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試探
看著S省的官員邁著沉重的腳步出了五洲賓館，淩飛才低低的笑出聲。而一直跟在淩飛身旁的秘書原江，則安靜的將桌子上的茶水撤下，換上了一壺新茶上來。
淩飛走到窗前，看著窗下來來往往的車輛，五彩斑斕的街道。聲音低沉而緩慢的說道：“當年我第一次來這兒審查時，這兒的夜晚隻有孤零零的幾盞燈，轉眼，就變成這幅樣子了。”
聲音極低，好似說給自己聽的，又好似說給S省聽。身後，原江給淩飛搭上一件衣服，“雖說是夏季，但是夜晚總歸還是帶著涼氣，您身子骨又大不如以往。”
淩飛低低的笑了一聲，隨後將衣服合攏來，“老了老了，確實不行了。”然後緩緩的坐到沙發上，“老了就喜歡說起以前的事。”
原江沒接話，北離也扮演者一個啞巴。廢話，這時候接什麽話都不對，還不如什麽話都不說。
淩飛看到在一旁一直沉默著的北離，隨後又想到了北離的資料，微微笑著對北離招了招手，“北家的小姑娘對吧。不要那麽拘束，過來坐會兒。”
對上淩飛審視的眼睛，北離淡然的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那一臉的鎮定讓淩飛和原江心裏暗暗的有了幾分讚賞。京中的小輩能麵不改色的對上淩飛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少。
“是個好苗子，會下棋嗎？”
北離穩住氣，對著眼前一派溫和的老人回答道：“會一點，不精。”
淩飛直視著眼前大氣凜然的北離，良久才移開視線吩咐原江拿棋盤去。
見棋盤擺在了桌麵上，淩飛才望著北離詢問道：“黑子白子？”
“您先請。”
不為別的，就北離這一身的淡然就足夠在淩飛心裏打個底——這北家的女孩是有本事的。
淩飛拿著黑棋率先落下第一子，北離緊跟而上。北離知道淩飛在試探自己了，畢竟在棋局上，才能最清楚的知道一個人的行事風格、心性秉性、氣量脾氣……這也就是為什麽上層人士總喜歡用下棋來試探手下的原因。
隨著時間的流動，棋局也漸漸的明了了。兩人下棋，剩下的原江就靜靜的觀棋。現在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粗看上去，黑子勝麵大，但是細細看來，白子又緊跟著黑子。隻怕是個和局。
隻是北離小小年紀就能和自家上司打個平手，其心性不容小覷。這一盤棋，原江對北離就下了個定語——北離絕對不是好惹的。
見棋局逐漸膠合，淩飛指尖把玩著黑色的棋子，眸子裏閃著意味深長的光芒，“看來這一局會贏。”
北離聞言，將白棋落在黑棋身後，“沒有輸的理由。”
淩飛先是一愣，隨即笑出了聲。這北家姑娘確實有意思，能這麽快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依你看，這顆棋該怎麽走？”
“這顆棋，該絕。”
話音拌和著白棋落下，棋局已然明了。黑白棋在棋盤上黏合著，已然成為了一局死棋。
淩飛緩慢的敲擊著桌子，隨後吩咐原江將棋盤收起來，接過了北離送上來的一杯熱茶，“平局，這可不是‘不精’的水平啊！”
北離衝著淩飛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在您麵前謙虛謙虛嘛。”
淩飛被北離的反應逗樂了，心下還是對北離讚賞一番，自家孫子在自己麵前都不如北離能做到這麽隨意。“謙虛不一定是好的。你以前就是‘謙虛’過頭了。”
來了。北離心頭一緊，但是麵色依舊不改，端著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自己的作為和原身差距太大了，一眼就可以看出問題來。想必這次淩飛欽點自己伴隨，未必沒有這種試探之意。但是試探的背後，恐怕就是潑天的富貴了。畢竟想要委以重任的人，才會多加試探。
“我這個人比較懶。”北離笑著回答淩飛，就當自己以前在藏拙吧！反正縱使他們再怎麽猜，原身是北家嫡孫女是沒問題的。
淩飛確實懷疑北離的身份，比較以前的北離他見過，麵對他的時候，絕對做不到這麽大氣沉穩，還能抗住自己的氣勢，一臉淡定的和他下棋。不過，北家的人都沒說，自己也就當有個天賦異稟的小輩好了。
“這段時間隻怕要辛苦一下你了。”
“職責所在，應該的。”
淩飛笑笑，隨後就讓北離出去了。守在門口的北離靜靜的回想著剛剛淩飛臉上的意味深長的微笑。和這種身居高位的老狐狸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得知道他到底想說的是什麽。問題在於，他想說的，你得費勁心思猜，可能還不一定能猜對。
現在北離就是在想剛才自己和淩飛的對話。前一段話暗示著他知道自己是故意透露消息給他，讓他坐陣S省，穩定大局。後一段話是什麽意思呢？不過是在S省待一段時間罷了，又為什麽和辛苦扯上邊。她可不相信，身在那個位置上的淩飛會和一個小輩說‘辛苦’這種客套話，背後一定有深意。再聯想到前段時間京都隱隱間流動的氣氛，北離不由得嘴裏發苦。
算來算去，結果還是被淩飛擺了一道。自己是故意將消息送上去，而淩飛恐怕也是故意出來當誘餌的。這段時間，是真的要辛苦辛苦了。萬一淩飛出了半點兒差池，自己連帶著北家連帶著華夏之劍都得完，怪不得杜飛關給自己說任務的時候，麵色鐵青。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手段夠多。
屋內，淩飛笑著讓原江坐下，“你怎麽看北離？”
原江沉默片刻，隨即說道：“鳳姿卓然。”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北離在京都年輕一輩裏，確實算是拔尖的那一小群人。原江也知道淩飛大晚上和北離下棋，就是為了試探北離。就一盤棋，原江就知道，北離絕對不容小覷。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以前的北離那麽的、那麽的‘泯然眾人矣’。難道真是她自己解釋的那樣‘懶’嗎？
淩飛倒滿了一杯茶水，示意原江看。原江一愣，自己上司對北離的評價是不是太高了。
畢竟跟自己那麽多年了，原江的表情淩飛還是看得懂，“是不是覺的我對那丫頭的評價很高。你信不信，那丫頭一定已經知道自己被算計了。有她在，北老爺子、北家該嘚瑟了。”
“不太可能吧！這事她還猜不到吧！”
“別小看了她。估計前段時間京都局勢她心中自有算計。”
原江還是覺得北離沒那麽敏感的政治嗅覺，但是淩飛這麽說，他也就實打實的將北離放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