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333章 輓歌少年
長街上的毆打還在繼續,待到陸瑾和太平公主踏出酒肆大門之時,被打的青年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陸瑾救人心切,飛一般掠到了那些彪形大漢身前,高聲喝斥道:「大膽賊子,竟敢當街行兇,還不快快住手。」
為首大漢頭戴長腳襆頭,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粗壯的膀子肌肉虯結,幾乎可以比得尋常人大腿,看見有人多管閑事,他停手冷笑言道:「哪裡來的臭小子,竟敢管大爺我的閑事,當心引火上身。」
陸瑾凜然不懼,冷冷開口道:「路見不平事,自當主持正義,你們倘若在這般仗勢欺人,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呵,還手下無情,就你這柔弱身板,大爺我一隻手都能收拾你。」說完,為首大漢怒喝一聲,單手成拳虎虎生風,已是朝著陸瑾攻來。
太平公主看他們說動手便動手,一時之間忍不住花容失色,連聲提醒道:「七郎當心。」
陸瑾卻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待到為首大漢快要貼近他身子的那一霎那,整個人飛速一個大跨步,堪堪閃到了左側。
為首大漢何曾料到這弱不經風的青年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然前行勢子卻不是那麼容易收住,剛要掠過陸瑾身邊的時候,陸瑾卻又是一笑,伸出腳來輕輕一絆,為首大漢已是「啊」地一聲大叫飛了出去,凌空飛躍足足一兩丈,方才落在地上重重地跌了一個狗吃屎,模樣好不狼狽。
其餘大漢眼見同伴吃虧,皆是一聲憤怒大喝,同時丟下被打青年齊刷刷地朝著陸瑾攻了過來。
陸瑾身輕如燕,腳步詭異,身子鬼魅般地閃入大漢們襲來的陣中,拳打腿踢,肘擊腳絆,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原本氣勢洶洶的彪形大漢全都躺在地上哀嚎不起了。
瞧見陸瑾這般厲害,太平公主忍不住一陣歡喜,美目中更是流露出欣喜不已的神光,拍手讚歎道:「七郎打得好,好樣的。」
陸瑾對著她一笑,瀟洒地撣了撣衣角灰塵,行至被打青年身旁,扶起他言道:「閣下沒事吧?」
這青年六尺身高體形乾瘦,身上的襤褸布衣一看便知道出身赤貧,他不顧面上紫青傷勢,抬起沾滿塵土的衣袖一抹嘴角溢出的鮮血,感激零涕地拱手道:「多謝這位郎君相助之恩。」
陸瑾輕輕頷首,言道:「不知郎君因何事惹惱這群歹人,竟當街對你施以毆打?」
聞言,青年淚光盈盈神情激憤,想要開口傾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半響方才一聲長嘆道:「此事,真是一言難盡。」
陸瑾有心相助,微笑作請道:「在下在此間酒肆置有酒宴,倘若郎君不棄,不如上樓一敘。」
青年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道:「好,那就叨擾郎君了。」
三人上得樓來,坐在了滿是菜肴的食案之前,青年落座太平公主時才所坐之位,恰好與陸瑾對案,而太平公主則移坐案頭。
坐定之後,陸瑾介紹道:「在下姓陸名瑾,這一位是李郎君,還未請教郎君高姓大名。」
青年拱手見禮,嘆息道:「在下元力,以操持輓歌為業。」
聞言,陸瑾倒是微微一怔,露出了奇怪之色,太平公主不明就已,好奇問道:「敢問這位元郎,何為輓歌?」
青年苦澀一笑,言道:「這位郎君莫非從未聽說過輓歌之業,當真怪也?」
陸瑾心知李令月出身深宮,自然不知民間此等賤業,輕聲解釋道:「李郎君有所不知,這輓歌乃是送人下葬之時所唱之歌,在民間乃是不可缺少卻又招人厭惡的行業,多以老者擔任,如元郎君這般年輕之人,確是太少見了。」
「走投無路,子承父業,豈有他哉。」元力卻是悵然一嘆,顯然已經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目光。
言罷這一句,他突然站了起來,拱手言道:「感謝兩位郎君出手相助,然元某乃是不祥之人,不便久作打擾,就此告辭。」說完轉身欲去。
「哎,你這人怎麼說著說著就走了?」太平公主好氣又是好笑,招手言道,「我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快快坐下敘話。」
陸瑾點頭笑言道:「李郎君說得不錯,各行各業乃是分化不同,何能以高低貴賤作為評判標準。」
元力猶豫了一下,終於又是坐下了。
陸瑾皺眉問道:「對了,不知剛才毆打你的,乃是何處兇徒?」
「不瞞陸郎君,那些人乃是入雲館蓄養的打手……」
「入雲館?」
「對,入雲館為弘農縣最大的青樓。」
話音落點,太平公主輕輕地「呀」了一聲,出於女兒特有的羞怯,俏臉已飛上了兩朵紅霞,望向元力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些許厭惡,能讓青樓打手當街毆打,只怕這元力也是青樓常客。
陸瑾想得卻比太平公主更深一些,他心知此事不會那麼簡單,問道:「想必這其中一定有一番曲折故事,倘若元郎君信得過在下,不妨實言相告,說不定在下能夠有幫得上忙之處。」
元力凄然笑了笑,言道:「郎君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豈敢隱瞞?其實我到入雲館,是去見依依的。」
「我與依依從小青梅竹馬一併長大,早就已經互生愛慕之情,誰料在依依十四歲那年,她的阿爺在外欠下賭債,無奈之下將依依賣入了賤籍,委身於這入雲館之內。當我聞之,真猶如晴天霹靂,在依依走的那一天,我便暗暗發誓,一定要掙夠足夠的錢財,將依依從青樓中贖回來。」
「可惜沒想到的是,這些年來依依長得愈發動人,加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已是漸漸成為了入雲館的頭牌倌人,贖身價格也是水漲船高,每次為了見得依依一面,都要耗費我不少錢財,因此才遲遲沒有替她贖身。」
說到這裡,元力目光漸漸變作了悲憤:「然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本縣縣令貪花好色,竟然看上了依依,強迫青樓老鴇讓依依梳攏,我氣憤不過找老鴇理論,卻被她喚來打手毆打於地,連依依的面也沒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