來。”


  顏傾城趕走三兩金,領著宗秀就往自己的房裏走。


  二人進了屋,顏傾城立刻關上門,原本的嬉笑變成肅穆:“宗秀,你這次麻煩大了!”


  “麻煩?我能有什麽麻煩?”宗秀好奇道。


  顏傾城斥道:“天下文宗何等顯赫,還要在天下學府塑像表功,你若是耋耄之年也就罷了,可你自己看看自己的臉,這樣走出去,有幾個人能真正信服?”


  “……”


  原來顏傾城說的麻煩事是這事。宗秀不屑道:“那還不是陛下封的,再說了,以我所創的‘文字拚音法’和‘貞觀字典’,如何當不了天下文宗?”


  顏傾城搖了搖頭:“誠然,你的功勞很大,配得上‘天下文宗’的名號。然你絕不了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尤其是有心之人的暗中挑唆。”


  “哈哈,不過是些藏頭露尾的鼠輩罷了,有何可懼!”


  宗秀狂笑一聲,他早就知道自己‘天下文宗’的名號一旦傳出去,必然會在天下士林掀起軒然大波。


  正人君子或許不會怎麽樣,可善妒小人定會盯著他不放,免不了流言四起,成為有心之人造謠中傷的對象。


  然而他已經是‘天下文宗’,隻要他不造反,這天底下誰敢治他?


  顏傾城白了一眼:“你這樣就不怕眾矢之的?”


  宗秀冷哼道:“陛下封我為‘天下文宗’,不就是想讓我轉移視線,好方便他盡收天下士子之心嗎?”


  “……”顏傾城唏噓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何不拒絕?”


  麵對顏傾城嗔怪的眼神,宗秀豎起兩根手指:“第一,陛下有意而為,就算我拒絕,你以為有用嗎?”


  “確實。”


  顏傾城也明白,大唐立國未穩,這時候聖上也需要一個能轉移注意力、替他挨罵的人,以便他進行未來的宏圖大計。


  宗秀又道:“第二,為了天下會的發展,我也需要‘天下文宗’這個名號。等著吧,未來幾期的報刊將會大肆宣揚我成為‘天下文宗’的事,我要讓這個名號世人皆知!”


  “哎……”顏傾城幽幽的歎息一聲:“既然你都明白,那奴家就不多言了。”


  宗秀清楚:顏傾城根本不是擔心他,而是擔心他出了事,連累到易傾情,又客氣幾句,問道:“顏大家,你認識精通造紙的匠人嗎?”


  下午的時候,薑晨帶著十幾個薑家村青壯綁了兩個人浩浩蕩蕩的送到京兆府,這件事已經鬧的滿城風雨,顏傾城哪會不知道宗秀的印刷廠出事。


  “精通造紙的匠人我倒不識得,畢竟和我隔著幾重山呢。不過你要買紙的話,我倒是認識幾個大紙商,雖然遠了些,不過讓他們運些紙到長安卻是沒問題。”


  隔行如隔山,顏傾城掌管易鳳閣,看上去是老鴇子,實際上也是給內庫賺銀子,加監視群臣,收集消息的探子,以她的身份哪會和普通的匠人相熟。


  宗秀想了想,靠買紙維持印刷廠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可他現在確實缺紙。


  “那行,麻煩顏大家先幫我和他們遞個話,若我一個月內還找不到造紙的匠人,便從他們那裏買貨。”


  “沒問題,趕明個我就手書一封,找下人帶過去。”


  討論完紙的問題,兩人又把話題引到明天的長安詩會上去。


  宗秀親自下樓指點著易鳳閣的下人調整了幾處看上去比較突兀的地方,又給明天負責隨侍的歌姬講了下重點,再離開的時候已經夜半時分,等他趕回家,都三更天了。


  中秋!


  宗秀到大唐的第一個中秋,並沒半點清閑。


  早上睡醒的時候,先是領著易傾情去薑家村,把各種事交代一邊,又讓薑渙給每個人發了十文錢當過節錢。


  下午的時候,京兆府那邊又來了人,畢竟薑晨昨個押送田家父子的時候,順便狀告了幾個大紙商違約。


  這案子要賠的錢數額巨大,而且宗秀的身份在那擺著。京兆府也不敢怠慢,各種程序走完後,京兆府衙役又陪著笑讓宗秀安心等,說這錢跑不了,他們會加緊追討。


  到了晚半天,月亮都升起來,宗秀要去參加‘長安詩會’,又擔心易傾情中秋沒人陪,想帶著一塊去,可易傾情這麽說都不肯過去。無奈之下,宗秀喊來薑氏,讓薑氏過來陪易傾情過節,他則和薑晨一並趕往易鳳閣。


  兩人走進易鳳閣的時候,就見裏麵比肩接踵的坐滿了人,百多個歌姬遊走在諸多剛考完第一場試的士子之間。


  “我去!這麽多人?”


  宗秀粗略的掃了一眼,起碼來了千把號人,整個易鳳閣坐的滿滿當當。


  這會‘詩會’還沒正是開始,士子們沒上場鬥詩,顏傾城怕冷場,更是安排了十多個頗有姿色的歌姬在場地中間彈琴伴舞。


  絲竹鼓樂,輕歌曼舞,加上剛從吏部出來的士子們高談闊論,很是熱鬧。


  人聲鼎沸之中,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響起:“諸位且靜一靜,天下文宗‘宗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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