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受邀而至
二樓大廳,依舊是熱鬧不斷,大概是酒酣耳熱的原因,加之崔守禮等主人離開,在座的賓客們皆是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狂放,彼此熟悉的文人士子紛紛聚攏成堆,吟著詩歌行著酒令,喧嘩聲聲中不時激起一片大笑。
謝瑾觀賞歌舞興緻勃勃,倒也沒有如金靖鈞那樣離座而去看那些文人士子行令,獨坐而作正在怡然自得當兒,一片抖動的衣袍突然擋住了視線,愕然抬頭,入目便是君海棠面帶煞氣的俏臉面孔。
女作男裝的君海棠英氣勃勃容貌俊秀,嘴角尚掛著一絲冷笑,無不揶揄地言道:「今日午後海棠無意遇到謝郎,沒想到謝郎竟連招呼也未打一聲,竟是落荒而逃,著實讓海棠深感意外!」
謝瑾頭皮微感發麻,笑得也有些勉強,言道:「倘若我不跑快一點,說不定娘子當即便會抽出長劍在我身上刺上幾個窟窿,對么?」
君海棠冷著臉道:「我君海棠殺人的手法千種萬種,讓人死得最難受的卻不是用劍,謝郎何須擔憂。」
「可是,這裡畢竟乃宴客大廳,倘若我就這麼高聲一叫,娘子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聽到他的威脅之言,君海棠一張玉臉神情更為冰冷:「當初我便已經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多事,為何你卻要破壞我家郎君的好事?」
謝瑾冷哼一聲,淡淡道:「崔十七勾結海寇胡作非為,在下也只是伸張正義而已,何來破壞好事之說?」
「挾持崔挹,無異於觸犯崔氏,難道你就不怕受到整個崔氏的報復么?」
謝瑾陡然正容道:「別人怕你博陵崔氏,我謝瑾卻是不將你們放在眼中,天地自有正義,人間也有公論,一個名門世家暗中勾結海寇胡作非為奪取陸氏鹽場,如此行為實在無恥至極!這樣的世家難道還想讓人心存畏懼不成?」
在君海棠心中,謝瑾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本想勸說謝瑾,讓他前去向崔若顏賠禮道歉,以便緩和關係,沒想到謝瑾卻又侮辱崔氏,不禁令她深感憤怒,冷冰冰地開口道:「如此說來,謝郎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謝瑾毫無畏懼地點頭道:「當然,若非苦無證據,說不定我現在就要去官府告發爾等,讓朝廷好好看看千年崔氏是如何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
「你……可惡的小子!」
君海棠銀牙緊咬,顯然氣憤難耐,謝瑾卻是站起身來夷然無懼地與她對視,氣氛劍拔弩張。
正在此刻,一名青衣僕役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對著謝瑾拱手笑道:「敢問閣下可是謝瑾謝郎?」
謝瑾這才將視線從君海棠臉上移開,淡淡言道:「在下正是謝瑾,敢問何事?」
「崔氏宗長邀請謝郎前去參加詩賦雅集,請郎君移步前往。」
此言一出,不僅是謝瑾,就連君海棠也是陡然愣怔了,謝瑾第一個念頭,想的便是崔氏說不定想要藉此機會找他的麻煩,畢竟他破壞了崔氏篡奪陸氏鹽場的計劃,崔氏必定對他恨之入骨,心念及此,一時之間不為猶豫。
然而,此時五牙戰艦飄浮大江無法下船,逃避也不是辦法,於是乎,謝瑾索性挺直腰桿猛然點頭道:「好,宗長之邀在下自是前去。走,帶路吧。」說罷,乜了君海棠一眼,舉步就走。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君海棠目光怔怔心頭惶然,娘子整治對手的手段她自然知道,必定會令對方生不如死,謝瑾這一去只怕危機重重,他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難道真的就這麼袖手旁觀么?
猶豫良久,君海棠終是覺得自己不能坐視不管,再無猶豫緊隨謝瑾而去。
在青衣僕役殷情的引領下,謝瑾登樓而上行至船頂,穿過一條幽長昏暗的甬道,眼前便是陡然一亮。
河風輕輕吹拂而過,圓月皎潔,清輝灑滿了寬闊的平台,十餘張長案排列其中,隱隱有交談聲傳來。
謝瑾腳步微微一頓,來不及過多思索,舉步朝著長案處走去。
儘管謝睿淵認為作曲者必定是與自家謝瑾同名同姓,不過心裏面終歸有些忐忑,畢竟年齡姓名皆是無差,這也太過巧合了一點吧,若非謝瑾從來沒有展現出什麼音律才華,說不定謝睿淵便會以為兩者乃是一人。
因此當聽見崔守禮邀請那作曲人前來參加雅集的時候,謝睿淵心內也生出了幾分期待,倒想看看那人究竟是何等模樣。
待到甬道口響起腳步聲的那一霎那,謝睿淵一雙老眼立即就看了過去,朦朦朧朧的月光中,一個六尺來高的人影翩翩然而至,熟悉的體形,熟悉的步態,甚至,還有那身熟悉的烏衣……
陡然間,謝睿淵心頭狂震,大張的嘴巴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待到那人越走越近,一張清秀的面容展現在眼前時,謝睿淵終是忍不住心裏面的震驚,口中「啊呀」一聲驚呼,竟是跌坐在地。
崔守禮本與謝睿淵旁案而坐,聞聲不由暗自皺眉,不悅問道:「不知謝公又是怎麼了?為何大叫失態?」
謝睿淵恍若未聞,一手扶著案幾勉力維持身形,另一手指著月光下的謝瑾,語不成句地驚愕道:「你你你……謝瑾……為何竟是你……」
謝太辰的震驚一點也不比他的祖父小,望著謝瑾的雙目瞪圓如同銅鈴,已是呆傻在了原地。
「果然是他啊……」崔若顏暗自攥緊了拳頭,生出荒繆絕倫的感覺。
本以為崔氏此番請自己前來,是為了施以報復,然當看到慕妃然含笑點頭的那一霎那,謝瑾卻又恍然醒悟,也明白了時才的擔憂皆為多餘,行至案前長躬作揖道:「陳郡謝氏嫡長孫謝瑾,見過崔氏宗長。」
崔守禮本欲含笑點頭,聞言神情卻是微微一愣,驚訝詢問道:「什麼?小郎君乃是陳郡謝氏之人?」說完之後,已是朝著謝睿淵望去。
謝睿淵已是震驚得無以復加,嘴巴猶如缺水的鰱魚般張合了幾下,卻沒有注意到崔守禮的目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