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我可不客氣了啊，小老弟
戰鬥結束後的白星城裏，沒有風。
硝煙筆直地緩緩升起，如同一棵棵白色的樹木蜿蜒到天空中，與天空和雲層連在一起。
大廣場上，和硝煙一樣高聳筆直的石柱在激烈的戰鬥中斷裂了好幾根。
斷裂的石柱、碎裂的大地、還有坍塌的建築，構成了一副充滿死亡意味的畫卷。
屍體，是這幅死亡畫卷上的點睛之筆。
一群士兵正在打掃戰場，這些士兵分成2群，一群將還在喘氣的天魔殺死，一個個的補刀，確定死的不能再死。
並把死去的天魔集中在一起，形成一座座小山。——之後會把天魔屍體集中焚燒，這樣不容易爆發瘟疫。
另外一群在第一時間把活著的士兵有效的救助——或者處理他們的屍體。
活著的戰士們會在第一時間獲得妥善的救助，而死去的戰士，會得到一場體麵的葬禮，這是每個士兵都會遇到的榮耀。
死者的臉上會被畫上複雜的油彩。
女媧人族的人們認為，這些繁雜的油彩可以幫助冥界的神明認出死者的身份——並幫助他們乘上正確的往生之船。
同時，要讓死者的嘴裏含一枚金幣、同時死者雙手要握著自己生前使用的工具——士兵是他們的兵器，商人是一座天平，而鐵匠則是他的鐵錘。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在冥界記起自己的身份，當往生之船到達彼岸時，他們將踏上自己的來生，也可以找到自己正確的身份。
兩個士兵從一片廢墟中抬出一個戰士的屍體，這是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魔能槍戰士，腹部有一大片焦黑的傷口。
在之前的戰鬥中，一個雙臂傀魔朝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士兵吐出一道紅色的光芒，那個少年嚇呆了。
眼看那紅光就要轟到少年身上時，這個三十多歲的士兵毫不猶豫用自己身體幫少年擋下了這一擊，並被巨大的衝擊力直接轟進了那片廢墟裏。
他救了那個少年，而自己卻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當兩個打掃戰場的士兵把這個戰士的屍體從廢墟裏抬出來的時候，那個被救下來的少年緊緊地跟在擔架旁邊。
這個少年有一頭柔順的褐色頭發，瘦削的身體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肥大作戰服。
他緊緊盯著那個替他死去的戰友，言語裏帶有一絲哽咽。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救我？”
“我……我都不認識你啊！”
抬擔架的那個老兵歎了口氣。
他很想摸摸這個少年的頭發，但自己雙手抬著擔架，騰不出手來。
他隻能用安慰的口氣對少年說：“孩子，想開點，這就是戰爭。”
“生死是戰爭中最常見的事，你必須盡快學會適應戰爭，因為戰爭不會去適應你。”
“如果你調整好了，你就去領個擔架，幫忙打掃戰場——我們的事情還有很多。”
老兵說完，抬著擔架走遠了，他們要把屍體抬到大廣場的一角去——會有人在哪裏鑒別死者的屍體，並幫他們整理遺容。
那個少年抹了一下眼淚，朝著戰場中央，堆放工具的地方走去。
走到接近工具堆放點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少年。
一個頭上有一雙毛茸茸的三角耳朵的少年，他腳邊上，有一個被錘進土裏的灰色天魔，頭顱已經不見了，軀體還在微微顫抖著。
……
感受到身邊的目光，韓威扭過頭去，看到是一個有一頭柔順褐色頭發的少年，他衝著對方點了點頭。
這時候，族長和幾個長老也安排好了打掃戰場等等一係列後續的工作，並朝著韓威和白華等人走過來。
站在韓威身邊不遠處的獒景連忙拉了一下韓威的袖子，然後他和韓威一起，向族長行了個禮。
白華衝著族長啪地一聲，行了個標準的捶胸禮：“族長！白星城戍衛兵團第5大隊第3中隊，白華向您報道！”
緊接著，巴淩厚也向著族長行了個禮：“族長，戍衛兵團第二大隊第四中隊，巴淩厚，完成任務，向您報道！”
族長還是穿著那件破損的、露出胳膊的長袍，她衝著白華語氣柔和地點點頭：“白華？我聽說過你，是第五大隊天賦最好的年輕軍官。”
白華非常罕見地臉紅了一下，低下頭沒有說話。
族長又對著巴淩厚點了點頭：“很好。”
說完，她扭過頭，深深地凝視著韓威。
幾秒後，她對著韓威行了一個大禮：“傳承者大人，感謝您出手救了我們部族。”
韓威嚇得往後跳了一下：“嗨呀，族長姐姐，可別這麽客套！”
“咱就正常一點兒就挺好的，叫我韓威就行了，可別叫什麽‘傳承者大人’了，太別扭啦！”
“哦，其實我也覺得這樣怪別扭的。”族長好像鬆了一口氣，並馬上改了口，“那以後就這麽叫你了啊，小老弟。”
“……？”
耿直到這種程度是認真的嗎？
韓威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偷偷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把情緒拽回來。
不過韓威很快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和天魔的戰鬥結束了！
這就意味著，他終於可以把穿越以來的那些疑點，一一找出答案了！
韓威心裏有點激動。
穿越到這個世界時間也快一天時間了，他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疑惑。
但因為有天魔進攻，他隻能硬生生地壓抑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現在，他終於有時間去尋找答案了！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這個問題在韓威腦海中已經縈繞很久了。
這個世界有巨大沉重的魔能卡車，但軍官和傳令兵傳遞命令用的是戰馬。
這個世界的社會體製看上去是非常落後的部落製，但效率又似乎比一般的部落製要高得多。
這個世界有先進到難以置信的古代天魔工廠，也有魔能步槍這樣一看就是黑科技的萬一，但大量士兵依然用刀劍作戰，而且還有神奇的修行者。
再聯想起在祖地時，“錄音機白星”和他說的那些話……
人類和天魔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人類會占據這麽多天魔的工廠？
妖神究竟是什麽？
女媧神……究竟是一個傳說，還是真的確有其人？
這是一個扭曲又怪誕的世界處處充滿了讓韓威難以理解的矛盾點。
但，這個世界，又讓他覺得是那麽的有趣。
而且，他畢竟已經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他，韓威，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戌部族的年輕士兵們身體裏蘊含的那種勇敢。
雖然臉上依然稚嫩，但麵對強大的天魔時，他們依然悍不畏死地向對方發起了進攻，並在天魔進攻時沒有一人逃跑。
他看到那些年輕的士兵，為自己身邊那些也許並不認識的袍澤擋下致命的攻擊。
他也看到他們緊緊抱住那些強壯的天魔，和對方同歸於盡——隻為了給戰友製造攻擊天魔的機會而已。
那些年輕的、和自己年紀仿佛的士兵們，在看向自己時，帶著熱切崇拜的眼神，眼睛裏閃耀著希望。
白華在戰場上救下了素昧平生的自己。
族長讓全族人用“傳承者大人”這樣尊貴的稱謂來稱呼自己。
就連自己的坑貨發小——獒景，現在在叫自己“二貨”的時候，也會猶豫一下了。
罷了。
雖然自己到這個世界隻有短短不到一天時間。
但，自己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
自己……已經融入這個世界了啊。
那就繼續往下走吧。
努力變強，活下去。
並且，揭開這個世界的真相。
唯一就是戰鬥的時候要變成大狗有點不爽……
雖然腦海中的活動非常劇烈，不過現實中其實他隻恍惚了短短的一兩秒時間。
族長見韓威神情古怪，似乎有非常複雜的心理活動。
他的恍惚被族長的話打斷了：“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隨我來，到我的議事大廳裏去說話吧。”
幾個少年點了點頭，跟在族長身後走向族長大廳。
他們穿過飽經戰火的，破破爛爛的大廣場，走向大廣場盡頭的一座龐大建築。
那是族長的議事大廳，它坐落在大廣場的盡頭，背後就是白星城的後山。
事實上，這座建築就是依托著後山的山勢修建起來的。
最前麵是部族的議事大廳，後麵是族長的府邸和一座小的軍營——後者是專為保衛族長設立的。
走了一半路的時候，族長忽然看了獒景一眼：“你是獒峰將軍的兒子？你和獒峰將軍長得很像。”
獒景點了點頭，臉色激動的黑裏透紅：“沒想到族長大人能認出我來！”
“哦，這並不是什麽太困難的事情，畢竟全部族你這個臉色的也不多見。”
“……”
“啊對了！”白靈拍了一下腦門，“獒峰將軍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挺重的傷，不過人沒事。”
獒景一聽就急了：“那他現在……”
白靈手指指了一下西麵：“就在軍營的醫療所，很好找。”
巴淩厚主動說：“我騎馬帶你去吧，反正我暫時也沒別的任務。”
獒景滿臉焦急地點點頭：“好的！”
說完，年輕的軍官騎著馬，帶著獒景朝兵營跑去，而族長等人繼續朝議事大廳的方向前進。
在接近議事大廳的時候，族長忽然好奇地看了韓威頭上那對毛茸茸的耳朵一眼。
她很好奇地問了韓威一句：“韓威，我能摸一下你的這對兒耳朵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