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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曹平安見漢軍已進城,便下令摘掉頭戴的方巾,脫去黃巾軍的衣物,領著眾人歸入皇甫嵩的隊伍裏。


  漢軍這一入了城便和狼入羊群一般,肆意掠奪。他們瘋狂地殺戮黃巾軍士,搶奪百姓的錢財、糧食和器皿,城中的房屋大多都給燒毀。那些來不及穿甲拿刃的黃巾軍士,隻要稍作抵抗,便會被推入火海之中,接著再補上一刀。


  這裏如同煉獄一般。


  漢軍已占據了廣宗外城,城中的黃巾軍不是戰死便是投河而亡,光是投河而死的便有五萬餘人。百姓們驚慌失措,紛紛攜妻帶子逃出城去。


  皇甫嵩沒有下令屠城,隻是任由他們四散而逃,這城中百姓生死他管不了,也不想去管。百姓們又再次踏上了流亡之路,他們隻想活過今晚,哪怕今後會餓死、病死或是路遇匪盜截殺,也不願今夜就死在這廣宗城裏。


  曹平安看在眼裏,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麽感受,每當有城中百姓經過他身前時,他總能感受到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和無奈。


  自來到這東漢末年這幾個月裏,曹平安已經適應了殺戮和死亡,也看慣了鮮血和屍體。但是,今夜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到現在兩手都還在不自覺地顫抖,神經已經極度緊繃達到了飽和狀態。


  但,他如果不殺那個士兵,自己可能就會死在這裏,人在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下,確實會做出一些自己無法預料的事情。


  就在不久前,漢軍還未進入廣宗時,他還拉著衛茲問道:“我殺了人,會坐牢嗎?會不會被判死刑?”


  這給衛茲聽得是一臉茫然,見曹平安精神恍惚,他兩隻手掌扶著他的肩膀,企圖搖醒這個陷入恐慌的男人。


  “我殺了人,會坐牢嗎?會不會被判死刑?”


  “將軍,你醒醒!”


  在衛茲的吒喝聲中,曹平安這才逐漸恢複了理智,他迫使著自己去適應這種感覺……


  廣宗城火勢滔天,漢軍已經攻入了將軍府,府門早已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堂前站著一持劍將軍,他的白色的內衣早就給鮮血染成了紅褐色,他兩眼死死盯著大門,地上盡是屍首。


  他是人公將軍張梁,此刻,他喘著大氣,早已沒了退路,他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漢軍,隻是那柄寶劍早已豁口滿布,自己拿劍的虎口也迸裂開來,流出了鮮血,他殺不動了……


  張梁曾憑借太平道,借此蠱惑張角帶領百姓起義,他雖然勇武,但這領兵打仗卻難登大雅之堂,他哪裏知道計謀戰術,僥幸勝了兩場便放鬆了警惕……隻是如今說什麽都為時晚矣。


  縱使張角依靠著《新編三國誌》忽悠這東漢百姓,建立了這太平道教,但他卻沒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也沒有曹平安口中的妖術邪法,張梁就更不用說了,他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百姓而已……


  “上!”


  下令的是郭典,他命令身旁的士兵衝上前去,張梁哪裏會讓他們殺了自己,隻見他揮劍自刎,霎時,那脖頸噴灑出一抹淡淡的血霧。


  衝過來的漢軍朝他屍體發泄著怒火,他們有的為父報仇,有的為兄報仇,不一會兒,那具屍體便成了一堆爛肉。


  另一頭。


  “把張角的屍體給我找出來。”


  皇甫嵩立在馬上,他大手一揮,身前的軍士紛紛四散尋去。最後,他們在百姓口中得知了張角的墓地。


  都鄉候皇甫嵩下令官軍剖開張角的棺木,將其梟首送往京師……


  曹平安看得難受,此時,從街角竄出兩名敵人,他們衣不遮體,甚至手裏拿的都算不上是武器,隻是那鋤頭和鐮刀等物,不知他們是百姓還是黃巾軍……


  那兩人喘著粗氣,恨恨地盯著曹平安,接著一擁而上,曹平安嚇了一跳,忙舉劍而迎。


  周圍的漢軍士兵聽見動靜,轉頭一瞅見還有落單的敵人正衝向這騎都尉,便急忙轉身奔了過來。曹平安胡亂擋了兩下,兩腳吃力一軟癱坐到地上,那些早已絕望的黃巾軍士卒哪裏會放過他。


  隻見他們舉著鋤頭、鐮刀便要擊來,曹平安手中拿著倚天劍,條件反射地做出了動作,那兩人悶哼一聲後,便倒了下去。


  他們的腹部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不斷湧了出來,痛苦使得這兩人麵容猙獰可怕,不一會兒,他們便斷了氣。


  又殺人了……


  漢軍士兵跑了過來,見騎都尉脫離了危險,那為首的伍長問道:“將軍無礙吧?”


  曹平安心裏慌張,搖了搖手,喘著粗氣說道:“沒……沒事……”


  伍長點了點頭,便領著士兵消失在火光的街道裏,尋那躲藏起來的黃巾賊人去了。


  就在皇甫嵩拿下廣宗城的時候,南陽郡的戰局卻陷入了膠著狀態,朱儁南下與荊州刺史徐璆、南陽太守秦頡合兵一處後,包圍了宛城,但黃巾軍卻堅守不出,至今,官軍已組織了無數次衝擊,但始終未能攻克宛城。


  大漢天子劉宏為此大為不滿,連連派去使者催戰,但哪有什麽效果。本想召集群臣朝會,商議以怠戰之罪捉拿朱儁下獄,幸得司空張溫出言力保,最後隻得令曹平安率五千甲士前往南陽馳援朱儁,殲滅南陽的黃巾軍。


  曹平安自春末穿越而來,如今卻已是隆冬了。這接踵而至地戰鬥使得他眼神有些呆滯,原本光禿禿的頭上也長出了毛發現在亂得如雜草一般。


  “朝廷又傳來催戰的書信了……”


  說話的是西鄉候鎮賊中郎將朱儁。


  早前,也就是討伐波才、卜已大捷時,皇帝龍顏大悅,便封皇甫嵩為都鄉候;封朱儁為西鄉侯,更因其牽製黃巾有功,又賜號為鎮賊中郎將。


  那時,王允也順利進入陽翟接任了豫州刺史。


  朱儁扶著帥案,說道:“就憑我們這點人馬,要想打贏這仗,隻有圍城一條出路,隻是陛下又不給我等時間,真是愁死我也……”


  秦頡看了看愁容滿麵的朱儁,突然轉頭看向曹平安,喊道:“孟德!”


  曹平安應聲抬頭,應道:“幹……嘛?”


  “別死氣沉沉的。”秦頡說道,“你父親曹巨高乃當朝大鴻臚,位列九卿之一,不如你寫封書信,讓你爹爹想想辦法,再拖延幾日!”


  曹平安怎麽能不死氣沉沉,自己的士兵接連作戰,如今已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但聽了這話,他還是愣了一下:這曹操還有爹在朝中當大官啊?

  “這曹巨高是誰啊?”


  曹平安一臉木然,隻見他的一番話竟讓帳內眾將無不議論,在座的衛茲、鮑信、於禁、桃園三兄弟等人更是一臉的問號。


  “你這是打仗打傻了嗎?”秦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曹巨高乃是你父親,曹嵩啊,雖然你不屑你父親是靠閹人起的家,但你也不能不認你父親啊!”


  是了,曆史上曹操雖然打心裏瞧不起閹人,大宦官曹騰卻收養了曹操的爹曹嵩,以至於往後在這朝廷裏難免會被人詬病。


  “哦!”曹平安吸了口氣,緩緩吐出,道:“我爹啊,想起來了,就是這些天戰事不順,腦子裏嗡嗡的……”


  朱儁一臉愁容,說道:“沒用的,這陛下金口一開,誰能勸回?再說那十常侍就怕有人立功奪寵,不知道在萬歲耳邊進了多少讒言。這事兒要是再有他人管下去,隻怕連孟德他爹還有張溫他們都得落埋怨。我入獄也就罷了,但不能牽連一大堆人跟著我倒黴呀。”


  他看了看在座的秦頡一行人,歎了口氣,問道:“你們再好好想想,就沒有攻入宛城的捷徑了嗎?你們都是荊州人,難道就沒聽說宛城有密道什麽的嗎?”


  “回稟西鄉侯,這要是早知道有密道,我早就說了,何必拖延這幾個月呢?”秦頡搖了搖頭,自幼於這荊州長大,確實從沒聽說過什麽密道。


  鮑信拱手說道:“稟西鄉侯,以末將之見,這宛城周圍的黃巾軍盡數已平,不如遣人去遊說勸降,這一來避免了生靈塗炭,二來也可回軍捷報。”


  “我看這方法可行。”曹平安早就厭倦了戰爭,那新鮮感一過便隻覺厭煩了。


  “不行不行……”說話的是趙慈,他搖著手,說道:“這幫賊人素無信義,前番交戰時斬殺了這‘神上使’張曼成,他們便見勢投降,可如今不是又反叛了嗎?不行不行,這次萬萬不能讓這幫賊人投降了……”


  蘇代、貝羽兩人也跟著附和道:“就是,就是,這幫賊人必須斬草除根”


  “呸!”曹平安終於安耐不住怒火了,大喝道:“此方若不是你們這些人下令屠城,激起民憤,這投降的黃巾軍至於反叛嗎?”


  他指著秦頡、趙慈、蘇代、貝羽等荊州人士,眼神沒有了呆滯的樣子,卻大顯火光,又道:“你們這幫人,把人家逼上絕路,當著他們的麵屠殺俘虜,人家不反才怪,盡是一幫哈麻批,哪有你們這樣行事的?”


  “孟德,那些又不是百姓,是黃巾賊……”蘇代解釋著。


  “那我問你,人家當賊前是不是百姓?你們逼反了人家,現在還來說人家的不是?”曹平安一聲大吼,竟嚇得蘇代說不上話來。


  秦頡猛地起身,喝道:“曹孟德,你少在這裏跟我羅裏吧嗦,怨天載道。那張曼成是老子砍的,殺不殺俘虜也是老子說了算,輪不到你。”


  趙慈緩了口氣,接著秦頡的話說:“這荊州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宗族田產都在這裏,若是這幫賊人降了,你們回去向那朝廷請功,謀取功名。要是這幫人再反,我們就得來給你們擦屁股。你這貪生怕死之人,隻想著高官厚祿,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沒有?”


  “你良心被狗吃了?”曹平安拍著胸脯,“我帶著軍隊馳騁長社,一把火燒了那波才,又用計詐了卜已,你現在跟老子說這些?現在率軍來援,那西華一戰,老子折損了多少將士?你他娘的倒是說啊……”


  “老子要是貪生怕死,還來趟你們這渾水幹嘛,說話也不動腦子想想!”曹平安憤憤說來。


  劉備起身朝兩人作揖,說道:“二位也少說兩句吧,這都是為了大漢的社稷著想……”但他一個無職無份之人,那裏又有人會在乎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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