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月光之下,那歌伎正摟著弟弟哭泣。這會兒她淚水早就洗去了唱曲時的妝容,她換上了簡樸的衣衫,婀娜的身段、秀麗出眾的麵龐加之晶瑩閃爍的淚光更使她顯得嫵媚動人。她見這突如起來的情況,把眼淚一抹道:“小女並未偷竊任何東西,就算是我被拿到官府,也要講明實情,還請公子為我作證!”
曹平安見她這麽說心裏心坎軟了下去,一把拉住她的肩膀問:“別怕,我就是這兒最大的官兒,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
“小女子姓卞,原是琅琊郡開陽人,這是我弟弟卞秉。早些年爹娘因為饑荒瘟疫死了,我倆從小便在外麵賣藝為生,走到哪裏便住到哪裏,哪還有什麽家?我隻求公子把我弟弟帶走……”
“你們又沒有做錯什麽,我是濟南國相,前不久咱們還在洛陽見過呢!”
曹平安這麽一說,這卞氏歌伎才微微抬起頭來,細細看了一番確實似曾相識。“你是與那袁家公子一同去酒肆的聽曲兒的……?”
“正是!”曹平安四下環顧,“跟我走吧!把你弟弟也帶上!”說罷抱起卞姑娘就放到了馬車上,又吩咐了馬夫幾句。
“這……”
“我來時便已聽說這王富貴惡貫滿盈,早就想要拿辦他了,如今他撞了老子的槍口,目無法紀,我這回去便治他一罪。”說著曹平安也翻身上了馬。
王富貴這才反應過來,這個曹平安壓根就是來整治濟南的風氣,怪不得之前所授之禮這濟南相一概不取。恨也隻恨自己反應過慢,甚至還在這國相麵前犯了法,自己挨了一頓夏侯淵的鞭打不說,極有可能連小命就要丟了。
他現在提心吊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脫罪。想了半天,這濟南中除了王爺以外,又還有誰能救得了他?
不過這濟南王爺每年都從自己這裏獲利不少,利益與自己也有掛鉤,若是知道自己入了獄,想必他也會遣人來向濟南相說說情分,哪怕家產被抄,隻要留得自己一條小命便可。
一切也都盼望那些一溜煙跑掉的家仆腦子靈光,能去給王府通報了……
“哈哈!”夏侯淵見了放聲大笑,“我說孟德兄!你這不是搶人也算作搶人啦!”
“少貧嘴!你把王富貴搬到馬上去,咱們這就回府!”
兩匹馬載著三個人飛領著馬車奔至國相府上,夏侯淵馳騁在前,曹平安不時回頭看看那卞氏歌伎,心裏生起愛意又有些憐惜。
過了府門,幾人栓好馬匹,安置好了卞氏姐弟,這才走入大堂。片刻之後,這東平陵的趙縣令便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
“府君……曹府君!”
他跑的急,入門時給門框絆了個趔趄摔倒在地,他哀嚎一聲見那王富貴血流滿麵狼狽不堪,心裏著急,趕緊爬起身來問道:“府君,這王少爺犯了什麽罪?”
“什麽罪?”曹平安指著堂前跪著的王富貴衝他冷笑,這笑意直叫趙縣令渾身發涼,“他強搶民女,強買農田,欺壓百姓,勾結山匪!”
“王爺令我過來……”
趙德柱話都還沒說完,便聽得曹平安一聲暴喝:“跪下!”趙德柱這才知道事情不對,原來這濟南相並不是嫌禮輕的才催促著要結識這王富貴,分明就是想看看他們這幫子人的罪行。
本來這王爺收到消息,自己的大財主王富貴給國相抓了,他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派人去通知了趙縣令,畢竟自己根本無權過問這政務。
誰想,這趙德柱一來,便是自投羅網!
他應聲而跪,哆哆嗦嗦……
曹平安展開禮單,將桌案一拍:“趙縣令,你可聽清楚了,既然皇帝設了那什麽萬金堂西邸賣官,那我也不管你這官職因何而得。但你膽大妄為,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不說還私營鐵礦,最後竟想賄賂本官……”
他衝趙德柱又是冷笑,說道:“現在人證物證皆在,我明日就上疏朝廷並傳檄刺史黃琬。你的官我看就別當了,回家等著治罪吧!”
“下官冤枉啊,府君大人,下官冤枉啊……”他哆哆嗦嗦哀求叫喊,“就算下官做錯了,可是王爺同樣也有聯係!”
曹平安一聽這趙德柱拿濟南王劉贇來壓自己,心裏不由生起火來:“你事到如今,是想把王爺搬出來,讓我給他一個麵子?”
“這……這……”趙德柱被問的啞口無言,“下官該死,下官以後不敢啦,請曹府君給我個機會!”
“哼!”曹平安冷笑一聲,“你可知這黃巾之亂為何而起,這百姓又為何而反?”
趙德柱搖了搖頭,卻聽曹平安有些歎息:“還不都是你們這些貪官汙吏所逼的嘛!朝廷幾次派兵剿滅叛亂的時候,不論降與不降一概屠殺,又曾幾何時給過他們機會?朝廷既然沒給他們機會,我也就不能給你們機會。”
他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那些鮮血淋漓、血肉橫飛的景象又映入腦海裏,他馬上睜開眼,說道:“吏治不清,萬事難理,我意已決!”
“大人!”趙德柱已知哀求無用便換了個口氣,“你雖為郡將,但無罷官之權,我這一事須等奏明朝廷之後聽從發落!”
曹平安微微一笑:“我父曹嵩在朝,先斬後奏誰又能如何?我即刻修一書信前往黃刺史處。若是容你暫居職位些許日子,你還不得撈上一大筆養老財?”
東平陵縣的趙縣令一聽,慌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自己這買來的官,為了討好上一任濟南相花了一大筆錢,這回這個九卿之子,錢是沒怎麽花,但自己的卻官位不保了……
卻見夏侯淵一個箭步迎了上來,將他的冠戴摘了去,奚落著說道:“我說趙德柱,你這諂媚的功夫不好使了吧?”
“你……”趙德柱氣得對他指指點點。
夏侯淵“啪!”地一聲便打了他個大耳刮子,又說:“我夏侯淵平生最恨得就是你們這幫貪官、贓官、你還想賄賂我錢財?”說著說著提著他衣襟就是一陣連環掌摑!
曹平安見夏侯淵泄憤也泄了,這才喝住他,放了這趙德柱,他啜泣著站直身子,悻悻地轉身出了國相府!
“這個人怎麽辦?”夏侯淵叫著曹平安又指了指堂前的王富貴,“不如明日拖到集市一刀砍了!”
王富貴一聽,嚇得驚恐萬狀,哆哆嗦嗦這才說了句:“大人……我雖作奸犯科,但罪不至死,朝廷修繕西園,我也出了許多錢財……也算於朝廷有功吧?”
曹平安沒有理會他,隻是問了一句:“你與那永樂少府王萌可有關係?”
王富貴畏首畏尾地頷了一首,又聽曹平安說來:“這與王甫有關係全部都被陽大人依法拿辦了,我思來想去,你是王萌的族人怎麽可以漏了網?那王萌罪犯的可是株連九族、流放妻女子孫之罪,怎麽你還能過得如此自在?”
“這……”王富貴說不上話來。
“我想,可能是你未在朝中做官,隻是做了個生意商賈,但你卻依靠這層關係私營官鐵,壟斷商業,這一條便足夠治你死罪了,更不用說你勾結山匪,我要是定你一個蓄意造反,你想你的下場如何?”
“大人饒命啊!”
“來人啊!將這罪商拖出去,明日午時問斬!”曹平安將手一揮,便見門外走進兩名侍衛,侍衛將他雙臂一架便拖了出去!
那被拖走的王富貴哀嚎不斷,待這哀嚎消失殆盡,寒冬的院落便寂靜無聲,不一會兒便聽琴聲悠揚起伏,時而歡快時而婉轉。曹平安知道這是定然是那卞姓小子在彈琴慶祝。
他欲拉著夏侯淵前去卞氏姐弟的房屋,可這粗漢子忙了這一陣早就累困了,拒絕一番後便回房而去,曹平安也隻得自己前往。
卞氏姐弟見曹平安入了房門,伏地叩首,弟弟率先說道:“府君大人為民除害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壯舉!”
“你們看見了?”曹平安低頭看看自己皴皮的雙手。想著自己來到這東漢末年也有大半年,這大半年經曆著腥風血雨洗禮,內心早就有了些許變化。他笑著臉,趕緊扶起卞氏姐弟。
“小女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卞氏歌伎微微頷首,舉止之間無不讓曹平安心動不已。
“府君大人,我瞧你是看上我姐了吧?”卞秉笑嗬嗬地說,“瞧你一進來就盯著我姐不放,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話一說出來,曹平安瞬間漲紅了雙頰,卞氏歌伎也扭過頭去,含蓄著說:“阿秉不要胡說,公子貴為國相,怎麽會瞧得上我呢?”
“姐,這分明的事兒,你還看不出來嘛?你是沒瞧見他見你被那惡霸拿住時急躁的樣子!”
曹平安輕咳一聲,繞著話題:“阿秉,你長得高,也挺壯實,還很英俊又會撫琴吹笛。”
卞秉把手往袖子裏一揣,憨笑道:“哪是!我爹娘死得早,為了生活四處奔波,哪像你們不愁吃穿,我隻能像潑了糞莊家,要是不長進還能怎麽著?”
“阿秉,你這是怎麽說話的!”說著卞氏扯了扯卞秉的衣裳,“這位公子他是恩公,又是國相,你這說話不知分寸,還不快些道歉!”
“不打緊,不打緊,這樣說話也很正常。”這後世之人唯一地優點恐怕便是對這古代禮儀總是滿不在乎,無論什麽人都一視同仁。
“姐,你看,他都不在乎……”說著他轉過頭來麵向曹平安,“你就說你喜不喜歡我姐就完了!”
“喜……歡!”曹平安支支吾吾說出兩字。
“成,你就挑個吉日讓我姐過門吧!”
“這……”曹平安嚇了一跳,“這不該先談戀愛、約個會什麽的嗎?然後再見過父母,行了聘禮最後才結婚……”
卞秉湊到他耳邊細語:“這婚禮按理得問過長輩,但你這府君撿了大便宜,我家裏沒有長輩,我同意了也作數!”
接著他又站回原地說道:“至於那什麽談戀愛、約個會還有什麽聘禮什麽的,咱不懂,往後你補齊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