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給錢吧
渺小如她，雖然總在困難前驚慌失措，但終究還是有著自己的底線與自尊。
他不就是想讓她痛苦嗎？
程小楠不在乎地笑，看著顧琰道：“沒什麽事兒的話，咱就別廢話了，你看你是現金，還是轉賬？”
“你要錢？”顧琰愣了一下。
程小楠深吸了口氣，瞪著眼睛，一字一句地看著他：“昨晚不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的嗎，你現在既然已經嫖過我了，那就趕緊結賬吧，你買我賣的交易，總該是要銀貨兩訖的。”
“程小楠！”
還算平靜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顧琰滿臉陰沉地看著她，急劇擴張的瞳孔就仿佛兩個能噴出火來的槍口一般。
程小楠被他吼得顫了顫，但還是不依不饒地盯著他：“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需要人來提醒，也希望你不要和我亂攀什麽交情。雖然你確實長得不錯，但我不喜歡倒貼，也不喜歡給人打折。”
“你……”
“三千塊。”
不給顧琰繼續發作的機會，程小楠繃緊了身體，繼續打斷他：“雖然我們小地方的人不值這個價，但是照您現在的身家，如果嫖得太便宜了，傳出去了也不太好聽是吧？”
“好，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您盡快付清吧。不然的話，因為這種事情而發生爭執，就實在太沒有必要了。”程小楠冷著臉繼續道。
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顧琰鐵青著臉，半晌拿出皮夾，直接掏出一大摞人民幣甩在程小楠的臉上。
“自己撿。”
“沒問題。”
程小楠勾了勾嘴角，彎腰開始撿錢。
三千塊啊，平時累死累活小半個月的工資了，這幾個小時就到手了，多劃算的兼職生意啊。
而且小城市的行情，一夜情又哪裏去找這個價呢？
她的運氣已經很好了。
隻是為什麽心髒和眼睛要抖個不停呢？
別抖了，別抖了，我知道你很興奮，畢竟這滿地的錢啊，好多人都羨慕不來呢。
咬緊牙關，將渾身上下的顫抖生生憋住，差不多撿到三千塊之後，程小楠想了想又繼續開始撿。
沒準兒她昨晚的服務，人家大佬覺得滿意，願意多給她點兒小費呢？
咱不要白不要是吧！
“程小楠，你還能再賤一點嗎？”雖然是輕飄飄的語氣，但即使不去觀看，也能想象對方臉上是多麽地嘲諷。
程小楠緩緩地咧起嘴唇：“有錢就可以啊。”
隻要給錢，她什麽都可以做的不是嗎？
她就是這麽賤的人啊。
氣氛，再次沉默。
顧琰冰雕般地站在屋子裏，一言不發。
直到程小楠撿完所有的錢，起身走到門口要離開了，這才出聲道：“程小楠，咱們之間沒完。”
“是麽？”程小楠抱著錢，微笑地看向大門。
“不死不休。”
“哦。”程小楠緊了緊懷裏的錢，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一直畏縮的脊梁忽然就筆直了起來。
她轉過身，神色幾乎是輕鬆地看著他：“您開心就好。”
是非恩怨，他們之間早已經牽扯不清，多做計算實在毫無必要，既然不肯放過，那就這麽著兒吧？
反正她這二十多年來，該經曆的也經曆得差不多了。
“你良心過得去嗎，程小楠。”顧琰問。
“良心，良心多少錢一斤啊？”程小楠笑了笑，轉身摸了摸懷裏的錢，伸手打開大門。
“錢，你就這麽喜歡錢嗎？”顧琰沉聲道。
“為什麽不喜歡呢？那可是這世上亙古不變的真愛呢。”程小楠笑意嫣然，身量筆直地邁開腳步。
“所以，你就出來賣了。”
出來賣？
她，從頭至尾，到底哪一點讓他誤會成了她是出來賣的？
哦，對，她現在收了他的錢。
想明白後，程小楠一邊昂起頭往外走，一邊將自己嘴角的弧度扯到最大：“友情提示，我們出來賣的通常都很髒，所以你最好盡快去查個艾滋，不然要是感染上了可就不好了。”
“滾！”
關上門，將那張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徹底隔絕，聽著屋子裏依稀可聞的破壞聲，程小楠臉上的平靜終於再也掛不住了。
她還是努力地笑著，隻是笑容裏的視線，卻已頃刻間模糊成了一片……
就這麽讓她走了嗎？
看著程小楠若無其事地離開，聯想她從頭至尾的態度，將屋子裏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之後，顧琰這才頹然地坐回了沙發上。
兩年了，她還是這樣，明明天性比什麽東西都軟，膽子比什麽都小，卻永遠強撐出一副金剛不壞的樣子。
就像是一塊橡皮泥似的，不管你是把她打爛了，揉碎了，她還是可以那麽若無其事地活著，看著你。
清澈的目光，一如當年初見時。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捂著額頭，困乏地窩在沙發上，顧琰整個人忽然間就不想動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閉的房門終於傳來打開的聲音，他下意識地睜開雙眼。
“喲，我說，一晚上不見，您這逮著老情人，戰況夠激烈的啊。”調笑的語氣，意料之中的口吻，死黨兼盟友楊謙邊說著話，邊將手裏裝著肉包子的塑料袋丟到他麵前。
“餓了吧，趕緊趁熱補補，我這排了半天隊呢。”
這些年來，他們的物質條件確實好了不少，但小時候的習慣使然，彼此終究不是什麽太講究吃穿的人。
顧琰什麽也沒說，打開袋子後狠狠地怔了一下：“很多年前，也有人請我吃過包子。”
“喲，什麽人啊？”楊謙頓時來了興趣。
可顧琰卻沒有再說的打算了，順手丟了個給楊謙，便自顧自地啃了起來。
楊謙也沒多想，笑了笑說：“一塊錢一個的肉包子，按照咱現在的身家，你顧少居然還能啃得如此津津有味，你說這要是傳出去了……”
“認識我的都知道，我是被垃圾堆裏的食物養大的。”
毫不在意的態度，即便知道這是事實，楊謙還是當場被他噎住了。
他尷尬地咳了兩聲，掩飾性地看向瘡痍滿目的房間。
一看，頓時挑起了眉毛，嘖嘖道：“都跟你說了，那啥不能總憋著，你瞅瞅你這難得的爆發有多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