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們項目部是沒人了嗎
“既然叫了我們,那就一起過去吧。”雖然有些狐疑,但於偉也沒想太多。
作為工地的二把手,他向來是實幹派,如果和對方的銜接,能夠快刀斬亂麻,那自然是最好的。
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
乍然進入對方包廂的時候,程小楠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睛。
等到漸漸適應光線的時候,顧琰那張表無表情的臉,就刷的一下出現在了視線中。
觸不及防的驚嚇,就像是突然射來的一顆子彈般。
她腳下也不知是一軟,還是一空,身子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的時候,幸好走在他身邊的於偉及時拉住了他。
“走路小心點兒。”
“好,好的,謝謝。”她張嘴應著,整個人的大腦卻幾乎已經徹底廢掉了。
顧琰,真的是顧琰,不是幻覺,不是錯覺。
他此刻,真的就在這裏。
和之前一樣,不請自來的,忽然就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哈哈,看來小程兒是真的喝多了。”
爽朗的笑聲,明顯的調侃,依稀又有人接茬道:“年輕人,酒量不好,就要再多練練,幹咱們這行的,酒量差了可不行。”
“是是是,說的是。”
程小楠充耳不聞,她隻是覺得疼,渾身上下都疼,尤其是曾經被對方蹂躪過的某些部位。
幾乎連走路都困難了。
“小程兒?”走了兩步後,於偉詫異地看著呆在原地的她。
“沒事。”
抑製住骨子裏轉身逃跑的衝動,決心脫敏治療的程小楠捏緊了拳頭,直接邁開雙腿,坐上空位。
位置好巧不巧的,正對著顧琰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顧總真是年輕有為啊。”
“以後還仰仗您帶著我們……”
知道對方的脾性,劉經理並沒有刻意的熱絡與恭維,倒是他手底下的人和監理開始了不斷地討好。
所謂風水輪流轉,誰能繞過誰?
這些平日裏在施工單位麵前又吃又拿的大爺,此刻孫子得不能再孫子的模樣,看在他們心裏簡直別有一種痛快的滋味。
抽離在外,細細研磨,精於應酬的老江湖,劉經理很快就察覺到了眼前年輕人身上的突破口。
那毫無波瀾的眼底,那偶爾不著痕跡的停頓,所有的一切都停在了程小楠的身上。
他心中陡然升起了一個大膽至極的猜想。
他看了眼外貌確實出眾的程小楠,想著這兩年來彼此合作,以及知道的她們家那些大小糟心的情況,短暫的糾結後,內心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盤算了起來。
完全不知道領導心中的打算,程小楠隻是本能地盯著顧琰。
隔著餐桌,顧琰的樣子在周遭的阿諛奉承裏不惹半點塵埃,那副平和疏離的麵容上,也全然不見了那天晚上的陰噬。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哪怕近在咫尺,哪怕仇深似海,所有的情緒都被他隱藏的天衣無縫。
好像他們真的隻是偶然遇見的陌生人一般。
正出著神,忽然就有人塞了一杯白酒在她手裏。
“小程兒啊,別傻坐著啊,作為你們項目唯一的女同胞,你說啥也得敬顧總一杯啊,要知道你們這項目以後可是顧總親自負責了啊。”
他負責?
程小楠指尖一顫,杯子裏的酒液也頓時灑在了手上。
“灑了啊,這可不行,得罰酒啊。”一旁的小監理趁勢幫腔道。
話音才落,於偉就已經搶先起來灌了一杯:“罰什麽罰,人家姑娘家家的,這杯我來幫她喝。”
“您這短護得倒是不錯啊。”顧琰說。
玩笑的般的語氣,可幽幽的眼神裏,卻讓人覺得無比冰涼。
於偉尷尬的臉色,瞬間蒼白。
而旁觀的人卻是越發肆無忌憚了,一邊打趣著他這些年對程小楠的維護,一邊嚷嚷著剛才喝的酒的不算數。
今兒怕是不能善了。
程小楠捏了把大腿,豪氣萬丈地給自己換了個茶水杯,嘟嘟往裏麵倒滿了白酒後,這才站起身看向顧琰:“顧總是麽,我敬您一杯。”
笑顏以對,平靜周到,不管是那天清晨中的交鋒,還是如今眾目睽睽裏的社交。
她整個人所有的煩躁,全都被成功地掩藏。
“誠意很足。”顧琰死死地看著她,瞳孔如同淬了毒的鋼刀般,急劇地收縮與閃爍之後,緩緩勾起唇角。
“但你們項目部是沒人了嗎?”
“……”程小楠僵住,熱絡的酒局,更在一瞬間徹底冷場。
眾人這才醍醐灌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致小心地看向酒桌上那兩人。
“今天我不想喝酒。”聲音輕緩,一字一頓更是優美如樂章般,仿佛說的並不是這樣藐視的話語般。
早已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可是為什麽心裏還是會刺痛呢?
應該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了吧。
程小楠努力地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幹為敬了,您隨意。”
一飲而盡,落回座位,看似結束的尷尬,反而讓酒局越發壓抑了。
顧琰的態度太明顯了。
是針對,也是下馬威,諷刺程小楠的同時,也徹底讓他們先前的奉承與巴結變成了笑話。
一行人味同嚼蠟地吃著飯,鴉雀無聲的氣氛裏,直到顧琰一句‘你們繼續’後,這才慢慢地好轉起來。
再也沒人敢去打擾這個年輕的一把手。
餐桌徹底劃江分治,一方是顧琰冷淡的作壁上觀,一邊是其他人小心翼翼的喝酒拚殺。
豪氣萬丈的於偉很快就趴下了,而精於社交的項目經理也不好對付,於是眾人便將矛頭對準了軟柿子程小楠。
因為剛剛的豪氣,成功讓大家見識到了她的海量。
劉經理也說:“認識你這麽久了,確實不知道你酒量這麽好啊。”
程小楠嗡嗡作響的腦子,再次轟然。
她眼前白花花了半晌,咧著牙嘿嘿傻笑了兩聲後,幹脆白的啤的,全部來者不拒了。
甚至連那些人對她勾肩搭背的動作,也懶得去在意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這麽能喝,也從不知道自己可以豪氣萬丈成這樣,腸胃怎麽裝也不滿似的。
又空,又痛,心裏就好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似的,而背上顧琰那道跗骨般的視線,也像是刀子一般,在那個洞裏不停地剜著她的血肉。
她終於受不了了,放下酒杯就踉踉蹌蹌地直奔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