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第180章 欺騙
墜落永無止境，點點光芒飄散，力量隨著光的消散而消失，蕭伸出手，但是那些從他的眉心不斷散逸的光芒輕輕得鑽過他的手，只留下一個又一個瞬息消逝的光斑。
「冰冷..悲傷……痛苦……絕望……思念……」蕭無聲地呢喃，他抓不住任何一個光點，這就是他付出的代價啊。漆黑的幽光瘋狂得湧入他的眉心，填補著聖光消逝后的空白，黎明法典不再散發原有的光芒，而是隨著如海浪般襲來的如同實質的空虛湧入他的軀體而變得深邃，當光明徹底融入了世界的黑暗，墜落感忽然消失無蹤，蕭重重砸落在地上，黎明法典也隨之閉合。
蕭看清了第一頁的背面寫著這樣一句話：光是本質，但力量才是一切。
蕭默默得將這句話放在心底，他爬了起來，開始打量四周，在這裡，沒有任何的光，習慣了被光所圍繞的蕭在失去了光的守護后顯得格外的孤單，他不知道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沒有光明，還是因為他捨棄了自己的力量的緣故。
然而守護者並沒有降臨，難道這裡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虛無之影？
蕭不僅僅是想念那個人，而且還有一種被世界遺棄的恐懼感在心中蔓延，因為這是僅僅存在於傳說中的和他所處的世界對立的一個世界，即使是破碎之城和虹光之域，都只能夠算是一個空間，這裡，是一個真正的完整的世界！
「或許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蕭輕聲嘆息，識海變得晦暗無比，那拼湊出遺失記憶的碎片黯淡無光，他收回了神識，自顧自傷感間，一股幾不可查的危機感浮上心頭，他感到有一隻手想要輕輕得搭在他的肩上，那一隻手並沒有流露出惡意，可是蕭的本能告訴他，絕對不能夠讓那一隻手得逞，至少這會讓他覺得非常厭惡。
雖然蕭喪失了光的力量，但是他的另外兩個力量源泉依舊在運轉，他迅速轉身，閃電般得伸出手，緊緊得捏住了那一隻手，可是當他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時，不禁感到了無比的震驚，因為那是斬魔尊！
蕭相信當時的那一劍絕對將斬魔尊徹底得殺死了，他就算能夠出現，那也將以一種怨念的形式出現，甚至連這都不可能，因為當初沈萬劍的劍已經完全洗去了斬魔尊唯一存留在這世間的氣息，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和他最初的記憶里毫無差別的斬魔尊。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默然，他還是背負著那一個封印著命運傷痕的劍匣，他的威勢還是那般如淵如獄，讓緊握著他的手腕的蕭本能得感到戰慄。
這就是他的師尊，雖然被他親手殺死，徹底毀滅了他的野心，可是當他再次出現，他的身影卻不像站在蕭面前的這般高大，而是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他的聲音就像是滾動的悶雷，徹底得轟在蕭的心中。
蕭不禁放開了手，警惕得退後幾步，盯著正在默默看著自己的手腕的斬魔尊，斬魔尊如同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僵硬的臉上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蕭一眼，問道：「醒了？」
「醒了。」蕭點點頭，斬魔尊的神情很奇怪，他很少見到斬魔尊表露出這樣的神情，但是每當他表露出這樣的神情，就說明他正在非常認真得思考一件事情，很顯然這件事情與他有關，也許和他的那個問題有關，但是他的回答，並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告訴自己。
「你真的覺得自己醒了么？」斬魔尊輕聲一笑，猶如一道雷霆在蕭的識海炸響，蕭用力地眨眨眼，竟然有些搖搖欲墜，這不是因為斬魔尊的聲音里蘊含了他強大的元力，而是這一句話直指他心中最深最深的迷惑，你，真的醒了么……
他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蕭，若有所思地說：「是否覺得頭疼呢？這一場夢的確有些長了，而且過於真實了，不過你現在應該醒來了……」
「難道我所經歷的愛恨情仇，只不過是一場夢？」蕭捂著腦袋，皺著眉，聲音飄忽不定，充滿了抗爭的味道。
斬魔尊似乎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他的臉不再如以往那般僵硬，甚至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即使是你，也只是我的一場夢……」
「我不信，我不信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妄！」蕭倔強得回應斬魔尊輕描淡寫地訴說的所謂真相，他能夠殺死斬魔尊一次，就能夠殺死斬魔尊第二次，這不過是他在進入虛無之影后形成的泡影，又怎能夠迷惑他的心神呢？
斬魔尊感受到了蕭的殺意，他輕輕一彈指，蕭就摔倒在地，他有些憐憫得看著蕭，對於蕭的身世和經歷，他只能深表同情：「遠古傳承『蓮生地獄』，無盡蓮華之中隱藏無盡玄機，我所看到的，都是虛幻，我所認同的，才是真實，眾生不能改我意，在此我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么？如果真的無所不能，你就不會死，也用不著在這裡說這麼多無用的東西！」蕭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隨即露出嘲諷的笑容：「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死人的話么？」
「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斬魔尊抬起頭來，望向那沒有盡頭的黑暗，在這個世界里，只有簡簡單單的黑白線條，沒有任何色彩，但是斬魔尊似乎能夠看到黑暗盡頭的閃亮，他笑著搖頭：「你只相信你自己相信的，認為那就是真，當初你的母親把你託付給我的時候，你已經重傷瀕死了，我們用了巨大的代價，在心境中施展了蓮生地獄，蓮生地獄有九層，在其中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時間不會改變，你所經歷的一切，只要相信就是真實，第一次從蓮生地獄走出，你相信自己還活著，於是你的生命有了轉機，第二次你從蓮生地獄走出，相信自己凝聚氣海，於是你邁入了修行……」
「你不是想要逆天改命么，你的命運超脫夢境之外，又怎能成功呢？」
斬魔尊娓娓道來，一股疲憊浮現在他的臉上，他深深得嘆了一口氣：「如今是你第三次從中走出，你越來越強，甚至開始質疑這個世界，這也是這個神通本身就存在的巨大弊端，這讓我越來越難以操縱，以至於你在夢境之中將我殺死，而且你離開了夢境，卻始終不肯相信那只是一個夢。」
「我知道，那一個世界絢爛繽紛，多姿多彩，可是真相就是這樣的殘酷，真實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殘酷啊！」斬魔尊長嘆一聲，看著蕭搖晃的眼神，微微一笑：「你會懷疑我說的話，但是你是否找回了自己的部分記憶？你還想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么？我無力施展九次蓮生地獄，究竟能夠幫助你幾次就需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待我有心無力時，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斬魔尊朝蕭走去，他的雙手合十，一縷幽光從手縫中散出，而後無數的幽光噴薄而出，彷彿斬魔尊的手就是世界的中心，那些黑暗要將這個已經無比單調的世界再次吞噬，蕭立即起身逃走，他要和幽光賽跑，無論斬魔尊所說是真是假，他都不準備相信他的話，不是因為他只相信自己，而是他不相信斬魔尊。
一縷縷的幽光彷彿深淵最深處攀爬而出尋找生機的手，但是他們的長度好像有限，斬魔尊看著逃跑的蕭，無奈得搖了搖頭，他很有耐心的跟在蕭的身後，勸說道：「有的人醒著，他永遠沉浸在夢中，有的人覺得自己被夢境糾纏，實際上他們清醒無比。」
「有一種『色盲』，他們的眼裡只有黑白二色，其實每一個初生的嬰兒都只能看到黑與白，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簡單，但是隨著他們長大，會漸漸發現周圍的人的眼中有藍天，有白雲，他們羨慕，他們害怕，他們自卑，所以他們也看到了藍天，也看到了白雲，只是他們眼裡的色彩，和別人眼裡的色彩，就真的一樣么？」斬魔尊發現蕭的身體劇烈得顫抖了一下，他的笑容更深，或許他不習慣笑，可是他現在的表情很認真。
他認真的循著蕭的腳步，一邊準備著蓮生地獄，一變試著說服蕭：「你看，我們生來就是這樣的懦弱，自欺欺人是與生俱來的能力，那些被恐懼嚇破了膽的人依舊只能夠看到黑白，所以他們覺得自己是色盲，他們四處求醫問葯，他們渴望看到顏色，渴望和其他人變得一樣，他們不知道那是錯誤的，就像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逃避的是什麼..」
「藥石怎能治好恐懼，能夠治療恐懼的，也就只有欺騙了吧..」斬魔尊輕輕揉搓手心的黑暗，幽暗的觸手漸漸變長，他可以更輕鬆得闡述他的真理，來感化執迷不悟的蕭：「欺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藥，但是恐怖的不是欺騙本身，而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