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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為你欺君,隻為一人

  等易傾情走後,程咬金又嘿嘿笑著逼了過來。


  “小子,現在可以和我說實話了吧。”


  宗秀咧嘴笑道:“程老哥,你真想知道?”


  “廢話!李靖那廝昨個摔去半條老命,告了病假,陛下極為震怒,你說我想不想知道。”


  程咬金咬牙切齒的說道。


  宗秀翻了翻白眼:“我要說我也不記得了,你信是不信?”


  “真的一點都不記得?”程咬金還是不信。


  宗秀道:“廢話!昨天喝了那麽多,膽汁都吐出來了,我記得個鬼啊。再說了,你想知道我和李靖說了啥,自己去他府上問問不就行了。反正你和他關係好。”


  程咬金:“……”


  可別說,他還真問了。


  不光程咬金去問了,早朝一散,滿朝文武都排著隊跑到衛國公府,打著慰問的名頭,問了個遍。


  可不管誰去問,李靖都是那套說辭;“昨個和宗夫子一見如故,談及算學,李某深感佩服,這才多飲了幾杯。哪知酒後驚了馬,以至墜馬受傷,慚愧慚愧。”


  李靖的瞎話編的完美無瑕,畢竟數字剛出現,一種全新的計數方式,誰不佩服?

  程咬金卻多留了個心眼,他早上見李世民發火的時候,龍案上還擺著一本繡著梅花的折子,這才跑到易鳳閣詐宗秀的話。


  宗秀起身整了整衣衫,拉起袖子聞了聞,見散發著惡臭,不禁皺眉:“程老哥,你要沒事的話,能不能先出去,我想洗個澡換身衣服。”


  說著,宗秀還扯著衣袖往程咬金麵前遞:“不信你聞聞,我昨個真喝大了,都是味。”


  “去去去,臊死了。”程咬金捏著鼻子躲閃:“小子,快快盥洗,一會我讓懷亮送你去國子監。對了,莫忘了換身衣服,陛下嘉獎的聖旨今個就到,不可失了禮數。”


  程咬金快步離開房間,並對程懷亮說道:“混小子,記得送你師父去學院,再敢逃課,我打斷你的狗腿。”


  易鳳閣的服務還是很周全的,堪比後世的五星級大酒店。


  宗秀隻是和打雜的雜役說了句想洗澡,不過一會,就有雜役挑來兌好的溫水,灌滿大木桶,還貼心的問宗秀要不要找個歌姬幫忙搓背。


  找個美女一起宗秀還是很意動的,奈何程懷亮和門神似得站在門口,宗秀有那膽,也丟不起那人。


  “奢侈,太奢侈了……”


  宗秀坐在大原木桶中,泡著據說從城外運來的山泉水,隻感覺渾身舒坦。


  “宿醉後就該泡個熱水澡,要是程懷亮沒在門口就更好了。”


  宗秀邊怨念叨叨的抱怨著程懷亮,邊用葫蘆瓢往身上舀水。


  洗了沒一會,外麵忽又傳來程懷亮和易傾情爭執的聲音。


  “易大家,師父正在沐浴,你不方便進去。”


  程懷亮扯著嗓子嚷嚷,那嗓門好像生怕其他人聽不見似得。


  昨夜留宿易鳳閣的達官顯貴紛紛推開窗子,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來。


  室內,宗秀黑著臉,恨不得掐死程懷亮。


  好家夥,叫那麽大聲,成心的嗎?


  都知道易傾情是豔絕長安的花魁,更是被李大帝親自下令不得掃榻迎客的女子。現在大清早進入男人的房間,風言風語少的了嗎?


  易傾情站在門口,麵對早起的達官顯貴或詫異,或震驚、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平靜的說道:“程將軍,小女子隻是想起衛公大人還有一句話要傳與宗大人,這才趕來。”


  房間內,宗秀手忙腳亂的穿著衣服,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叫道:“讓她進來。”


  “是。”


  ‘吱呀’


  木門被推開,易傾情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不等程懷亮跟進來,就隨手關上大門。


  宗秀坐在桌邊,臉上掛著戲虐的笑。


  “易大家,是又想起衛公說的什麽話了嗎?不如你一次說完,免的過兩日你又想起來什麽,跑到國子監找我。”


  易傾情表情微變,很快恢複平靜,盈盈做了個禮:“宗公子果是信人,小女子先行謝過。”


  宗秀擺了擺手:“客套的話就算了,說起來應該我謝你才是。若非你借衛公留信為名提醒與我,隻怕我早已說漏了嘴。”


  “可宗公子不也沒揭穿我,不是嗎?”


  易傾情淡淡的說道。


  二人說的含蓄,像是打啞謎。可他們都清楚自己說的什麽事。


  易傾情的那封信!

  那封信根本不是李靖留的,而是易傾情所寫。


  信的內容也很簡單,隻用了寥寥數言,提醒宗秀安心,昨夜的事隻有天知地知,他們三人知,別人不知。無論任何人問起,隻需借酒醉之名,來個一問三不知,裝作不記得就好。


  雖然信上沒有落款,可宗秀看的時候就發現端倪。


  字體涓涓秀麗,絕不會出自李靖那種常年征戰的猛將之手。


  而且字跡之間墨色新鮮,用手一抹還沾墨,明明是剛寫下不久。


  宗秀由此料定那信是易傾情所寫,隻是他不明白易傾情為何如此。


  按程懷亮所言:易傾情,乃至易傾情所在的易鳳閣,都有皇家背景,這裏發生的任何事都會在第一時間上傳天聽,傳到大明宮內。


  宗秀這就想不通了:昨夜易傾情可是全程聽著他和李靖的對話,為什麽選擇幫他隱瞞,而不是將他和李靖的對話一字不落的上達天聽。


  欺君,那是大罪!

  宗秀壓下心中的好奇,上下打量著易傾情。


  十六七歲的女子,看上去稚嫩嬌弱,然而那張古井不波的玉顏,好似萬年不化的寒冰。


  一雙星眸,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和堅毅,若非有過一段非同常人的過往,絕不會擁有如此堅定的眼神。


  宗秀歎了口氣,問道:“你不怕?”


  問的蹊蹺,問的突然。


  易傾情微微愣神,很快慘然一笑:“已是如此,又有何懼?死對我而言,未曾不是解脫。”


  笑聲淒涼,充滿自嘲。


  宗秀心中微酸,再次問道:“你想我怎麽做?”


  “幫我尋一個人!雖然我也不知道那人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易傾情麵色淒苦,低聲哀求。


  宗秀吃味了,他本以為易傾情想求他帶她走,離開易鳳閣。沒想到易傾情隻是要他尋一個人,一個不知生死,不知在何處的人。


  易傾情幽幽的說道:“昨夜傾情冒著欺君之罪,為公子瞞下所有,隻求公子……”


  “且住,後麵的話休要再說,易姑娘,此事幹係重大,我需要考慮考慮。”


  不等易傾情說完,宗秀歎了口氣,起身整了整衣衫。


  “易大家,今日之事,在下銘記在心。”


  在易傾情絕望的表情中,宗秀解釋道:“姑娘為了幫我,已犯下欺君之罪,宗某感激。”


  “然在下也知你所求之事非比尋常,答應的太過爽快,必是騙你。你應知道,即便我現在誇下海口,應了下來,並以此要挾姑娘,事後不幫忙,你也不敢聲張。”


  “然宗某不忍欺騙姑娘,這才不敢冒然答應。還請姑娘給我三天時間,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給姑娘一個答複。”


  宗秀說完,推開雅間的門,抬腿欲走。一隻腳剛邁出門,複又停了下來,轉頭對易傾情問道:“易姑娘,那個人對你重要嗎?”


  易傾情點了點頭,肅穆道:“很重要!”


  宗秀苦笑一聲,道:“罷了,三天之後,無論考慮的結果如何,宗某定親上易鳳閣,給姑娘一個答複。友情提示下,莫要期望太高。”


  易傾情目送宗秀離去,直至宗秀的背影消失在易鳳閣的大門外,冰寂多年的內心卻生出一絲歡喜。


  就像宗秀說的那樣:若我現在就答應你,並以此要挾,日後不幫忙,你也乃何我不得。


  畢竟她已犯下欺君大罪,鬧翻了,第一倒黴的就是她。


  而宗秀說要考慮考慮,恰恰說明宗秀是個知恩之人,已經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會慎重考慮。


  長安城的大街上,宗秀和程懷亮一前一後向國子監慢悠悠的晃去。


  一路上宗秀都苦著臉,他現在很頭疼。除了宿醉是一個原因,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到底和李靖說了些什麽!

  然後斷片的記憶,讓宗秀除了依稀記得自己昨天見了李靖,還有易傾情,其他的再也想不起來。


  現在知道他昨夜說了些什麽的,隻有李靖和易傾情。


  李靖墜馬摔傷,告了病假,這個時候去衛國公府問,那就是傻子,就算去了李靖也不一定告訴他。


  易傾情倒是全程聽了他和李靖的對話,可易傾情給他的字條很短,隻是提醒他裝聾作啞,關於他說了什麽,卻是一個字沒提。


  “靠!喝酒誤事啊!以後打死不能再喝酒了。”


  宗秀不輕不重的拍了自己一個嘴巴,暗暗發誓。


  身後,程懷亮看在眼中,好奇道:“咋,可是後悔了?我可告訴你,有些便宜就算送上門,也是不能碰的。”


  宗秀:……


  光聽程懷亮充滿醋味的酸詞,宗秀用腳丫子想都知道程懷亮想歪了。


  程懷亮自以為把宗秀看穿,冷笑道:“實話告訴你,莫看全長安城的達官顯貴都在追捧易傾情,可暗地裏都和她保持著距離。”


  “這是為何?”


  宗秀好奇的問道。


  “因為她就是個災星,誰接近她,誰就倒黴!”程懷亮冷笑道:“你剛若不能自持,我保證你走不出易鳳閣的大門。”


  宗秀:“……”


  得,這貨想哪去了?難道腦子裏都是那些醃臢事?好吧,其實我也想過,隻是時間不湊巧。而且……


  宗秀心裏怨念叨叨,他突然想起易傾情要他找的人了。


  一個生死不知,卻很重要的人,會是誰呢?

  是易傾情的親人,還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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