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哥屋恩
“呼……”
李世民、孔穎達、房玄齡、褚遂良連同跪在地上的崔賢文都長出了一口氣。
見東西不光在，還提前被印刷出來，李世民身為帝王，哪能看不穿宗秀那點小心思，沉聲道：“宗愛卿！”
“臣在！”
“崔賢文偷換你筆墨一事他已盡數交代，如今他來禦前領罪，如何處置朕就交給你了。”
崔賢文一聽要把自己交給宗秀處置，急道：“陛下……宗秀既然早有備份，臣，臣……”
李世民兩眼一瞪：“即便他備下了千分、萬分，難道你就無罪嗎？”
“臣有罪，認罰！”
崔賢文頹廢的聳著腦袋，麵如死灰。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
“宗愛卿，崔賢文朕交給你了，如何處置全都依你。”
李世民指著還跪在地上的崔賢文，冷冷的說道。
作為老學究的孔穎達現在恨崔賢文恨的咬牙切齒：“陛下既然交給你處置，就算你殺了他都行。”
崔賢文見孔穎達鼓動宗秀殺他，直接慌了，滿臉懇求的看著宗秀，顫顫巍巍的哀求道：“宗大人，以前是我不對，還請你大人大量，就饒了我這次吧。”
宗秀還沒開口，孔穎達已經叫了起來：“饒你？如何饒你！你偷換筆墨，如此醃臢之事都幹的出來，現在還敢求饒，枉為讀書人！你的氣節呢？你的氣節哪去了！”
“嗬嗬，孔祭酒莫惱，這不是沒什麽事嘛。”
宗秀一邊說，一邊走到崔賢文麵前，伸手扶起膽顫心驚的崔賢文道。
“不過是一樁小事，崔公子都主動來認罪了，不正說明有悔過之心嘛。古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崔公子都認錯了，咱肯定要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端坐龍椅的李世民眼裏透著古怪，他之所以把崔賢文交給宗秀處置，其實也抱著試探的心態，想看看宗秀到底是個什麽心性。
可現在什麽情況？明明都把處置崔賢文的權力都給他了，宗秀不打不罵也就算了，還幫崔賢文說話，他是瘋了嗎？
“崔公子，跪多久了？哎，你也真是的，出事了也不先來找我呢。”
宗秀搖頭晃腦的感慨著。
崔賢文微微顫抖，一半是嚇的，另一半則是跪的太久。
他在麟德殿跪了三個時辰，這會能站起來已經不錯了。
“宗……宗大人，原來是在下不對，得罪之處還請見諒。若你今天能放過在下，從今往後在下絕對唯你馬首是瞻，不敢有怨。”
“哈哈，說笑了不是。崔公子，本官從來不是個記仇的人。”
宗秀笑了，透著詭異。
“嘖嘖，崔公子，或許你還不知道我寫了什麽吧？來，來，這邊來，我親自寫給你看。”
宗秀扶著崔賢文走到一旁的花架前，上麵還掛著字跡消失的白紙。
“拿筆來。”
宗秀叫了一聲，侍候在旁的小太監急忙端上筆墨。
宗秀提起筆揮毫潑墨，寫了三個古怪的字母。
“崔公子，你可認得？”
崔賢文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教你。來，跟我一起念：哥屋恩。”
“哥屋恩。”
“恩，不錯，這是拚法，下麵咱們連起來念：哥屋恩滾！”
“哥屋恩滾。”
崔賢文一念完，瞬間反應過來，看向宗秀的眼神帶著怒火。
宗秀也不怵，狂笑道：“就是滾！崔公子，現在你可以滾了。”
“宗秀！”
“咋，難道你非要我殺了你不成？”
宗秀挑釁的看著崔賢文，後者這才回過神來：是啊，雖然被羞辱了，可總比死好。
崔賢文裝作感激的樣子，隨口道了個謝，顫顫巍巍往外走。
李世民見崔賢文離去，不禁歎道：“宗愛卿，你為何不殺他？”
“是啊，你如此羞辱他，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你這不是將矛盾激化嗎？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等他緩過氣來，還不一門心思找你報複？”
孔穎達擔憂的說道。
宗秀笑了笑，也不解釋，他當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要的就是矛盾激化，越大越好。
若他想殺崔賢文，剛才隻要一句話，外麵的金吾衛就會衝進來砍了崔賢文的腦袋。
因為老李把處置崔賢文的權力給他了。
可那又如何？
是他要崔賢文死的，這消息早晚泄露出去，博陵崔氏肯定把仇記在他身上。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別說他羽翼未豐，就算真位極人臣，哪怕做到老李的位置上，也擋不住一個千年世家成天成夜的刺殺。
可矛盾激化就不一樣。
他把崔賢文得罪的越死，崔賢文越會想方設法的和他作對。
這在外人眼裏看來，他是無辜的。
等到仇恨無限放大後，再動用那把刀，崔賢文必然死個稀裏糊塗，誰會相信這事是他做的？
畢竟他曾經有光明正大殺掉崔賢文的機會，都沒動手，誰敢懷疑崔賢文的死和他有關？
“哎，你還是心太軟。”
孔穎達歎著氣，看向宗秀的眼神更加炙熱。越看越覺得宗秀不光是個人才，還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才，如此人才當為大唐文人的表率啊。
宗秀拱手道：“多謝孔祭酒讚譽，隻是本官不想賊子的血汙了這大殿。一個崔賢文罷了，本官自問行得正坐得端，何懼與他。”
他越這麽說，孔穎達越感覺宗秀是在謙虛，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
李世民敲了敲龍案道：“好了，既然你不想崔賢文死，那也隨你。宗愛卿，文字拚音法的備份你可有帶來。”
“帶來了，就在譙公手上。”
柴紹急忙雙手捧著字典送到龍案前：“陛下請看，這便是宗秀所著的字典，裏麵不光有‘文字拚音法詳述’，還有‘偏旁部首查字理論’，更把天下文字字字注解，堪稱絕妙。”
“當真？”
李世民急忙翻開字典。
孔穎達、房玄齡、褚遂良一聽，也顧不上什麽君臣禮節，激動的走了過去，四個人探頭看去。
一看之下，果真絕妙非凡。
等眾人看的差不多了，柴紹又放出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啟奏陛下，宗秀早先到臣府上和臣商議過，我們兩家決定聯合印製五百萬冊字典，免費發放給大唐的百姓，爭取做到一戶一本，供我大唐百姓識字認字。”
“嘶……你們兩家聯合免費發放？”
褚遂良和房玄齡驚了：別說著是含有拚音法的字典，即便是一張報紙免費發放五百萬份，成本也是天文數字啊。
李世民雙眼微眯，像是在想什麽。
孔穎達更是歇斯底裏的叫道：“好啊，如此以來，何愁我大唐百姓不能人人識字。陛下，宗秀此舉大善，配得上‘天下文宗’的封號。”
“天下文宗？啥意思？”
宗秀一頭霧水。
孔穎達激動的走了過去，攙著宗秀的胳膊，老淚縱橫。
“老朽傾畢生之力，弘揚文教，卻未有大舉。你的‘文字拚音法’一出，堪比字聖，如今還要免費發放給大唐的家家戶戶，老朽先在此代天下的百姓謝你一謝。”
說著，孔穎達還真要下跪拜謝。
乖乖，這一把年紀了，宗秀哪敢讓他下跪，急忙伸手扶住：“使不得，使不得，孔祭酒，您老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如何使不得？你不光創出‘文字拚音法’，現在字典一出，連老朽先前的疑惑全都解開，又要免費發放給大唐百姓，如此善舉，老朽當拜。”
“拜不得，真拜不得。孔祭酒，我也就是想給咱大唐的百姓做點事，真當不得你一拜。”
宗秀說的漂亮，和孔穎達拉拉扯扯，一個不讓跪，一個非要拜。
正拉扯之間，李世民忽然問道：“宗愛卿，這字典你真打算免費發放？”
宗秀趁機拉起孔穎達，應道：“陛下，這是臣和譙公商議的結果，這次我們打算做個虧本的買賣。隻要我大唐百姓人人認字，些許錢財又算的了什麽。”
“你有那麽多錢？”李世民唏噓道：“五百萬冊可不是小數目。”
宗秀咧嘴一笑：“臣那點家當肯定虧不起，這才找譙公聯手。他用關內道三千餘間店鋪從臣這拿五百萬冊字典，再由柴家的商號運到天下十道，如此兩家雖然都有虧損，不過還在能承受的範圍之內。”
柴紹附和道：“陛下，這都是宗秀的主意，臣隻是賣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李世民看著厚厚的字典沒有言語。
他明白著呢。五百萬冊印字典刷出來，紙張、油墨、人工全都是錢，就算柴紹給了三千間店鋪做補償，宗秀也是虧的。
而且後麵還要把所有的字典運往全國各地，柴家不光虧了三千間店鋪，還虧了車馬費，人工費。
這倆人的魄力還真夠大。
雖然李世民知道宗秀和柴紹此舉也是為了賣好與他，順便收點人心，方便以後做生意，可倆人之舉確實與大唐文教有利。
而且這種事本該由他這個皇帝做，然而眼下國庫並不寬裕，他還要為明年攻打吐穀渾做準備，國庫的錢動不得。
現在倆人有意出資，李世民也樂享其成，漂亮話還是要說得：“宗愛卿，你這字典可有名字？總不能一直‘字典字典’的叫吧，要不朕為賜它個名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