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八章 再舉
第四七八章 再舉
曾經……以後將會發生一個感人的故事。
有倆小屁孩,彼此間沒有血緣關係,但一出生就被迫做了兄弟。幼年間從未謀面,由於生長的環境不同,所受的教育方式各異,從小建立的世界觀、人生觀自然相差甚遠。
若彼此的命運不會產生交集的話,兩個孩子都會按照各自的方式健康的活下去。可偏偏由於父母強加的種種因素,讓他們的命運產生了戲劇化的改變。
聰明伶俐,生活優越,資質絕佳的那個可憐孩子最終成為一個萬人唾罵的漢奸走狗,在眾叛親離中悲慘死去。而另一個痴獃傻笨,生活困苦的那個卻一路奇遇不斷,最後成為萬人敬仰的一代大俠,萬古流芳。
不該怪孩子,全是家長惹禍,卻大義凌然的讓孩子來承擔後果,憑什麼?這不公平,可誰也不會去譴責孩子的親生父母,反倒誣陷最負責最有愛心的完顏洪烈同志是罪魁禍首,而楊帥哥死後都背了個認賊作父的壞名聲。
這個故事很長,只能隨便換個空間給蘭陵同志先敘述個梗概。
蘭陵雖不認可我的觀點,可對楊帥哥還是非常同情的。唯一疑惑的是,完顏洪烈乃堂堂東宮太子,為何要去搶一名蠢笨無知的鄉野村姑,還是個大肚子孕婦!
皇室最看重血統,你一個國家的繼承人弄個外人的後代當國家未來繼承人來培養的話,那簡直就是欺國滅祖,人神共憤。
「這就更能說明完顏洪烈老兄大無畏的情操。」我本來想就事喻示,可不明白怎麼又把話題轉移到血統上了。「舉才不唯親。至少我很看好楊康的潛力。聰穎,努力,積極向上;比起叫郭靖的那個更有前途。」
「不對不對,」蘭陵予以否定。「楊康不知藏拙。鋒芒畢露的人不指望長久。憑他若能在皇儲之爭中勝出地話,這金國也真沒個人才。戰國時真有個金國嘛?此等儲君國之不幸。反倒那個叫郭靖的貌似愚鈍卻內心奸險。自古英雄無善輩,大奸大惡之徒亦是大智大勇之輩,莫要被表面所欺。」
這個不好說了。沒辦法解釋。蘭陵看待事物的方式過於客觀,根本不能正常的融入故事中去。她現在只關心我對待九斤和甘蔗的態度。
自古英雄無善輩啊,蘭陵這句話總結的太透徹了。可我寧願九斤和甘蔗往後都成為善良踏實的人,出不出英雄無所謂,好人有好報的話我是深信不疑地。
感嘆著把甘蔗叫近前。當了蘭陵的面問道:「火了?」
甘蔗吭吭唧唧朝遠處正接受幾位老帥讚揚的九斤瞅了瞅,搖搖頭。
與蘭陵相視而笑。甘蔗在脾性上比九斤要收斂許多。相比之下,九斤憨直憨直,藏不住心思;這說明甘蔗教養要好一些,畢竟是蘭陵跟前長大的,小小年紀就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緒。
「躍馬踢了你的狼,這會倒得了幾個爺爺讚賞,那下次再有人這麼乾的話。你火不火?」蹲下身形,手扶在孩子肩膀上,注視著甘蔗眼神,「若不是旁人,還是他乾的。你怎麼辦?」
甘蔗被我盯地有點窘迫,習慣性的朝跟前的蘭陵望去。蘭陵咯咯笑兩聲,故意扭頭避過孩子求助的目光,竟晃悠的朝九斤那邊過去。沒一點搭救地意思。
蘭陵一離開,父子同時鬆了一口氣。甘蔗瞬間恢復了他這年齡應有的表情。剛還一臉謙和的小臉一時間裡惡形惡狀的擰了起來,「爸!那個王三九與您是父子?」
「啊……」總覺得是個病句,可也沒辦法糾正,只好點頭承認,「長子。」
「那您還有幾個孩子?」
「還有好幾個……」總感覺有被計生委抓典型地那種心虛,不爽道:「你管我。」
「那學生總是沒有兒子親了。」聽了我的話,甘蔗一臉失落的朝草地一坐。小聲嘀咕道:「他即使下次再打狼,學生也不敢心生別念,只得聽之任之。」
孩子正給爸出難題呢,一句話就把事情推給我了。
「那你還能咋辦?」伸手在甘蔗腦門拍一下。「別耍小心思,你倆咋結的仇?說清楚了,我秉公處置。」
甘蔗猴了腰在草地上拉扯半會,給我個哭喪臉,「莊子後面有個荒灘。」
點點頭。那片河灘從地理位置上說是王家莊的。因為地勢偏頗。倒也沒人願意朝那邊去,成了孩子們撒野的好所在。不光是王莊的。外庄的也常在那裡打鬧嘻耍,打個野兔堵個魚地,頑童天堂。
說起來無可厚非,既然有個荒僻的去處,甘蔗帶了侍衛去放放狼也不是壞事。孩子高興唄,眼看就圍獵在即,好不容易玩鬧一下,也順了父母的意思。
常來常往的好所在,卻開始堵心了,因為忽然就成了有主的地。
事情是這樣的。甘蔗從小就沒幾個玩伴,每每出門看見滿街野孩子們群群伙伙的打混就異常羨慕。在荒灘上時候就總是見有孩童們聚鬧,想與他們一起,可自己又是隨從又是惡狼的,普通農家孩子總是對甘蔗避之三舍
本不該這樣。甘蔗這話刺地我心底疼。明白這滋味,這事擱在自己孩子身上,讓我這當爸地有點難以接受。人本就是群居動物,經過千百萬年的進化才寫下地基因,可忽然就搞的不合群了。甘蔗還是個孩子,正是學習溝通的時期,期盼和小夥伴一起,我可不願意孩子大了去回憶一個孤獨寂寥的童年。
不由埋怨起蘭陵來,天天把教子掛在嘴上的人,卻不知道孩子真正需要些什麼,自以為是的把孩子培養成獨夫才高興,往後甘蔗長大成為文韜武略的變態她就滿意了。
蘭陵老遠朝這邊偷窺,見我父子倆溝通的認真,還甜甜笑起來。就根本不了解我倆說啥!真應該叫她過來聽聽。
「是該和小夥伴們一起才對。往後去河灘玩的時候別穿地太扎眼,普普通通的就說自己是農家的孩子。這樣人家就不怕你了。」回身看看已經被拴起來的幾匹惡狼,拍拍甘蔗小臉道:「想和人玩,就少帶這些畜生出去。別說小孩怕,大人都不敢接近你。」
甘蔗癟個嘴朝騎在梁建芳脖子上的九斤指指點點道:「他不怕。帶好些人拿了石子砸我狼,不叫我在那玩,硬說那邊地界全他家的,還說往後不許在出現在他家地面上。見一次打一次。」
哦。這就是甘蔗和九斤的區別。甘蔗已經有把話說清楚的能力了,可九斤還停留在說實話地階段。
笑了。這怪我。兄弟倆自打懂事後就沒正兒八經照過面。尤其還都是一方霸主,見面鬧個彆扭難免。不管先挑釁的是誰,大人不該憑著主觀去判別誰對對錯,這對孩子不公平。
伸手將甘蔗拉起來,笑道:「他歲數比你大。不管是什麼因頭都不佔理,是吧?」
「我才不叫他讓著。」甘蔗桀驁的一抬下巴,眯眼鄙夷道:「年歲大不過就是吃的多罷了。怎麼會叫一個吃的多的人讓著我。爸。您不嫌我這麼說吧?」
笑著搖搖頭,「可不許當了別人面這麼說。吃得多不是壞事,除了吃得多外,肯定還有比你強的地方。」
「哦?」甘蔗學足了蘭陵的招牌質疑表情。
「哦個屁。是人就有比你強地地方,可不是看吃穿就能了斷的。」蘭陵是個芒刺脾氣。在平時一副不爭不搶的溫水模樣。都是給外人看的,我早就看的透透。在家,她不自在時候誰都別想自在,甘蔗難免就帶了這皇家裡地壞習氣。
王子王孫的。沒人敢挑揀這些;甘蔗處在這環境里也難免沾染,但能少則少,不至於長大和誰都不對付就難活了。
回頭望望,九斤正被幾個老不死爺爺當了擊鼓傳花捧來抱去,這時候帶甘蔗過去和九斤照面不合適。
「箭法習練的如何了?」
甘蔗沒料到我忽然問他這個,愣神一下,「還在和娘學,十步上也能中的了。」
不容易。這歲數上能射中十步距離地標靶的確難得,至少比箭術無雙的二娘子大師有準頭,如今教的我家九斤拉弓就變鬥雞眼,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學過箭術。這師徒倆腰上是插了彈弓來的,也算是王家一大特色。
朝遠處指指,「去那邊練上十發,射完把草人拿來我看。」
甘蔗聽話,一個呼哨就帶了人馬放箭去了。我走近和蘭陵對望一眼。誰沒理誰。徑直朝一堆老殺才過去。
九斤還美呢。老遠就見梁建芳給九斤架了脖子上喊孫女婿,聽的我這當爹的一陣眩暈。王家人命苦。哦不。梁家人命苦;只要看順眼的,不管多大歲數都能拿出年齡適宜地孫女相許。我當年以為逃過一劫了,沒想到同樣的事被九斤攤上,不同的是……九斤還傻呵呵答應幾聲。
「便宜你王家了!」梁建芳見我過來,一副親家老爺的模樣朝我拍打,「老夫倒還是有幾個孫女能拿出手,有和九斤一般大的,有小九斤三兩歲的,還有個沒斷奶的,都許了你家!」
「啊……」
「高興啥!」老梁拽我衣領大力搖擺,「打完獵你就把聘禮送家來,行伍的人不磨蹭,應啥是啥,仨!」
「好事。」李績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好孩子。說老王家地教養,不服不行。子豪當年就救老夫一命,今連孩子都敢沖狼群搶人。這才多大年歲?往後大了不知該怎麼個出息。」
「那是!」程老爺子從梁建芳脖子上給九斤接過來,擔了自個肩膀上還用力顛顛,「老王過世,跟前照看他王家的就老夫一人了。如今養了好孩子出來你們看了眼熱,也不思量是誰這些年地辛苦。」
是啊,這老不要臉的夠辛苦。
從當爹的角度上是應該痛揍九斤一頓的。九斤奔馬過來時候我就已經氣瘋了。當爹的才不稀罕孩子什麼英勇無畏。當時若出事,最該犧牲地是我。不是九斤。
既然皆大歡喜,我也不好掃孩子興緻,不過心裡還是盤算怎麼給他個深刻教訓,沒有父母打算給子女培養二百五習氣的,其中可能不包括梁建芳。
「爸!」
正有說有笑的敷衍幾個老不修,甘蔗清脆的童生在身後響起。倆公主府的侍衛抬了個人型草垛近前,草垛胸口處三三兩兩的插著箭只。
「哦,練完了?」笑眯眯摸摸甘蔗腦袋。「我數數……十枝?」
甘蔗點點頭,一支支的朝下拔,「今倒是巧,沒射偏的。」
「那可不好。」笑吟吟地從甘蔗手裡接過箭只,「記得為師是怎麼教的?」
甘蔗不好意思的蹲下身去翻騰草人,「今手順,倒是忘記射偏了。」
「刻意射偏?」李績似懂非懂,悶笑道:「這是什麼說法?」
梁建芳擰了腦袋朝不屑道:「不教好的!」
程老爺子鄙夷的掃了梁建芳一眼。饒有興緻的打量甘蔗,朝肩上的九斤用力的顛簸幾下,指指我朝甘蔗問道:「上了沙場,射偏一箭就是要命地事。他是怎麼教的?」
甘蔗仰頭,帶著豁牙一笑。「就是順手的事情。熟了,想中就中,想偏就偏,箭由心發。收控自如。」
一番童言惹得老帥們大笑起來,程老爺子一臉愛意的捏捏甘蔗下巴,「倒是和你娘一個模樣,小小年級就一張巧嘴。」
嘴巧不如手巧。中春上,入夜仍舊涼嗖嗖的,眾人圍在和暖地篝火旁,饒有興緻的看著九斤作畫。
燒焦的炭枝滿地都是,撿起根合手的。支起畫板隨手塗抹。孩子畫地隨意,寥寥幾筆,周圍人景的輪廓就勾勒出來,站站坐坐的圍繞在篝火旁,很寫意。
蘭陵饒有興緻的朝九斤跟前挪挪,將畫紙從畫板上摘下來,對照著景物參看起來。
「像。」說著又挪到九斤作畫的位置上環顧四周,「大小遠近都精準。是能耐呢。可拜了名師?」
「回殿下。父親教的。」九斤理所當然的這麼認為。畢竟也畫了不少時間的各種牲畜骸骨,多少有個功底。「眼下學堂里也教這些。帶學地是周醫生。」
「哦,」蘭陵點點頭,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回頭問我,「說起來也是名醫了,怎麼在幼學裡帶學?倒像個畫師。」
「我不太懂。」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周醫生前陣反人類的請求,趁著周圍幾個老殺才感興趣,趁機會提提。「學術問題,不是我這種俗人能說清的。」說著從蘭陵手裡接過畫紙,遞給旁邊的李績,「九斤跟著畫了多半年,現在多少能看出個眉眼來。」
李績端詳一陣,點頭肯定道:「倒是和以往畫作不同。至於怎麼個不同法……」皺眉搖搖頭,朝程、梁二位道:「你倆看看,老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建芳沒什麼興趣,附和的看兩眼,隨口誇獎未來孫女婿有本事,也再無二話。程老爺子認真的走到九斤畫畫的地方一板一眼的對照,品論道:「本分,娃畫地本分。」
「老夫也這麼感覺地。」李績伸手在篝火邊上烤烤,凝望前方樹林,指問道:「該有一箭之遙。」
老程點頭,「若不看實景,單從畫里估摸,竟然也是這個遠近。這就奇了,九斤竟然把按著實景的遠近長短,如實搬到畫里。子豪,你雜學旁通地門道多,說說。」
「我……大概是個比例上……」為難的攤了攤手,咱不懂,又不能當了孩子面胡說。反正除了畫豬頭,我還會畫狗頭啥的。把九斤抱了跟前,「給爺爺們細細講解其中精要。周醫生怎麼教的,你就怎麼說。」
蘭陵撲哧一笑,攬了懷裡甘蔗湊坐了九斤跟前,順道朝我小腿上踢了一下。
九斤有說書的基礎,講解不是難題。小手頂著炭筆,對照景物如同木匠掉線一般的動作開始解惑。座談會一開就沒完沒了了,對著當世幾個巨魔竟不怯場,從容應答各種無理取鬧的提問。
「如此的話,若山川路橋也不在話下了?」李績揀了個炭條學著九斤的模樣選取參照物。
「還沒教這麼些,老師自己也在摸索。」九斤如實告知,並很自豪的講述了一個父親勉勵自己的小故事;就是一個姓達自芬奇的小孩賣茶雞蛋求學的故事。
「老夫得見見這個周醫生。」李績一臉認真的與程老爺子對望一眼,「若真合九斤所述,這個周醫生說不定能解決軍伍上些許難題。」
程老爺子搖搖頭,「只他一人也不成,百八十個都遠遠不夠啊!」
「這不是問題。」梁建芳逐漸了解這倆人的想法了,稍微有點亢奮,「若真有必要,教給老夫去辦。能半年教出九斤這麼個毛孩,老夫就有辦法湊足一府的學生給他!索性混個閑差,也好過讓那幫老傢伙笑話!」
梁建芳自從回京后很不爽。以前千軍萬馬慣了,過不了遊手好閒的日子,隨時隨地的給自己找差事干,很敬業。
蘭陵笑嘻嘻瞅瞅我,懷裡的甘蔗齜牙朝九斤示威。等幾個老帥告退了,蘭陵很有技巧的將我留在篝火旁,讓人在篝火旁溫暖的乾草上鋪墊下,給倆睡的迷糊的孩子放上去。
「高興不?」蘭陵提了酒壺滿上,舉杯朝我酒盅上一碰,「都走空了,孩子也睡著了,就你我二人守了旺火,總是該喝幾杯的。」
「高興個屁,」一飲而盡,大聲咂咂嘴,空杯子伸過去,英武道:「滿上!」
蘭陵不齒的白我一眼,「吃吃喝喝的,我在跟前伺候上,你還到來勁了。」
「那是!」齜牙撇嘴,豪言道:「當娘的昏庸無道,自該當爹的出面維持大局!明日往後,且看為夫教子!」
「教什麼?」
「騎射!」
「郎君好手段!妾身即刻傳周神醫軍前待令。」
「意欲何為?」
「與爾等父子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