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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幾天後,曹平安也逐漸適應了濟南相的工作,日常事務並不繁忙,一來,多虧了這十多個縣的貪官;二來,這些百姓也給這裏的贓官欺壓慣了,所以農耕桑田、民事訴訟等事務並不多。


  午時,曹平安正查看著《新編三國誌》,想要從這本史書中獲得一些關於曹操擔任濟南相的信息,不過可惜的是,上麵隻有寥寥幾句話。


  不一會兒,聽得門外車聲嘈雜,曹平安放下書本大步出了門,卻見那趙德柱恭恭敬敬再來拜謁,他令下人裏裏外外搬運著馬車上錦繡綢緞、金銀器皿入了國相府。


  “趙縣令,你可真是太客氣了。”曹平安平和地喚了一聲,“我曹某人才到這幾天,你便兩次拜會,我實在是受寵若驚。趙縣令你愛民如子,為官清正。得君一見,實在是我曹某人三生有幸呀!”


  趙德柱哪兒能不知道這些話都是他教給百姓說的,如今卻被曹平安拿來挖苦自己,心裏憋屈,但也隻有憨著臉道:“府君大人,您這是取笑小官呀。我實在是慚愧,慚愧!”


  “哪裏,哪裏。我曹某人素愛講些玩笑話,還請趙縣令不要介意呀!”曹平安拉著他的手並行,一副笑容可掬的姿態,說道:“走走走,裏麵請!”


  “還是府君大人走在前麵,小官不敢僭越。”


  “嗐。”曹平安握了握他的手,“我初到貴地,這縣份上的事情,多虧了你們這些縣令,不然我可落不得清閑。再說了,咱們本來就是同朝稱臣,何必分得那麽明白?”


  趙德柱見他這樣說,以為是自己的這車重禮讓眼前這個濟南相高興了,他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去。


  他憨笑道:“不不不,還是府君大人走在前頭,小官跟隨便可。”


  “既然兄弟如此謙讓,咱們二人攜手攬腕一同入衙。”曹平安說罷拉著他的手就往裏走。


  趙縣令此刻有些飄飄然了:九卿曹嵩之子、掃滅黃巾之禍的功臣、堂堂的濟南國相曹操,此刻竟然拉著自己的手稱兄道弟,我真是祖墳冒了青煙呀!


  穿門入衙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頗為可觀的前程……


  進到大堂,二人按主賓落座,家仆獻茶已畢。曹平安屏退旁人,明知故問:“我瞧趙大哥得有四十來歲了吧,您是哪一年的孝廉出身啊?”


  趙德柱撓了撓頭:“下官並非孝廉出身,是出了四百萬錢資助修園才得此任,真是讓您見笑了。”


  “這怎麽會好笑呢,出資修園也是為皇上出力嘛。”曹平安瞥了他一眼。


  趙德柱聽他是這樣的口風,忙補充道:“我出資西園,乃是得中常侍趙忠、段珪兩位老大人相助。實不相瞞,在下的堂叔與趙常侍是通家之好,多蒙其提攜。”


  他知道曹嵩與趙忠關係甚密,故意挑明了這層關係。


  曹平安聽出了端倪,故作和藹:“趙兄何不早言呀?既然如此,若有什麽想法您隻管推心置腹,我父子倘能幫襯,也不枉你對朝廷一片忠心啊。”


  “下官不敢,下官隻求偏安一隅,造福百姓就行了,哪裏敢竊居高位?”


  曹平安聽得心裏直犯惡心,但麵容還是客客氣氣,說道:“誒!這能力出眾之人,就應該去做大官,不然豈不白費了?哪怕是我這個位置,我都覺得你比我合適!”


  趙德柱聽得合不攏嘴,心裏竊喜,嘴角都快裂到後腦勺去了,他笑嗬嗬地從袖中拿出帛書恭恭敬敬地呈給曹平安,說道:“久聞府君大名,這黃巾一役戰功赫赫,得勝而歸遷任國相實是大喜,下官這有薄禮相贈,以表存心。”


  接著這趙德柱又命人打開兩個箱子,隻見珠光寶氣自箱中迸出,曹平安不由得大吃一驚。


  隻見一隻箱子中,什麽瑾瑜璋璜、琮璧瓊玦,各式華麗的玉器堆滿了整整一箱。


  另一個箱子更加不得了,翡翠金銀、犀角酒杯、貴霜石陶俑、銅鳩杖首、當戶銅燈、馬踏飛燕、鎏金銀蟠龍紋銅壺……盡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如此重禮,趙縣令可真是破費了!”曹平安略微皺了皺眉頭,壓製住心中的驚訝,這才接過帛書細細觀看。


  不說這些東西在東漢末年值錢,這隨便一樣換在後世,那個不能值個把套房子?那個不是價值連城?


  見曹平安接過帛書,趙德柱恭恭敬敬地說:“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這可不小了,光這帛書上麵寫的,錦緞就有三十匹,這些可是足夠我家中仆人小廝、婢女丫鬟都得有新衣服穿咯,這得感謝你的厚德呀!”


  “豈敢豈敢。”趙縣令連忙賠笑。


  “不過我曹某人實在是奇怪,你一個六百石的縣令,俸祿那麽少。”說著曹平安俯身向前,麵帶笑意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光靠你撈的那點兒油水,夠嗎?”


  “啊……哈哈哈。”趙縣令聽樂了,“大人您恐怕沒來得及打聽,這東平陵有多處鐵礦,小的精心處置也能有不少收益,今聞大人到此,小的將這些年的積蓄全數奉上也就是了。”


  “唉……”曹平安搖搖腦袋,“正所謂君子不奪人之美,你這份禮太重了,我不能收啊。”


  “大人您這就是不給我麵子了……”


  “兄弟不必客套,我禮雖然不收,但是還是請你幫我辦件事。”


  “府君有事,安排下官去做便可,何來一個幫字?您真是太見外了。”


  曹平安歎了口氣,沉吟道:“你也見到了隨我前來的夏侯淵,他是我的堂兄弟,曹某年輕時,血氣方剛,用棍棒打死了一個桓家家仆,差點兒沒舉成孝廉,是他給我頂的罪!”


  “他到來之日下官未敢怠慢,已有好心相獻。”


  “已有好心相獻?哈哈哈……”曹平安仰天幹笑了幾聲,突然又皺起眉頭,“夏侯淵得趙兄周濟曹某感激不盡,隻是……”


  “隻是什麽?您隻管吩咐就行!”


  “隻是我初到貴地,也聽人說得那東平陵王家是此方巨商,資產雄厚,那日並未見著他……你與他可熟絡?”


  “熟,我們兩家互有來往,府君有什麽事嗎?”


  曹平安冷冷一笑,說道:“不如你予我安排安排,我同他見上一麵,如何?”


  “好說好說,這些天那王家當家剛好出門,所以沒能迎接府君,我在這裏替他道歉了,今天想必也該回來了,若是他在,我便讓他好生招待一下府君。”


  這趙德柱說完,心裏卻想:這曹孟德好大的胃口,敢情是我這禮太輕,還要那王家也來送點兒不成?

  曹平安冷笑道:“那麽這件事便交予你了,我早就想結識一下像王家這樣的巨商了!”


  “諾。下官一定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麵麵。”


  茶飲畢,曹平安命人將禮物一並退還,接著又送趙德柱出了府門,這才轉身回去。片刻之後,隨著一聲馬嘶,夏侯淵也回來了。


  “孟德。”


  夏侯淵下了馬,三步並作兩步走,一下子就進了大堂。曹平安見他勞累,命家仆取來一碗水供他飲用。


  夏侯淵兩口喝完,一擦嘴便道:“你吩咐的事情,我辦完了。”說著從袖中取出帛書,“那會寫字的不會寫字的,我都叫人寫好啦,這上麵全是那王家的罪狀,什麽強買田產房舍,什麽販賣私鐵、欺壓善民,還有賄賂官員、勾結山匪,都寫在上麵呐!”


  “好!”曹平安拍了拍夏侯淵的肩膀,這才接過帛書,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地羅列著王富貴的罪行,“這一路,你辛苦啦!”


  “咱們兩個是兄弟,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對了……”他緩了緩,又道:“那山匪我也調查清楚了,就在附近那錦屏山上落草。”


  曹平安麵帶笑意:“我這都沒托你去做呢,你倒是給我查清楚了?”


  “這有啥,反正都是辦事,一道辦了就行!”


  夏侯淵細致地描述著,說道:“這錦屏山位於泰沂山脈北麓,因山林蓊翠,古木蒼鬱,遠觀宛然橫鋪‘一’字。好似屏風,而得雅號錦屏。”


  他頓了頓,又說:“又因山頭平而方,俗名平頂山。山雖小,可樹、洞、泉、石、飛禽走獸樣樣齊全,經明水往西南方向走兩百餘裏便是泰山。”


  “那山中匪盜有多少人?”曹平安問了一句。


  “那山匪藏在山頂古祠中,數目約有兩百餘人,他們又在古祠前設了些防禦,加之山路崎嶇,便易守難攻。每逢節日集會,便會下山擄掠劫道商賈。”


  “嗯,這事兒暫且擱置一旁。”


  “咱們不去剿滅他們?”


  曹平安搖了搖頭,說道:“暫時不去,現在還有要事要辦,你等我通知就好,一會兒帶你去吃吃喝喝。”


  “那好啊,何時去?”


  “都說了等通知……”曹平安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回答。


  夏侯淵笑嘻嘻地說:“我這腦子,真是記不住事兒。你才剛說,我就忘了,是誰要宴請我們?”


  “東平陵王富貴!”


  “哦!”夏侯淵兩眼泛光,“這小子肯來待見你了?”


  曹平安搖了搖頭,說道:“他這些天剛好出了遠門,那趙縣令說他今日便可返回,若成,咱們今晚便能去赴宴了。”


  “好啊,我這早就想去聽點小曲兒,吃點美酒了!”


  “你可別學那丁衝,整天酒不離身。”


  夏侯淵將陶碗一舉,學著丁衝,說道:“壯士!複飲呼?”說完兩人大笑起來。


  現在,就隻需等趙德柱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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