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她也是我的朋友
“對不起。”沒等她說完,程小楠便當場彎下了腰去。
她向來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性格,這九十度的鞠躬也更是標準的找不出來任何瑕疵。
許言怔了怔,不知怎地忽然就產生了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一把推開程小楠:“你這是幹什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上心,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幫我道歉了?”
她是多麽驕傲的人啊,即便是對待顧琰,也可以因為一口氣鬧到警察局,告上法庭。
可是為了她,居然彎下了脊梁去向一個自己不待見的人道歉。
許言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承認她被感動到了,可是她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心裏簡直比吃了一坨屎還要鬱悶。
“許言,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忍,她許言的字典裏就從來沒有‘忍’這個字。
許言沒搭理程小楠,越過她徑直上前,走到了劉經理的妻子麵前:“如果我向你道歉了,今天這事兒就會這麽了結了嗎?”
“不會。”女人笑著誠實地搖頭。
道歉是什麽,道歉是發自內心的悔悟,是從骨子裏冒出來的內疚,而不是這些迫於局勢而虛情假意的敷衍。
她不需要敷衍,也不需要道歉。
毫不意外這樣的結果,許言這才轉頭看向程小楠:“今天這事兒,你如果要拿我當朋友的話,就最好別管。”
程小楠蹙起眉頭,然後重新看向劉經理的妻子:“你要怎樣才肯放手?”
“程小楠,你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嗎?”許言一聽,當場來氣了,我都說了不讓你管,那你丫還管上癮了!
“許言,此時由我而起……”
沒給程小楠說完的機會,許言狠狠地瞪了眼她,然後推了劉經理的妻子一把道:“愛誰誰誰,你想幹嘛幹嘛,有脾氣出了局子的大門就去舉報啊,了不起姐姐不幹了。”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甩門走了出去。
程小楠頓時後悔了。
許言這種從小被家人嗬護長大的溫室小孩,簡單和善良之餘,骨子裏最不缺的就是衝動和自尊。
她剛剛在她麵前為了她向對別人服軟,顯然是拿了一把刀子紮進她的心裏了。
“許言,剛才是我不對,你……”
緊接著追出房門,看著外間辦公桌上對著電腦鍵盤一頓狂敲的許言,程小楠正鬆了口氣,道歉的話語便頓在了對方的電腦屏幕上。
【辭職報告!】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早就打算辭職了,這次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程小楠,是朋友的話,你最好不要攔著我。”
完全不給程小楠進一步的機會,她說完話的時候,翻飛的十指已經快速在文檔裏敲擊了辭職報告的內容。
簡單,直接,不過片刻就從旁邊的打印機裏變成了實物。
眼睜睜看著她簽上自己的名字,落上具體的辭職時間,程小楠張了張嘴:“公務員,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來的崗位,你確定你就要這麽放棄了嗎?”
“我之糞土,他人之金玉,這世上諸事,本來就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件事情我已經思考很久了。與其被那個女人舉報處理,我寧可自己瀟瀟灑灑地離開。”
說著,便上前將報告交到了自己的主管手裏,當然也就是她那所謂的二叔。
中年警察哪裏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就算是再傻的人也是不會辭掉公務員工作的,可是現在,這個連傻子都不如的家夥卻是她的親侄女兒。
勸告,再次成為蒼白。
以為許言是害怕那女人舉報她,年過四十的警察也卸下了自己的麵子,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劉經理的妻子。
可這無疑再次坐實了她先前話裏所說的徇私。
氣氛,再次僵持,眼見局麵愈演愈烈,一直旁觀的律師終於出口做了和事佬。
在他的勸說和眼色下,劉經理的妻子終於鬆口,保證不會再將事情鬧大。
既然對方讓了步,那麽警察和程小楠這方也不好再說什麽,保證金和醫療費一樣也沒要的,直接就讓律師把她給領走了。
可即便如此,許言辭職的決心也已經不容更改。
中年警察又驚又怒,別無辦法,隻得當場通知了許言的父母,而程小楠則一度陷入了尷尬至極的境地。
許言雖然心裏明白,但麵上終究還是生氣怪她的,直說時候不早了讓她趕緊回家。
至於一片她的二叔和同事們,則清清楚楚地在臉上表現出了不待見她的意思。
且不論她程小楠身負官司品行如何,單是這三天兩頭出事兒在警察局,就足以說明她不是一個適合交往的人。
而許言也確實是在認識了她以後,開始變得不太正常了。
“你這丫頭,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這麽大的事情,你連商都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就自己決定了是麽?”
“許言,你行啊,你可真行啊!”
因為全家大部分都是公職人員,所以許言的家就在警局附近的大院兒裏,事發不一會兒,她的父母也都齊齊出現在了警局裏。
認識了這麽久,這還是程小楠第一次見到她的爸媽。
真實,自然,雖然帶著些小城市人身上特有的直接和淳樸,卻也一眼就能讓人看出是受過教養的高知分子。
程小楠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既然人家自己的家人來了,她一個外人確實是沒有什麽呆下去的必要了。
“不用擔心,她的家人們會說服她的。”走出警察局,一直置身事外的白衡宇,終於在旁出聲勸慰道。
也許吧。
程小楠怔了一下,詫異地看向白衡宇:“你不是不幹涉的嗎?”
“我和她不熟,所以她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幹涉,可是你不一樣。”他頓了頓,“我們認識了這麽久,至少也是朋友不是嗎?”
誰說朋友的朋友一定是朋友,再沒有任何交情的時候,這兩種人說到底也不過隻是陌生人罷了。
程小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想起來這副和煦的皮囊裏,其實並不是什麽天真無害的靈魂。
歎了口氣道:“她也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