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第200章 傳統
月翼魔族的大領主是唯一一位侍奉過深黯之主的超級強者,在他漫長而又平靜的生命里,見證了每一位銀月魔皇的成長與強大,他蒼老而保守,時間未曾給予他任何的力量,反倒是衰竭期不斷吞噬著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魔力,現在的他,只想要維持傳統與修建月翼古城。
他同樣見證了其餘七位大領主的更替,所有與他一樣從古至今始終維持著自己的榮耀的大領主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必須對銀月百分百的忠誠!
可是當這一代的魔皇隕落,他卻從那兩位繼承者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不應降臨在魔淵的叛逆,這是一種平衡於輝煌與毀滅之間的味道,所以以一為忠誠的老者的立場,他需要聯合那些與他同樣蒼老的大領主來考驗兩位繼承人的能力與品質。
妤兒的香消玉殞讓他也覺得很痛心,而霄的成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這讓他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陰謀味道,要知道,泄露天機的能力是他們這些老者避之不及的,而那些始終與他們對立的大領主中卻有幾位對此趨之若鶩,所以他很憤怒,很恐懼,以他的力量,甚至都有一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為了掩蓋心中的恐懼,最近幾百年來深居簡出的月翼大領主睿智之月已經將自己鎖在了不朽血池中,這一座傳承自他都無法回憶的年代里強大的祖先的乾涸古井,充滿了讓他心神寧靜的力量。
但在他最需要安靜的時候,總是有一些無知的笨手笨腳的族人打擾到他,他也因此抹殺了幾位讓他厭煩的族人了,可是現在在血池之外敲門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心腹,那是一個連挑剔的他都覺得滿意,若非礙於傳統,都想將最疼愛的後裔許配給他的年輕人,他的祖祖輩輩已經為睿智之月服務了千百年了,他們奉獻了完整的生命與忠誠,所以如今變得喜怒無常的睿智之月決定寬恕他的冒犯。
「月奴,是什麼事情讓你都顯得驚慌失措?」睿智之月的聲音很蒼老,當他兩百年前度過了衰竭期,邁入了所有蒼老的魔族都不願意承認的腐朽期后,他的聲音便日益乾枯,英俊的月奴單膝跪在不朽血池布滿荊棘與雜草的石門外,這一個甚至已經沾染了死氣的聲音讓他不禁皺起眉來,但是因為忠誠與恐懼,他不得不將最新得到的消息告訴這一位大人。
月奴並不是月翼魔族,月翼魔族是一個高貴而優雅的種族,他們擁有強大而平靜的血脈,這讓他們能夠擁有非常漫長的成長期,從而獲得遠遠強於其他魔族的力量,這一個種族天生就高魔一等,所以他們只會以其他的魔族為奴,即使是族中犯下大錯之人,都能夠隨意決定其他魔族奴僕的生死。
月奴這個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每一代的月奴死去,睿智之月都能夠用秘法創造下一代月奴為其服務,在無數年的調教中,月奴的神魂以及血脈之中除了力量,就只剩下了對睿智之月的忠誠。
他知道了睿智之月不會因為憤怒將他隨手抹殺,於是他伸出了左手,右手輕輕拂過深灰色的手心,一條沾滿了唾液的蜷曲的舌頭漸漸變得鬆弛,露出了其中一個根雕刻著精緻花紋的木棍,他如紅寶石般的眼睛閃過一絲血光,那一根木棍悄然化作灰燼,隨風逝去,只留下一個因為恐懼而顫抖的聲音:「星沙大領主死於魔皇之手,僅僅..僅僅三息……魔皇,魔皇朝著月……」
這是月翼魔族分佈在各地品階最高的探子,他們能夠直接將情報傳達給月奴,可是這一次的情報竟然未曾說完就斷了,月奴知道這種品階的探子觀察情報是通過秘術操縱他人,連續操縱十人,借他人之眼來觀察,以此確保自身的安全,他不相信霄能夠輕而易舉得找到探子的位置,並將其殺死。
可是……他更不相信那一根沉月香會出現什麼問題,當他糾結究竟是什麼情況導致情報竟然未曾成功傳遞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種等級的情報,他是沒有許可權知曉的,可是他卻清清楚楚得聽到了其中的內容,當他回憶一番讓他脊背發寒的內容時,就連那三個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的心臟都幾乎要停止跳動!
「魔……魔皇……」他忽視了睿智之月的沉默,細細咀嚼著這個每一次更替都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稱號,離上一代魔皇隕落,僅僅過去三年的時間,就是這三年,那一位他覺得羸弱不堪的皇子竟然殺死了一位大領主!
就算是最弱的大領主,都應該與魔皇同階啊!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通過他的聯想,聯想到睿智之月在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和那份斷了的情報,在他的心中幾乎已經將月翼古城和毀滅畫上了等號,令人絕望的是,睿智之月太蒼老了……
月奴無聲無息得摔在了地上,他在抽搐,這一個情報加上睿智之月的沉默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一刻的他才知道,他除了忠誠,還有更多未曾發覺的恐懼。
「嘿嘿..魔皇……」短暫的沉默后是一陣短促的笑聲,當初全盛時期的睿智之月幾乎要邁進帝尊的行列,那時的他都沒有資格爭奪魔皇之位,因為那一個至尊的位置需要最純凈的血脈和讓所有魔族忍不住頂禮膜拜的力量,竟然能夠讓他手下最出色的探子用上這一個稱號,看來霄的成長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朽血池的大門悄然打開,一個乾癟傴僂的身影踏著紅白相間的光芒走了出來,背負右手的睿智之月看了倒在地上的月奴一眼,微微搖頭,蒼老的聲音中竟然有了一絲憐惜:「你是第二十三代月奴了,最讓我滿意的是你的祖父,我對他的寵愛讓我最小的兒子都感到嫉妒,他曾經總結了我對他寵愛的原因,那就是身為月奴,是不需要有任何思想的。」
「而且你不用感到恐懼,這樣一位強大的魔皇橫空出世,對於魔族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幸事么?」睿智之月的那一根由無數色彩各異的寶石堆砌而成的手杖輕輕點地,賦予了崩潰的月奴一絲勇氣,雖然聽懂了睿智之月的話,但是嚮往成為權臣而不是永遠做一個奴僕的月奴還是忍不住提醒:「可是魔皇的姐姐……」
「那是星沙所為,這一位小魔皇還真是明察秋毫啊,那一位小朋友已經付出了代價了,要知道讓我這把老骨頭接受滴血重生失敗的事實,不亞於讓我推翻月翼魔族的傳統啊..」睿智之月的聲音充滿了疲憊,一聲微弱的嘆息都讓不朽血池前那一個在魔淵中少見的花園瞬間進入了冬季。
他回過頭來看了已經恢復了恭敬的姿態,深深彎曲著腰,臉色已經蒼白如雪的月奴一眼,如果說先前那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那麼睿智之月現在的話就如同在告訴他,當天塌下來,那個高個子的人已經頂不住了,就像是在宣判一場死刑,睿智之月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出現星沙大領主了,這一位驕傲的小朋友的氣息已經完全消散了,這真是聞所未聞的憤怒啊,不知道賠他一位皇后,是否能夠平息呢..」
睿智之月嘆息著搖搖頭,他拄著手杖朝著那個有哀嚎之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那一位值得他敬畏的皇者,似乎將他思考的時間計算得精確萬分,其實他覺得霄應該給他更多的時間,現在的他還很難接受霄已經變得如此強大的事實。
血淋淋的現實果然與他預料中的一般殘酷,睿智之月來到那一座被修建成殘垣斷壁的城門口,看著風沙與冤魂中漸漸變得清晰的身影,他實在是太年輕了,還沒有度過成長期的魔皇竟然已經讓他感到了恐懼,他不禁在心中暗呼可惜,可是他的年齡讓他學會了將後悔與自責深埋在心裡,為了月翼魔族千萬年的傳承,他不得不拋開手杖,以五體投地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臣服。
霄淡淡得掃了一眼第一次面對魔皇敞開自己的識海的睿智之月,將一根似乎被焚毀的玲瓏剔透的長杖丟在了他的面前,這是他擊殺星沙大領主的證明,也是在告訴睿智之月違逆他的下場。
睿智之月明顯得顫抖了一下,如果說情報所說霄三息殺死星沙大領主有些言過其實,那麼他現在以完美的狀態出現在他的面前,就將事實的真相更加得誇張化了,他將自己的臉深埋在黃沙里,幾乎要親吻霄落在他面前的腳尖。
霄沒有說話,睿智之月不敢說話,很多的月翼魔族聽到了消息之後跑到了這一座幾乎荒廢,實際是以睿智之月最喜歡的風格修築的城門外,但是當他們感受到了霄的一個眼神,就全都選擇了悄無聲息得消失。
霄彷彿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就是他的來意,他用腳尖頂了頂睿智之月花白的頭髮,淺笑著問道:「我是否也要遵照銀月魔族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