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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山上不歸人 第四十四章 自己挨的拳,自己揍回去

  如今上河寨中人人樂道的兩處地方,一是成立不久的鄉正衙門。陳木酋新官上任之後,把商貿村容,打理得井井有條。貿易繁榮,商人村夫,就慢慢地都能攢出些餘錢來。


  所以,另一處地方,卻是花錢的好去處,那就是阮金花阮金蓮姐妹倆的精舍小院。


  自從琅上道師身死,祥興堂樹倒猢猻散之後,姐妹花沒了豢養的金主,就為今後的生計發愁起來;加上過慣了花間月下的風流日子,如今門庭冷落,閑居寂寞;身體內心,都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姐妹倆於是在門頭上重新掛起燈籠,做起了舊時營生。


  如今的金花金蓮,不僅自己出來服侍客人;還把原來被任淨丘家掃地出門的小妾馮氏姐妹,和好好調教了一番,後者很快也成了一對讓各路恩客趨之若鶩的名花璧人。


  隻不過相比起來,還是功夫老到的阮氏姐妹,生意更好。更何況,對於這些風月場銷金買笑的男人而已,還另有一番古怪心思。


  讓曆來不可一世的不歸山霸主的女人,臣服於自己的胯下,那是多麽美妙的一種感覺。


  一旦興旺起來,阮氏姐妹又租了隔壁的一家小院,在四鄰八鄉,招攬了好幾個富有天份的狂花浪蝶,一座“羞花院”就初具規模了。


  也不知是惦念舊時家鄉,還是緬懷往昔良人,馮氏姐妹,對來自思安寨的鐵匠鋪小徒弟尤其眷顧。如今小徒弟的師兄當了鄉正,往往無暇照顧師傅師弟,馮氏姐妹每天買菜糴米,都會餘出一份,給鐵匠鋪的小徒弟送去。


  隻不過,袁大錘不習慣白拿別人的東西,所以每次任平生一手接過她們的饋贈,另一手就會把師傅給的銅錢,遞到兩位大姐手中,不容對方推辭。


  如此一來,任平生在這偌大的上河寨中,除了師傅師兄,又多了兩位十分親近的大姐。煙花浮萍之地,本就招引是非。然而一旦馮氏姐妹和鐵匠鋪的關係變得眾所周知,羞花院中,竟從無恩客反目,潑婦上門的棘手事件。


  鄉正大人但凡有點餘暇,也是一頭紮進鐵匠鋪中,一則是小師弟還不熟手,需要他經常和師傅搭幫;二則,他這個大師兄不在,這蠢貨小師弟,又不知要多挨多少師傅的板栗,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有一次,目睹小師弟挨了一記重重的板栗之後,大師兄扯完嘴角,表情平複如常,就忽然想到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妙不可言的好點子。這點子一旦實現,不但師傅必然會變得心性大好,師徒倆的日常起居,也都不需要他這個大師兄再來勞心勞力了。


  於是陳木酋興衝衝跟師傅說道“師傅誒,我突然有個好想法,跟你說道說道,你要是同意了,保管不但這鐵匠鋪要財源滾滾,你和小師弟的日子,也少不了要蒸蒸日上,舒坦的很。”


  “有屁快放。”


  陳木酋也習慣了,師傅不會因為自己當了鄉正大人,在言語上就多給幾分麵子,“您看那馮氏姐妹,生的那麽水靈靈的一對璧人,雖然生活所迫,淪落風塵了;卻還是一天到晚往咱鐵匠鋪裏跑,幫咱們買菜糴米,比一般婆娘照顧自己的丈夫兒子還細致。”


  “師傅,你也是好幾十年的老光棍了,要不……”


  話沒說完,陳木酋的腦殼,挨了一記重得前無古人的板栗,頭皮上立馬就鼓起一個大大的腫包來。


  鄉正大人狼狽不已,抱頭鼠竄。


  其實陳木酋常看見小師弟挨師父責打,對於這段時間的任平生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在外麵某個地方,他每天要挨的揍,不知比這要重了多少倍;隻是,他從沒跟師傅和師兄說過……


  他不說,是個人習慣問題,自己挨的拳,就自己揍回去,絕不向大人訴苦。


  鐵匠鋪每天是巳時上工,本來就不早了;可自從大師兄出任鄉正之後,師傅袁大錘也變得慵懶了許多,每日又推遲了半個時辰起床。


  倒是任平生習慣了早起,每日寅卯之交,黎明天色最暗的時分就已起床。起初那段時日,他會背了鐵劍,不時跑一兩趟西嶺的白猿洞,去找白猿練劍。


  隻不過天堂嶺太遠,饒是他如今行走如飛,有一日千裏之疾,要趕在開工之前回到鐵匠鋪,每次也就隻能對大白出一兩劍而已。


  所以後來,他讓白猿每月四次,到南山丘陵之中,早上讓自己喂劍。從上河寨到南山丘陵,那距離就近了。平常鄉民徒步,也就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對於任平生,片刻即至。


  從此,他每天至少有兩個時辰在南山練劍。而在鐵匠鋪中,日常坐臥行走,揮錘打鐵,都是劍意。


  悲天劍十八式中,天怒,天恨,天驚,天泣,天荒五式的劍意,都已經體會頗深。


  所以跟大白練了兩個月之後,任平生就讓它不要再來了。大白鬱悶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天荒一式的劍意,任平生始終覺得意猶未盡;接下來的天長,天涯,天垂三式,雖然劍意各異,其氣韻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他急需找一處應景之地,細細體會。


  所以最近一月,任平生每天早上,都不會止步於南山丘陵,而是直接越過山嶺,攀上雪山高崖,在一處崖坪的萬年冰雪上練劍。


  雄峰雪嶺,天地蒼莽。在此處練劍,劍意尤其精純。


  雪山上,生機孱弱,生氣下沉,整一個鳥雀絕跡,禽獸無蹤的荒涼之地。無論對於平常武夫還是山上修士而言,都不可能跑到這樣的地方來修煉。


  所以任平生從來不會擔心,這地方有人打擾。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發生了。


  這一天任平生練完劍,看看日影位置,時候還早,正打算再練一會。剛剛手握劍柄,他突然停住,全身靜止。


  在這個生機薄弱,殺氣濃鬱之地,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極強的生氣,來自身後。這種無聲無息,倏忽出現的感覺,太熟悉了;上一次,是在九井山莊的城頭上。


  任平生知道,這時候自己的反應快慢,全無意義;於是鬆開劍柄,緩緩轉過身來。


  黑衣老者賈半聰,依然是一身黑衣,隻不過換成了武夫勁裝,再不是當初那一襲仆人裝束。他身形挺直地站在十餘步之外,雪山凜冽的狂風吹掃,隻見衣袂獵獵,而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像,紋絲不動。


  “食人之祿,忠人之事;你放心,我不是來殺你的。蛟少爺既然說了,把你留給他,我就一定讓你活著。哪怕別人想殺你,也得先過了我這一關。”


  賈半聰的聲音,冷硬得像鐵匠鋪裏的一坨生鐵。


  “但是,你的劍心淬煉,已經很強了。我怕蛟少爺攆不上,所以我來,隻要打碎你的一顆劍心即可。一次不成,就兩次;一月不成,就一年。別想躲,躲到那,我打到那。除非,你永遠躲在鐵匠鋪那烏龜殼子裏不出來。”


  “我看不出你師傅袁大錘的深淺,看不出深淺的人,就不能惹。所以,你也是有辦法的。去跟師傅一把鼻涕一把淚,求他日夜護著。如此一來,我也就沒辦法了,其實也不用打了;因為你的一顆劍心,自己就碎了。”


  老人說完,麵帶笑意,那布滿滄桑的臉上,竟然笑出了一片陽光燦爛。


  他笑得正愜意時,卻發現前方的少年,竟然出劍了,毫無先兆,疾如電光!


  這小子,劍道進境,當真是勢如破竹;任其過得一年半載,祝田蛟別說攆上,恐怕連背影都難看到了。


  任平生知道雙方境界之差,簡直天壤之別;所以他一劍既出,全無所思所求。


  我心中已無強敵,隻要出劍。


  他感覺一個巨大的拳影,在自己的眼前一晃而至。


  任平生不管,隻管出劍。


  額上一陣劇烈的震痛,瞬息通徹全身上下。任平生感覺到那一股強大的衝力,無可抵擋。他雙腳已經離地,身體淩空飛起,往後跌去。


  但他依然不管,出劍,擊殺,沉胯,回旋,勢盡而不盡,劍收而不收;洶湧而去,波濤相連,連綿不絕。


  任平生跌落在厚厚的積雪之中,渾身酸痛,卻目光明淨,更勝往時。他看見一片黑布,在大風中飄過半空,被風雪裹挾遠去。


  任平生不知道自己傷勢如何。


  至少,我削到了他的一片衣角。對此,少年已經十分滿足。


  他掙紮著站立起來,鐵劍拄地,深深地吸了口氣。黑衣老者依然站在原地,卻已經是數丈開外。任平生這一跤,跌出很遠。


  他揮劍再上,隻當是下意識的反應,朝著那一道生機即可,管他前方是誰。


  這一次,他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削到;自己卻跌出更遠了。


  “不要灰心,不要怕,不要放棄,不要理會……”任平生不斷地這樣提醒自己,老人已經明言,他要的是什麽;不能讓他得逞。


  這一次躺了半晌,任平生才爬得起來,依然站不直身形。他幾次努力,想提起一點力氣;但渾身的骨頭,好像都已經散了架似的,聚攏不到一塊來。


  黑衣老者並沒有乘人之危,隻是在那靜靜等著少年出劍。兩人之間,好像已經達成某種心照不宣的契約你不出劍,我就不打;你一出劍,我就往死裏打;你若想跑,沒門!


  一種無能為力的悲愴,開始彌漫心頭;但他還得繼續出劍。與其把自己耗死,不如與對方戰死。


  這一劍,緩緩而出,去勢飄忽不定,倒不是劍意使然,而是任平生,已經無力穩住劍勢。


  對方還是簡簡單單的一拳,任平生還是毫無意外地跌到冰雪。隻是這一次,他好久都沒再爬起來。


  “我明天還會來的,隻不過,你可以選擇躲著。”賈半聰對厚厚雪堆裏,屍躺著的少年撂下句話,轉身下山而去。


  xuanhuangtianji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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