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最大的來頭
楊士奇為人寬厚,但私交慎重,除了個把好友,散班閑居在家時很少有人登門拜訪,更何況還是不請自入,楊士奇搜腸刮肚也想不出是誰,也難怪,他是文人,結交的也都是文人,文人最講究禮數,這是要是發生在藍熙書身上不稀奇,他的一班哥們都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粗人,登堂入室不加通報很正常。
楊士奇並沒有呵斥來福對來人不加阻攔,他的涵養一向令藍熙書敬佩。
時過亥時,來福早已熄了幾盞燈籠,只留下大門的一盞和廊下迎門的一盞,大門口的燈籠有照壁擋著著,沒多大的作用,只有廊下的這盞可供照明,來福慌慌忙忙的去點燃其他燈籠。
院子正中,來人止步,藍熙書還沒看清來人樣貌就只見楊士奇當真緊急關頭老當益壯,三步並作兩步下了台階,毫不磕絆的撩袍跪倒當地,他嘴裡低聲說了一句藍熙書沒聽清。
楊士奇一氣呵成的動作驚著了來福也驚著了藍熙書。[
楊士奇的面前站著一個身寬體胖的人,藍熙書見過胖子譬如胡大疙瘩,但是來人更勝一胖,短須微然,道士髻很小,也不知是頭髮稀少的緣故,還是過胖臉大腦袋憨顯得髮髻不合比例的有點兒滑稽,一身月白的交領便服,目測來人的衣袍肥大的滿夠做幾床被子的,藍熙書不禁感慨,胖了真是浪費啊!
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健碩的年輕人,模樣看不清,但站姿挺拔一看就不是尋常家奴,藍熙書一溜眼神發現照壁的陰影里站著有人。
有一種龐大而形的氣場自來人身上向周邊散發,不容你抗拒但是又對你毫惡意,那感覺如月華輕輕。
藍熙書也就是呆怔了幾個眨眼,他的本能反應就是炮製楊士奇剛才的動作,因為年輕,衣袂連風,這一套動作做起來看起來更加的流暢和鏗鏘乾脆,連藍熙書也覺得奇怪自己竟然如此嫻熟的跪倒在楊士奇身後。
「免了!免了!快快請起!」來人一口鳳陽官話,藍熙書確定判斷之後,內心突跳到了嗓子眼兒。
沒想到入京回家第一天就碰到大明朝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藍熙書有輕微的懵燈,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波動情緒,專心致志的看著前面跪拜標準的楊士奇的靴子底兒。
來人肉山一樣排山倒海的被兩個漢子扶著就過來了,藍熙書跟著楊士奇身後起身恭退一旁,來人臉上欣然好奇著四處打量著,步入廳堂。
屋裡明亮,藍熙書看清楚了來人,人雖然長得胖,但相貌偉岸氣宇不凡,但是那種卓於常人的雍容氣度卻不逼人,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溫婉斯文。
來人太胖法入座,楊士奇看著自家的官帽椅很是欲哭淚,藍熙書慌忙搬過靠牆的一條襯牙板的條凳,楊士奇吩咐來福抱來一床被子鋪在上面,頗尷尬的請來人入座。
來人大大方方的被攙扶著坐了下來,面上的笑容濃了,大屁股坐在條凳上挪了挪不禁呵呵笑出了聲。
「臣楊士奇見過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楊士奇整整衣衫又是大禮參拜。
果然是當今監國的太子朱高熾!
」返京的駐龍門所錦衣衛千戶藍熙書叩見太子殿下千歲!」藍熙書聲音洪亮的自報家門,也跟著跪了下來。
「楊先生不必拘禮,起來!都起來!」朱高熾示意兩父子起身說話,藍熙書忽然想到什麼,一側臉,看見外偷窺的房子,不等朱高熾說話就搶先說道:「太子殿下夜訪,容藍熙書去去就回!」
也不等朱高熾點頭應允,藍熙書就躬身退出房來。
「哥!誰啊!乖乖!胡大哥讓他一比都成西施了呢!」藍熙書拉著房子來到廊下,照壁有人影晃動看向這邊,看來太子殿下早有吩咐,機警的侍衛都窩在照壁哪兒不敢現身。
「房子!來得正是當今太子殿下!你速速從跨院出去,周邊查探,太子駕臨非同小可,如有半點差池,我們一百個腦袋都不夠咔嚓的!」
「太子?」房子捂住自己的嘴巴。
「房子!快去!機靈點兒!」[
「好嘞!」
房子提著裙裾消失在月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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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熙書覺得額頭汗津津的,他太緊張了。
藍熙書沒有舉步進屋而是挺身直立在門口侍衛,站姿標準,透著一股蓬勃的精神頭。
裡面的君臣貌似閑話家常。
「正是微臣的養子藍熙書,今日剛從邊關回來!」
楊士奇就與朱高熾對面坐著,太子坐不了椅子他豈敢坐,來福搬了個圓凳在下首坐了,來福忙活著沏茶,因為忒激動,平坦坦的地面他都會左腳磕右腳的險些絆倒,朱高熾微笑,旁邊躬身侍立的兩個太監也跟著捂嘴笑。
「怎麼從沒聽你提及啊!」朱高熾打量著藍熙書,邊關的奏報每天不斷,他倒是知道有龍門所的錦衣衛立了首功被父皇賞賜,但沒想到會和楊士奇有淵源。
「小小家事怎敢叨擾天子殿下,小兒乃父是隨軍親征殉職的錦衣衛千戶藍海龍之子,家中僅有兄妹二人跟著出家為尼的姑姑慘淡度日,微臣素與藍家結識,就將兩兄妹收養了過來,說來也有七八年了,說起來小書有出息也對得起故友的一番託付了。」
楊士奇輕描淡寫了藍熙書身世,這是他為藍熙書巧妙設計的身世,懈可擊。
朱高熾頻頻點頭:「藍門忠勇可嘉!也難得你一片仁心!為大明為藍家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好兒郎!」
藍熙書一陣臉紅心跳,他感覺到太子讚賞的目光在打量他,他想側頭看看但沒敢,在他心裡忽然出現了朱高煦趾高氣揚威風八面的背影,都是龍種,竟有這般天壤之別。
「謝太子贊!這是作為臣子的本分!」楊士奇頻頻抬袖抹汗,家裡來了當今監國太子本是比榮光的一件事,但是楊士奇卻如坐針氈。
「悶來走走!想來這偌大的北京城竟也處可去,所以就溜達到你這兒來了,楊先生居所竟然如此窘迫清寒!」看得出楊士奇的緊張,朱高熾故意岔開了話題,他環視廳堂的桌案花幾,一應用具,在朱高熾的想象里楊士奇雖不是一品大員,但是府邸也應該好出現在許多,許多官僚的府邸他也是有所耳聞的,向楊士奇這樣平民屋舍倒是讓他覺得難過,翰林院編修屬於東宮屬官,雖不顯赫,但也不止於此吧!
「華屋再多也是一榻而眠!蒙太子牽挂,微臣已經很好了。」楊士奇淡淡的說來,倒半點兒做作,他想著怎樣委婉的開口請太子殿下速速回宮,微服私訪不是這個節骨眼,別看皇上遠征漠北,太子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雖說儲位風波表面不驚,但暗地裡暗潮洶湧,稍有不慎,不但太子儲位不保這一干人等的腦袋也是懸而又懸,楊士奇親眼看到數的風頭正勁的朝堂驕子一朝觸怒天威而頃刻覆滅。
為此楊士奇殫精竭慮保全朱高熾太子之位,君臣交心日久。
楊士奇不但要保護自己和家人更要保護宅心仁厚的太子朱高熾,他覺得這關係國運,關乎大明的根基。
君臣赤誠,念此楊士奇不再猶豫,再次撩袍跪倒,他還未開口,門口的藍熙書就聞風而動跪了下來:「太子殿下微服夜訪,臣父子不勝惶恐感念皇恩眷隆,只是太子萬金之軀駕臨安全,剛才小妹在巷口發現不軌之人,請太子殿下定奪!」
一句話驚得楊士奇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