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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九章 全是讀書人

  第四六九章 全是讀書人 

  逼迫我講了斜拋的原理,蘭陵大呼可惜,恨不得在年上殺了我。 

  我知道她見過回回炮,那玩意給石頭砸出去氣勢驚人,可命中率就難以恭維了,但不能因為回回炮準頭差而怪我吧! 

  「我是來講道理的,不用這麼氣急敗壞吧!」不怕不講理的,就怕不可理喻的。如今蘭陵就進入了狂暴姿態,一口氣舉出n個有用的實例不算,還逼迫我回家給斜拋的一系列計算原理給想起來云云。 

  蘭陵鄙夷的瞪我一眼,「敗家子啊,看看你都幹些什麼!什麼叫沒有用?若這個本事都算沒用的話,你找個有用的出來!」恨的一指頭戳我腦門上,又返回來指指自己,「先不說旁人,就說我!跟了你身後學這麼些年都沒個厭倦,哪樣本事拿出來不是驚天駭地的。好我郎君啊,知道有多少人為學這些本事把頭都磕破了,你當求學容易么?」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實在不知該怎麼表達,我本來是想揭示一下萬惡的社會發展走向,將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狗屁道理扼殺在唐朝,可話還沒說全就遭到蘭陵百般埋怨。 

  「我現在不想聽你的意思,就是可惜!可惜死了!」蘭陵見我還嘴硬,拿住我手腕捏的死緊,「正月里就住我府上,我和篤娃寸步不離陪著,想怎麼折騰你隨便,把那個該死的斜拋給我想起來!」 

  「不太好吧……」說出去成了笑話,給家裡沒法交代。問在公主府上幹啥呢?你說斜拋呢……肯定被穎豁死。 

  「那我帶了篤娃住你家去!」 

  女人發飆都這樣,蘭陵理智的時候多,偶爾一兩次還是可以接受的,不過住我家就更不像話了,給整個長安城都沒法交代。 

  「你又嚇我!」給蘭陵臉按住推一邊,笑道:「清醒點。亂說可以,亂來就過了。我不過是打個比方,你冷靜想想,說說我為啥連這麼厲害的本事都忘了?」 

  「好吃懶做!」蘭陵覺得這定義還不太充分,恨恨補充道:「胸無大志!」 

  「不全面。」豎了兩根指頭搖了搖,「再想想。」 

  「我也有錯,」蘭陵開始自省,一臉痛惜的垂首思量。輕嘆口氣道:「不全都怪你,像你這樣的人不該只捆在農學上,也不該整日里逼你做生意……」 

  「做生意我自願地,哪有逼我。賺錢嘩嘩,多稱心。」這話不對,俺就是愛錢,越多越好,談不上逼。 

  「可還是逼了。你現在都一心撲到生意上,越來越像個生意人。若有才幹的都變成你這樣,國之不幸啊。」蘭陵一臉遺憾,把我手拉過來握住,「當年王家困難。逼迫你想法賺錢養家;可現在卻放不了手,生生將個百年難遇的奇才毀了這經商里。」 

  「越說越不像話!」滿嘴胡話了都,基本的道理都不講了。 

  「那你說,為何變成這樣?」 

  「我忘了是因為學了后再沒用過。沒有人讓我去研究弓弩,沒有人高薪聘請我去研製回回炮,其實壓根就不喜歡當年強加於我的這麼些厲害本事!」不管能不能解釋通透,心裡話說說也好,「我有自己的愛好;釣魚,畫豬頭,賽狗,養蛐蛐……不用那麼個嘴臉看我。這都不丟人。若當年家裡條件許可,讓我專心做這些的話;說不定我早就成了畫家,要不就是雄霸一方的地下賽狗寡頭,或者成為收入不菲地職業釣魚選手,哪怕養蛐蛐都能富甲一方。只要能在不違背良心的基礎上讓自己活的滋潤,我才不願意出生入死的跑去高哪門子考。 

  大姐,行行出狀元啊。有天生就喜歡擺弄斜拋的傢伙,也有天生就恨線性代數的人。我們不能把與生而來的創造力都用一種變態的社會觀念都禁錮住!讓愛畫畫地去斜拋。他能拋出個球來!是不是這道理?」 

  「照你這麼說,這沒個約束。大夥愛幹啥幹啥,天下不是亂了套?」蘭陵撇嘴搖頭,鄙視這種無政府主義者,「還有,在我面前少說粗話,注意自己的身份。」 

  挺好,蘭陵開始和我理論了,比剛剛要住了我家強。 

  「嘿嘿……話是這麼說,可關鍵還得看自家條件。」說著拿了張白紙,在上面繪出一個惟妙惟肖的喜慶豬頭來,「看,是不是長進了?」 

  蘭陵湊跟前詳了幾眼,「倒是比前些年的強多了,你打算靠畫這個養家糊口?」 

  「我不是這材料,僅僅是喜歡而已。」放下筆,嘆口氣,「我給你講個真實故事,你且聽著,別插嘴。」 

  從前有個聰明伶俐的小屁孩,自打出生就被父母寄以厚望,指望有一天孩子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父親是個工部小吏,母親是戶部地方部門地賬房,家境不能說差,吃喝無虞。 

  孩子頑皮歸頑皮,可學堂里成績優異。母親認為往後起碼得個童生,父親罵母親沒見識,肯定是貢生的料;學堂先生希望更高,指望這孩子能有做大學士的一天。 

  孩子逐漸懂事了,知道大人為自己好,不願意辜負他們;改了頑皮,收了淘氣,甚至放棄自己所有愛好一心一意投入學業中去。天不亮就起來朝學堂上奔,學代數,學物理,學化學……學亂七八糟好多門,直到天黑了才回家;回家也不歇息,油燈下做完學堂裡布置的功課外,還要自己找些難度更大地題目來提高自己,一忙就忙過子時,方在父母的勸說下入睡。十數載啊,整整十數載沒有停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達成大人的期望。 

  蘭陵點點頭,低聲道:「好孩子。下的了這功夫,日後定然是人上之人。」 

  內心苦笑。繼續講。 

  孩子認為自己該做的都做到了,鄉試那幾天正值五月中(農曆),大日頭曬著,父母、先生不顧酷暑都在場外等待,眼巴巴給孩子送進去,眼巴巴又給孩子接出來。孩子爭氣,考一門好一門,先生聽過孩子彙報異常激動。直言告訴孩子父母,這娃過了,沒問題! 

  蘭陵也聽得一臉喜悅,雀躍道:「沒說錯吧,學子們都像這孩子般下功夫,何愁出人頭地?」 

  搖搖頭,故事繼續。 

  家裡還在等,成績沒出來時候都不敢放鬆。心裡忐忑…… 

  「是么?」蘭陵也變的揪心起來,雙掌合十寬慰道:「也有馬失前蹄地時候,只盼這孩子過了,就算沒過也有來年……」 

  遙想自己當年地情景,笑道:「是過了。而且成績優異,名列前茅。」 

  「啊!」蘭陵轉手拍我一巴掌,暢快道:「可揪著心呢,啊彌陀佛。過了就好。下次一口氣說明白,別讓人提心弔膽。」 

  「其實前面不過是個鋪墊,這孩子的故事不過剛剛開始。」讓蘭陵坐好,悠悠開始講述。「鄉試不過是個選拔,遠未到躍龍門的高度。」 

  蘭陵奇道:「為何?苦學十數載,為何躍不得龍門?你所說定不是我朝的事,能苦讀十數載,又成績優異。早就名揚鄉里了,何愁不得地方推舉?」 

  「所謂學海無涯,十數載那夠?」搖頭晃腦道:「若要得朝廷器中,鄉試后還得進入更高等的學堂,跟了更有名望的先生再學四年,而且另有考核。」 

  「天哪,這孩子究竟學了多少年?」蘭陵有點驚詫,垂詢道:「再學四年該多大年紀了?」 

  「這孩子天資聰穎。六歲就入幼學。十二歲上再入中學,十五歲上就入了高中學。十八歲便過了鄉試,再加四年的話,僅僅二十二歲而已。」掰了指頭數簡歷,大約都對。「前後算下來,求學十六載,滿肚子學問。」 

  「有無婚約?」 

  搖頭。「一心求學,那管兒女情長。」 

  「而後呢?定然才學驚人,朝廷賞識得入仕途,」蘭陵說這裡已經沒有那麼熱切了,「不管怎麼說總是個好事。父母也是這麼個期望,孩子也達到了,世上多了一個有才學地官員,少了個好孩子而已。」 

  聽罷哈哈大笑,「還仕途?還舉薦?家裡早無力供養個二十二歲吃白飯地大小伙了。再向上求學地條件不足,又無一技傍身,這二十年來除了書本就是書本,五穀不分,四肢不勤,既不通達人情又無棲身之處,除了哀怨再無它法。」 

  「怎麼會?」 

  「會的,若這麼發展下去,肯定會地。」站起來傻呵呵笑了會,回頭問道:「你知道這孩子最後怎麼了?」 

  我這麼一問,蘭陵立刻緊張起來,矢口問道:「莫不會尋了短見?」 

  苦臉搖頭,「放心,能厚臉皮坐吃家中二十二年的人,絕不會產生這麼大勇氣。很幸運,父母多少算個官吏,還有那麼點情面,托個熟人走個關係的,也找了個糊口的差事。」 

  「這就好,」蘭陵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反正你滿口沒個實話。若真有這麼個人,我倒願意收留他,再不至於也是苦學近二十載的人,總有些學識。」 

  「你不會讓他去錢莊吧?」 

  「為何不會,偏就讓他去了!」蘭陵掩嘴發笑,嘲諷道:「杜撰的新鮮,我也不信,即便有也和我朝無關。能苦學十六載的人少之又少,又連過層層考核,這樣的人都棄之不用是什麼道理?追溯歷朝歷代,也罕見地很呢。」 

  暗嘆一聲,看來我也就錢莊的命。「罕見就好,就怕常見。」 

  蘭陵呵呵一笑,不為意道:「痴人說夢。倒是想常見,可放眼大唐,有幾家能供得起孩子讀二十年書的,凈是渾話。」 

  「這就是最可怕的。」終於到了點子上,「若人人知道這輕重也罷,就怕不知輕重,供不起也要供!買田買地地有之。賣血賣器官的聽過,甚至為了籌集兒女學金殺人越貨的,父母急了啥事干不出來?」 

  「胡說,危言聳聽!」蘭陵驟然變了臉色,呵斥道:「田地乃國之根本,豈可隨意售讓?賣血又有何用,至於殺人越貨純屬無稽之談!有這等父母,子女也難入正途。偏了求學之道!為人子女孝為先,豈能貪圖空名逼迫父母即失根本又失心智?」 

  哈哈大笑,「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你以為兒女都是願意的?你聽不懂賣血,就只當接了自己血燉血豆腐換錢;器官則更好理解,剮了自個腰子賣了肉鋪,」說著里擺擺手,「求學二字說地好。可再這麼過幾年就變了味道。是要提高全民素質,但得從政策上良性引導。現在最重要的是得給『人才』個合理定位,就你剛剛聽故事那表情,明顯就把讀了十六年書的那廝當了人才,大錯特錯!」 

  蘭陵歪個頭看著我。輕聲問道:「子豪,我被你搞得糊塗了。記得當年辦造紙作坊時候你說的那些,人人有書念,人人有學識;現在朝廷科考也改制了。知道多從民間選拔才幹了,你卻說出這麼一番悖論來,還舉了個不知道哪朝哪代地例子。雖然你這人時常遭謊,可剛剛那驢頭不對馬嘴的典例倒像是真的。」 

  「就當我遭謊,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大過年發牢騷也不對,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不願意再糾纏,其實我根本不懂這種怪傳統是怎麼造成的,至少這種現象還不是很普遍。 

  「說說吧。你倒是很少關心國事,難得主動一回,既然鋪開了就說說。」蘭陵蹬了鞋側卧在榻上,把腳塞我腰裡捂著,笑道:「我家郎君不是個愛發牢騷地,偶爾發那麼一回到也有趣呢。」 

  「有個屁趣,好歹叫你嘗嘗苦學十六載還生死兩難的滋味就不喊有趣了。」捏了蘭陵腳趾扯了扯,「我亂七八糟的說。你且亂七八糟的聽。反正你們古人愛編排。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這一句害地不是一代人。是千秋萬代地好孩子啊。」 

  「栽贓!」蘭陵挺了腳趾在我肋子上猛的一戳,「沒心沒肺地話,我長這麼大歲數竟沒聽說過呢。你且打聽,給說這話地人揪出來,看不給按個妖言惑眾的罪名才怪!」 

  「那就是古人說的!」反正我不記得誰說的,沒心裡負擔,瞎掰。 

  「沒有,」蘭陵思量半天搖頭,轉而笑道:「定是你隨口編造了嫁禍。」 

  無奈一攤手,怕是說這話的還沒出生,「算我嫁禍,可科舉這麼一改制地話,就怕往後形成這局面呢。」 

  「不會!」蘭陵不喜歡談這個科舉改制,雖然她贊成,但畢竟是武mm提出來的,談起來有心理障礙。「你是不懂就亂說,也有沒見識的不懂亂提議。改制是好事,但絕對不是這麼個改法,」說著里蘭陵眼珠一骨碌,挺身而起,「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說過什麼百花齊放?」 

  「我說過?」我說過地話怎麼記不起來,想半天頭疼。 

  「和李世,對不?」蘭陵一臉主意的樣子在榻上亂拱,不知道找什麼,「怕是沒拿回來,把科考的制定讓你看看也好。」 

  「看啥,欺騙老百姓唄。別以為能從民間得多少寶貝,依我看還真沒有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可靠。」階級不同了,如今得站了咱自身立場上說話,科考改制無非是朝廷打壓氏族勢力的手段而已,逐漸消弱門閥對朝政的影響力。「越是大族出來的越得有擔待,這是與生俱來的責任感,至少在原則問題上能把持住自己。」為什麼官場上先看出身,再看師門,這都有一定道理。 

  蘭陵咯咯一笑,「剛還一本正經地說點人話,現在門閥嘴臉就露出來了。民間提拔的不可靠,那劉仁軌怎麼說?」 

  「異數!其實劉仁軌也沒想象中那麼好,不過是出身貧寒得百姓的選票多而已。依理說理,挑出劉仁軌來也不能代表大多數人,而且你心裡也明白怎麼回事,何必呢。」給蘭陵腳丫撥拉一邊上,怪笑道:「就禍害吧,趕明真變成全民選拔了,你就哭吧。到時候別說學十六年,學二十六年的都有!心思蠢動的,看誰還好好種地,看誰還好好守邊疆,一門心思選拔,漫天遍野所謂一無是處的讀書人。罵人都變成你是讀書人,你全家都讀書人!」 

  「去!你全家才都讀書人!」蘭陵氣的豁我一掌,「大不敬!」 

  「看,你都不願意了,還拿我沒辦法。趕明我街頭喊當今聖上是讀書人去,絕不會被治罪。」勝了一仗,還當了蘭陵面罵了她全家,沒辦法治我罪,太爽了。 

  蘭陵氣笑了,「沒你這麼陰損的,遲早遭報應。哦,對了,初十上到西苑上來,前幾天李世還提了,好久沒和你瞎聊,怪想地。秦鈺、程初都不在跟前,你也沒幾個能說話地人,就看你和李世還投緣些。」 

  點點頭,沒吭聲,一提起李世……不管是誰,能談來也好,咱也不敢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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