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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黃巾潰兵在前麵跑,官軍和豪強的私兵在後麵追,一連追出去十多裏地。那黃巾軍的首領韓忠原本是黃巾渠帥張曼成的手下,南陽一戰被秦頡斬殺後,便又擁立趙弘為帥,豈料這趙弘又被朱儁剿滅,最後自己便領了餘眾占據了宛城。


  隻見這韓忠跑也跑不動了,索性丟了手中兵器雙膝跪地,帶著潰軍投降了。


  隻是秦頡那裏會容得了此人,他原本就斬了張曼成平了南陽之亂,若不是韓忠帶頭叛亂那裏還有今天戰事?秦頡才不管這群人投不投降,他驅馬上前,舉起手中大刀就劈向韓忠。


  這力使得有些大了,竟將韓忠攔腰斬斷。


  “我靠。”曹平安見這太守砍了韓忠,罵起娘來,“這人殺不得啊……你他媽的跟傻逼一樣!”


  果不其然,這幫潰兵見投降也不得活路,索性拔腿起來繼續奔跑。北麵是跑不出去了,索性調了頭,往宛城跑去,漢軍又隻得回軍掩殺。


  黑壓壓的一片,都分不清哪些是漢軍哪些是黃巾軍了。


  畢竟這幫賊眾有十萬,一時間並不能全部都湧出北門,宛城裏還沒逃出來的黃巾軍,見了出來也要被漢軍截殺,索性將北門關了去,繼續堅守。


  倒黴的可就是還沒跑回城的黃巾軍了,雖說有少數人趁亂得以苟活,但大部還是被漢軍殺死在了北門外。


  這原本煮熟的鴨子,就這麽又飛了,本來近在眼前的勝利,此刻又變成了攻城戰。


  孫堅見戰事又回了原點,他手中緊握古錠刀,率先登上雲梯車,大喝道:“宛城必須拿下,不怕死的都隨我衝上城去。”


  一聲暴喝,竟有無數將士隨之應來,隻見他們有的跟著孫堅登上了雲梯,有的推著雲梯車正往牆邊靠攏。在距那北門不足一丈遠時,孫堅俯身躍起,如飛鷹捕食般落到城頭之上,古錠刀左揮右砍殺了兩名城頭守卒。


  “隨我殺進去!”孫堅繼續大聲命令著。


  孫堅的勇猛行為立即引來了效應,局勢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短兵相接,近身肉搏起來,這黃巾軍就更加不是對手了。隨後,七、八架雲梯車也都靠上了城牆。


  借著雲梯,攀上城頭的漢軍愈來愈多,荊州豪族也紛紛登上城頭,桃園三兄弟與衛鮑於三員將領也引兵而上,一時間這北門城牆上擠得人山人海。


  黃巾軍一開始還在奮力抵抗,但見這漢軍如潮水一般往上湧,便紛紛棄了城頭往城內逃竄。孫堅引軍殺出一條血路,不一會兒北門便打開了。


  這城門一開,漢軍的騎兵便有了用武之地,隻見朱儁一聲令下,由曹平安引領,這三千精騎紛紛殺入城中。


  黃巾軍慌不擇路,有的拆了民房當做掩體,有的縱身跳進了井裏,甚至有的藏到屍山血海之中,忍受那刺鼻的腥味,但隻要能夠活下去便是好的。


  “孫夏往西門逃走了。”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但眼下的局勢,若是不除掉這孫夏,隻怕這叛亂永遠沒有盡頭。隨後,漢軍又殺出了西門朝孫夏追去。


  豪強之中,蘇代、貝羽、趙慈都身負重傷,所帶的私兵也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官軍之中,徐璆、秦頡引著本部人馬維持宛城秩序,就隻剩下朱儁、曹平安以及那衛鮑於三人和桃園三兄弟繼續引兵追擊,孫堅傷口迸裂,戰袍都給染紅了去,但他卻強忍傷痛鼓足了勁,毅然上馬加入了追擊隊伍。


  孫夏領著殘軍一路西竄二十餘裏,漢軍窮追不舍緊緊跟在後頭,前麵的急著逃命,後麵的趕著玩命,兩支隊伍就在這南陽郡開闊的平原上展開追逐。


  這是隆冬時節,凜冽寒風陣陣襲來,兩支隊伍的人馬絲毫不覺寒冷,反倒是額頭冒出汗來,衣裳也都給汗水浸濕了,甚至還能看見這些人身上冒著陣陣白霧。


  縱使漢軍有著騎兵,但黃巾軍明白落下就隻有死,加上他們衣裳單薄反倒是減輕了負擔,這樣一來,他們玩命的跑,漢軍拚命的追,兩者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曹平安勒緊韁繩兀自顛簸,夕陽西下,他早就不知道追了多久了,隻覺自己喉頭發幹,胯下坐騎也噴著鼻息,喘著粗氣,嘴角還有著一層白沫,一看便知這坐騎累壞了。


  疲勞讓曹平安直不起身子,他伏在馬背上,隻是意誌力讓他機械地繼續揮著馬鞭。他微微抬頭,隻見前方黑壓壓的黃巾軍忽然停住了。


  這幫黃巾潰軍跑不動了,隻見人群中擠出孫夏,他伏地求饒:“我們投降了,我們投降了,不要再……”


  他話還沒說話,便聽孫堅大喝一聲,催馬上前,手中古錠刀一刀削去了孫夏的頭顱,那鮮血如泉柱般兀自噴射出來。


  這裏是精山腳下,曆史上的黃巾軍於此覆滅。這幫農民隊伍半身受著勞作之苦,體力意誌哪裏比得上朝廷的正規部隊。


  麵對矗立在眼前的精山山脈,這幫黃巾潰兵心如死灰,眼神裏充斥著恐懼與憤怒。


  “兄弟們,咱們橫豎一死,不如跟官軍拚了!”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隻見這幫黃巾軍起身奔來,拿著一切能做為武器的東西衝入漢軍陣中,手上沒有武器的,便近身肉搏,場麵甚為慘烈。


  戰馬嘶鳴著來回衝撞,寒冬裏刀槍與農具相撞迸出火花,被砍落的頭顱四肢,遭士卒馬匹踢得往來,無數屍首給踩成了肉泥。遠遠望去,汩汩鮮血匯在一起,朝著低勢之地流去,形成了一條條細細的紅溪。


  不知這拚殺了多久,黃巾軍撐不住了,他們喪失了最後一絲僅存的鬥誌,眼神空洞,手臂早就抬不起來,兩隻腳早就不聽使喚,癱軟地倒了下去,目光呆滯地迎接著死亡。


  漢軍發泄著怒火,這幫黃巾軍此刻就如同待宰的動物一般。這早就不是戰爭了,是屠殺……


  曹平安停下馬來,看著一片片鮮紅的血潭,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充斥著慘烈的哀嚎,此刻她仿佛自己就身在阿鼻地獄裏,連續的戰爭、死亡令這個未來人再也忍受不住了,他眼角早就浸出了淚水,拖著嗓門大喊:“夠了,別殺了,夠了……”


  衛茲早就殺紅了眼,提劍而上還想砍殺。曹平安立刻翻身下馬,幾步衝了過去,他一把揪回衛茲,忽地一下朝他打了一耳光,吼道:“老子說別殺了,你他娘的耳朵聾了嗎?聽不見嗎?”


  “我聽見了!”衛茲竟然對著自己的這個救命恩人,也是主子的人大吼一聲,隨後眼淚也嘩嘩地流了下來,“為什麽不殺……為什麽不殺……?”


  他轉過身來竟也揪起曹平安的衣襟,哭泣著:“不殺……不殺這幫人,對得起我們帶來的弟兄嘛……嗚嗚……”


  衛茲哭了幾聲,又道:“你睜著眼睛瞧瞧,咱們從冀州帶來的人馬,還剩多少啊……嗚嗚……”


  曹平安一時感觸,隻見他將手中馬鞭一扔,伏在衛茲身上流著淚:“咱們為什麽要來打這該死的仗呀,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要打仗呢?

  曹平安緩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望著這如煉獄一般的戰場:他們早就殺累了,都聳拉著肩膀,雙手都止不住顫抖了,可為什麽就是不願停手?

  鮑信領著於禁前來,桃園三兄弟也下馬而來。


  隻見鮑信麵如死灰,淡淡地說:“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劉備上前作揖,說道:“這南陽黃巾賊已經平複,劉備這就拜別曹都尉前往河北援助都鄉候,各位將軍恕劉備就此一別吧。”


  曹平安還沉溺在悲痛中,哪裏還能理會劉備,隻見鮑信點了點頭,道:“我與你同去。”


  隨後,鮑信轉身向曹平安行了一禮,領著於禁跟著劉備消失在這血海官道之上。


  “我再也不想打仗了……衛老鐵……我害怕了……”曹平安咬緊牙關,痛哭流涕。


  夕陽映照著血染的大地散出陣陣紅暈,屍橫遍野的精山腳下顯得萬籟俱寂……


  鮑信與劉備等人馳援了河北的皇甫嵩,斬了地公將軍張寶,俘虜黃巾賊眾十萬有餘。為了防止再次反叛,皇甫嵩將十萬人盡數斬殺,將屍體和沙土混合著築成京觀警示著冀州的黎民百姓。


  至此,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徹底失敗,剩餘賊眾轉為遊擊,藏於深山老林中繼續抵抗,大漢天子劉宏改年號光和為中平,取意中原平定以此紀念這場勝利。


  朝廷晉封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軍、朱儁為右車騎將軍,在二人力保之下盧植獲得赦免,官複原職。


  秦頡正式受命擔任南陽太守,孫堅升任別部司馬。除此之外,蘇代、貝羽、趙慈等人官封縣令,劉備也因戰功受封安喜縣尉,似他們這樣因戰功擔當官職的地方豪強天下數之不盡。


  衛茲本有戰功,但因自己與朝廷閹人不合,索性拒了朝廷封賞,與曹平安拜別後便辭官回鄉到陳留去了。


  曹平安則因戰功有加,轉去兗州擔任了濟南相,成為封疆之吏。可是,曾隨他一同而來的兵馬,如今隻有不到百人凱旋而歸。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東漢末年任何一位名將的威名都是靠著這血腥的殺戮所鑄就的……


  中平元年臘月間,京城寒冬時節,街道早就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


  曹平安正在都尉官邸內收拾著行李細軟,準備奔赴那兗州去做那青天官老爺去了。


  忽聽門外小廝喊來:“恭迎老爺。”


  曹平安犯起了嘀咕:完了,這不該撞見的還是撞見了,這俗話說自己的兒,哪怕分別十年、二十年,容貌即使有變,這爹媽卻是一眼就能分辯得出的,不知道自己這個冒牌貨,會不會就此給曹嵩一眼望穿了去。


  那該死的曹操為什麽連家都不回啊?莫不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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