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第288章 邀約
寂靜的雷霆如倒懸在陰暗天空中吐信的銀蛇，陰暗的風暴悄然醞釀著無盡的毀滅。
一隻瘦削的手輕輕翻過壓抑的雷雲，如同翻開一頁書卷，一步邁出，便置身於山清水秀。
愉悅的鳥鳴伴隨著陣陣花香，彩蝶翩然起舞，鬱鬱蔥蔥的青草與拔地而起的巨樹編織成一條通往秘境深出的地毯，對於這個人來說，天涯，只在咫尺。
但破碎的青色與紛飛的晨星，將會阻攔他的腳步，漂浮在無垠宇宙中的古老青石需要心懷著敬畏去涉足，拾級而上，奔流不息的瀑布，燃燒穿梭的流星，以及冰封千里的積雪，彷彿奏響一支蒼茫雄渾的史詩，洗凈心中靜謐清泉深出浮現的沸騰與浮躁。
「呼——」走到台階盡頭的中年男子重重地呼了口氣。站在台階的盡頭，放眼望去，黑暗的星空之中有著一抹陽光永遠籠罩著一座孤島，那一座孤島的風光令人心馳神往。
可是坐在孤島中央那一棵歪著脖子的樹下的老人，讓他的內心沒有一絲一毫會當凌絕頂的坦蕩，有的只是像個聆聽教誨的孩子一樣的虔誠。
儘管這一位如今已經不問世事，只為了自己曾經所說的諾言而活的老人，是中年男人的大師兄，而且每一次的交談，哪怕是隻言片語，也能夠為中年男人帶來醍醐灌頂般的感悟，可是他還是不願意出現在這裡。
因為每一次的請教，就是對於自己的一次否定，老人的教誨也許能夠讓他達到最終領悟的目的，可是提點與頓悟，有著本質的差別，其中缺少了智慧的光輝。
「五百年前，師尊雲遊四海，吃了我一顆橙果，便傳我因果大道。」賀老闆看了一眼倚靠著古樹，閉眼假寐的大師兄，坐在他的面前，將星海琉璃盞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輕揮食指，便有一束火花閃耀在小小的銅爐之下。
開門見山是賀老闆以往選擇的方式，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喚醒大師兄，他的傾訴與大師兄睡或者醒無關，也許他只需要一個聽眾，他的話說完，大師兄自然會給他解答。
「師尊常說，天道循環，因果無常，他最厲害的兩門大道，傳授給我們師兄弟幾人，你們時刻思考著什麼是天道，我日夜琢磨著什麼是因果。」
賀老闆輕聲地說著，銅爐煮茶只在頃刻之間，看著注入沸水后流光溢彩的星海琉璃盞，賀老闆的臉上難以自持地露出了笑容，茶會被蕭攪亂的陰霾一掃而空，甚至讓他感到杯中舒展的茶葉都提升了幾個品質。
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品了品杯中的茶，賀老闆吐出一口芬芳，卻露出了苦笑：「我總以為自己對於道的理解日益深厚，之後卻明白我們都只是在路上，然而昨日一個小娃娃的幾句話，卻讓我明白，我們的修行是在追求未知的風光，你我都執著於如何走得更遠，但他卻知道自己需要站得更高！」
「若如師弟所言，這小娃娃倒是有趣的很啊.……」賀老闆說完就捧起了茶杯，看著已經緩緩睜開雙眼的大師兄，這一位老人擁有一雙無法形容的眼睛，至少這一雙眼睛在賀老闆看來也儘是未知，他的聲音很低沉，卻因為一股奇異的力量，聞之如同歌聲。
「有趣么？」賀老闆看了一眼輕撫長須的大師兄，抬起頭開看著透過古樹枝葉的幾縷陽光，彷彿看到了陽光盡頭是蕭的那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若是蕭知道守恆之道如今的掌門人對於他的評價是有趣，又會作何感想呢。
想必這桀驁不馴的少年不會覺得是讚賞，而會認為是一種挑釁吧！
一想到這裡，賀老闆就忍不住想要見到蕭與大師兄若是見面，是否也會如同在茶會之上的表現，讓這鎮守星門的大師兄吃癟呢？
「小師弟是有什麼話想要對師兄說么？」賀老闆眼中的戲謔自然逃不過大師兄的雙眼，大師兄瞥了瞥賀老闆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說道：「小師弟這一次的問題，可是和這小娃娃有關？」
「呃……自然是有關的……」賀老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對於這一個問題，不能有一點的馬虎，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發現，和因果有關，也許更是離不開天道。
說著，賀老闆將當初給蕭飲用參茶的玉杯拿了出來，如今杯中依然盛放著一滴蕭的鮮血，這一滴在潔白玉杯中滾動的血液分外殷紅，散發著寶石一般的光芒，更有淡淡的清香伴隨著蒼茫雄渾的威壓衝擊著二人。
「這就是那孩子的血，有著人族始祖的味道，卻逃出了因果，不知……」
賀老闆眯著眼睛，在守恆之道的字典里，天道與因果包容了一切，但是無人能夠同時掌握這兩種力量，因為守恆之道的人跟要保證世界的平衡，若是用因果大道無法看出蕭的血液中有他所需要的信息，就只能夠藉助天道的力量。
可是面對滿懷憧憬的賀老闆，大師兄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雖然依舊忍不住多看幾眼杯中的血，卻只能夠無奈地告訴賀老闆：「這一件事情，你二師兄或許有話要說。」
「果然是這樣的么……」賀老闆頹然嘆息，或許真的有這樣的個例，能夠跳出循環的天道與無常的因果。
「看來這個小娃娃不僅站得高，而且視力比我們要好上太多！」
這是大師兄對於蕭的評價，說完，他就重新閉上了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找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然而賀老闆微微點頭，準備離去的時候，他們都忍不住抬起頭，看向那灑落陽光的群星之門，在那裡，有一道窺視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對此，兩人相視一眼，不禁露出了苦笑。
蕭自然不知道那一道目光的主人此刻的心情，他有些苦惱地撓撓頭，不禁哀嘆刻苦修行果然是一件傷神的事情，竟然連精力旺盛的他都因為壓榨著自己的想象力而毫無形象地睡著並且滾落在地。
「還好是在自己的房間，要是在人來人往的書房，本君王英明神武的形象豈不是要毀於一旦？」蕭有些慶幸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著被子和枕頭，想要騰出一隻手來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卻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竊笑。
「沒想到司座大人這樣的鐵血無情的人物，睡著了卻像個孩子一樣，嘻嘻！」月季的笑聲就像一個發現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的小姑娘，拚命地捂著自己的嘴，卻又忍不住跟牡丹分享自己的快樂。
然後豎起了耳朵的蕭聽到了牡丹的一聲輕嘆，她似乎是輕輕地拍了拍月季的腦袋，小聲說道：「傻瓜，別笑了，司座大人一定是累了，可別把他吵醒了！」
「哦……」月季欲言又止，聽她這一聲被拉長的哦，蕭覺得若是沒有牡丹的勸阻，她會忍不住再次來到房中，在蕭的臉上畫上一隻烏龜。
一想到這裡，蕭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下令除了蘇君霖或者是紫慕語還有調皮的言雨凡，任何人都不能夠進入他的房間，而且有必要設置一個強橫到極致的禁制，以免有人趁他熟睡闖入，將他輕而易舉地殺死！
想到了這裡，蕭覺得自己有必要抽出一點時間來研究蘇君霖是怎樣將星夜啟明刻畫在子衿劍上的。
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蕭拿起了擺在桌上的兩疊厚厚的記錄，蕭隨意地翻了翻，覺得自己睡的時間的確很久，以至於月季和牡丹有時間對比兩份記錄，並且找出了其中的不同。
對於這兩份名單上的不同點，蕭可以放心大膽地派出獄牙軍，不需要收押入血獄，也不需要親自或者派遣「強者」出馬，因為能夠被記錄在這兩份名單上的人，實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甚至就算這些人真的是姦細，也無法從龍城之中得到對破碎之城戰事有幫助的資料，更別說想要成為令千里之堤崩潰的蟻穴的一員。
「當這批人的血染紅了這一汪清泉，想必那些大魚就會更加警覺了吧……」蕭輕撫短須，對於新月陣營派遣炮灰讓當權者屠殺泄憤用以警報的手段嗤之以鼻，雖然這種手段用以探知天帝的想法非常有效，然而這只是對蕭完成任務提供方便罷了。
難道偌大的一個新月陣營，都無人能夠看清天帝的心？或者是因為天帝深居簡出吧，但是想要讓這些陣營的暗子頃刻消失，難道不是天帝一念之間的事情么？
只不過一念是易碎的繁華盛世，一念是支離破碎的陣營悲歌，天帝，終究還是選擇了自欺欺人。
「這兩份名單你們拿走吧，帝國法治，既然這兩份名單有所不同，督尉和禁軍自然不會知法犯法，那就讓這些有問題的人都消失吧。」蕭對門外的兩位暗影秘衛說道，這份名單上的人數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是對於必將雙手沾滿鮮血的蕭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而且在這一場陣營的博弈里，天帝陛下既然決定以兼愛世人的形象出現，那麼站在他背後的血獄司司座，自然要替他高舉屠刀。
蕭將兩份名單丟出了房間，以他的實力，以元力開門再關門，輕而易舉，雖只是驚鴻一瞥，但是蕭還是看到了牡丹臉上的凝重以及調皮吐舌的月季躲閃的眼神。
布置下去這一個任務，蕭坐在桌前輕輕地揉著眉心，現在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他真希望能夠懂得一門分身的神通，可是每件事都需要他的本尊親自出面才能夠應對，區區分身又怎能解決兒女情長與國家大事呢？
而且一想到兒女情長，蕭覺得自己實在是分身乏術。
就在蕭為這一件事情感到痛並快樂著時，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來，蕭微微抬頭，會這樣怯生生地敲門的，大概只有薔薇了，然而薔薇找他會有什麼事情呢？蕭沒有絲毫頭緒，輕揮指尖，將房門打開，沒想到站在門外的是一臉順從模樣的芍藥。
蕭微微驚愕，不僅是因為敲門的是芍藥，更因為芍藥異樣的神情，蕭輕咳一聲，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么？」
蕭的聲音很平和，還帶著微微的詫異，芍藥沖蕭笑了笑，將手中一封燙金的鮮紅請帖遞給了蕭，蕭還在猜測著芍藥的笑容究竟有著怎樣的含義，忽然看到這一份請帖，實在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暗影秘衛都是血獄司從小收養的孩子，他們從小被灌輸要對血獄司絕對忠誠，對於司座大人奉獻一切的思想，蕭不知道芍藥有沒有這樣的覺悟，但是當他成為血獄司司座並且知道暗影秘衛里有著這樣一群令人眼花繚亂的少女時，他就把每一位暗影秘衛當做他寶貴的財富了。
一看到這一封請帖，蕭就暗想這是芍藥不知偷偷和誰好上了，故意借送請柬為名，想要暗示蕭還她自由。
可是一想到這裡，蕭就不禁感到好奇加微微的妒忌了，要知道身為暗影秘衛，芍藥時刻在他的身邊打轉，難道在血獄司中還有誰能夠壓倒他堂堂血獄司司座，恐懼君王的魅力，以自己的風采征服這一位蕭心中高冷的少女？
「大人.……您的請帖……」受夠了蕭肆無忌憚目光的芍藥一時間無法適應蕭眼中的審視，她微微低下頭，竟然露出了一副嬌羞的模樣，蕭的詫異更深，但臉色也隨之變得難看，直到他結果芍藥遞過來的請帖仔細一看，才不禁眼角一跳，問道：「你的表情為什麼怪怪的？」
「因為我覺得司座大人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芍藥的答案很簡單，蕭卻覺得在情理之中，若是他的魅力連一位暗影秘衛都不能折服，又要如何取得郡主甚至是公主的青睞呢？
蕭點了點頭，揚了揚手中的請帖，說道：「既然你這麼認為，那麼這三皇子的邀約，就陪我一同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