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五章 內部競爭
第四四五章 內部競爭
就是問配方,由誰負責,都有誰參與,一切交出來就既往不咎。不用嘰嘰歪歪的民生物價亂兜圈子。但凡有點黑心商人覺悟的,只會用來參考,絕不會感慨那麼多屁事。
連物價為什麼上漲都搞不清,什麼獨家壟斷不得長久啊,什麼競爭機製得從內部開始啊,明明就是想把話題岔開;你有閑工夫磨牙,我一寸光陰一寸金,說話就到了寫瞌睡字的時間,這是我冬季最大的愛好。
那是洒家所創絕技,只傳親朋,不傳兒女。所謂瞌睡字,午後陽光和暖之時,當庭高呼『老爺要練字了!』一干丫鬟雜役趕緊書房裡布置,躺椅上軟棉墊鋪好,門窗大敞讓陽光散播整個書房,猛吸日頭精華。看差不多了,朝裡面一窩,書案橫了前面,熱茶預備上,紙墨筆硯鋪開,拿了毛筆隨手橫橫豎豎。不多時就曬的周身舒暢,眼皮打架,漸入夢鄉……
即陶冶情操,又培元固體,集養生之道之大成者,莫過於此。
自打程初打了勝仗,程老爺子氣的落下病根,每天要抽幾袋老四牌『旱煙』才能入睡,學了王家瞌睡字后,煙量也大了,精神也好了,田間地頭拐騙婚齡少女的次數也頻繁了。這一招被梁建方學去後效力斐然,老梁第n房妾室與兒媳同時產下健康男丁,大排筵宴三日,棚壁生輝。
「這還早呢,」老四見我不想扯閑話,老大不樂意,「總是要給您交代,平時您和姐和二女都能扯幾個時辰閑話,到我跟前就著急練瞌睡字了。」
「扯閑話嘛,正事完了才是閑事。少廢話。趕緊交代,還有理了!」耐心這東西得看人,與穎和二女拉閑話那是習慣,和老四談工作也是習慣。一見老四就忽然有了資本家的責任感,立刻進入工作狀態,提高企業效率,加強員工管理是一貫的主題。再說了,老四本身也沒有拉閑話的天賦。這得看資質。
「不公平。」
「對,行商就是以不公平為準則,這才說到點子上。」笑著從盤裡挑了個梅干放舌頭上舔舔,酸,扔遠。「沒有公平可言,看你站誰的立場了。若站了陳家立場,身為一字並肩大股東,合作多年來卻從沒進入過產品的研發核心。當然窩火,暗地裡耍點手段也合情合理;可進了王家就該站王家角度看待問題,從頭至尾沒有違背初始條款原則,籌資擴建到股紅分配上做的問心無愧,陳家暗地裡耍這麼一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老四聽完有點發氣。果乾划拉地滿桌都是,低頭質問道:「可我到底算哪頭的?」
「……」杏核卡喉嚨里,及時灌兩口茶硬衝下去,差點死了。
「姐昨天和我說了。」老四見死不救,低個頭也看不清表情,「說和您商議定了。定了就定了,本當叫人安心的事,可您這邊一聲不吭的算什麼?回去是我給爹娘交代還是姐給爹娘交代?我姐什麼時候能做這麼大的主了?」
底氣不足,可能喉嚨卡的不妥,沙啞的揪了嗓子偷聲道:「定了就定了,定唄。」
「您可是朝廷命官。朝堂上也這麼說話?」老四惱了,急不擇言斥責道:「王家就是多了個三房,陳家不過踢出去個老閨女,可對我是一輩子的大事,天大地事!又是王家角度,又是陳家的立場,你到底是找個配方進門呢還是打算娶陳家的立場?怎麼就從沒朝我身上想想!」
哎呀,你還不願意了。還敢找事?「靠!就這個聲音上朝堂怎麼了。沒上過朝堂的大官多了,用不著你提醒!老子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假裝害羞不成啊!」
「對,就這個嗓門給爹娘就好交代了。」老四外面經的場子多了,見我發飈眉頭都不皺一下,「方子是我的,和陳家沒關係。金銀珠寶見得多了,不希罕,這就是留下作嫁妝用的。」說著懷裡掏了個方勝出來放了果乾盤子上,「放這,誰拿就誰的。」
「這可給家裡省錢了,爹娘一定高興。」我還怒沖沖沒表態,穎從忽然從後面過來給方勝拿去了,「妾身先替夫君收著。老四就別惹你姐夫生氣了,既然閑一天,就幫姐把家裡事情料理料理。二女又不好使喚,老四就抽點時間看顧看顧,別都壓了開春上麻纏。管家就門外侯著呢,先把家裡田畝莊戶地弄清楚。家事不決有錢叔,錢事不決找賬房,對吧?」
老四見姐姐跑來打圍,狡猾的撤退了。剩我一個沒地方發泄,給穎揪住,摸懷裡給秘方搶出來,「還一套一套的,商量好了擠對我。房事不決找誰?受死吧!」
穎氣喘吁吁給我推開,臊紅個臉朝我身上拍打幾下,「日頭還沒走正,亂來。老四鬼精鬼精,也不先看看方子里寫些什麼。」
看啥,就一個大豬頭!非常大,給尺余寬的紙面占的滿滿。穎一下火了,小眼睛瞪地渾圓,拍了桌子就起身。
「豬頭畫的還行,」強拉穎坐下,品評道:「耳朵不自然,眼睛再小點就更好了,不過整體給人大氣的感覺,沒想到老四的繪畫天賦如此了得。」
「明明就是您畫地!」穎伸手給名畫揉成一團,不解氣,又打開撕成碎片,「早就給您說了,就這幾筆怪手藝見不得人,自己畫畫撕了就算;成天寶貝一樣還存了書房裡,讓老四拿去當了秘方再還回來。」
「哦,怪不得。」怪不得看的這麼順眼,原來是本大師手筆,『嘖嘖』讚歎幾聲,「下次不得毀壞本侯創作的藝術品,違者以房事事問!」
「找老四去!」穎見我無動於衷,眼前虧吃的不甘,急眉火眼的就處於爆發邊緣。
「這會還找啥?神經病。」看到這豬頭的瞬間我就已經想通了。若是絕了進王家門的心思,老四也許會主動將配方交給我;可如今進王家已成定局。老四覺得還是自己保留的好。
既然說是嫁妝了,無論給不給我,對王家來說沒有絲毫損失。老四保留配方地出發點也能理解,交出配方就等於交出了苦心組建的研發隊伍,這些人最終的下場是被二女收編,研發成果也被立刻被打上二夫人的印記。誰都不願意看著自己多年的心血就這麼煙消雲散。
姓陳的時候沒必要爭這些;現在姓了王,尤其把二女當作假想敵的時候,手裡若不掌控點實在東西肯定不踏實。畢竟縣官不如現管。王家二夫人在自家產業里的勢力不是曾經地陳家老四能比地,別的不說,公司里會計主管胡賬房就是二夫人地人,老四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想到這不得不讚歎下老四的戰略眼光。怪不得一開始就提大道理,獨門不得長久,競爭機製得從內部開始之類我曾經給她講過的話,是給自己找保留配方的借口呢。不過地確在理,花露水誕生至今才短短十年時間。香水等衍生產品時間更短,雖說從研發到定型的過程都採取了保密措施,可高度酒的提純工藝已經不算是國家機密了。若真是別有用心,即便拿不到方子也能照貓畫虎的弄個『百花玉液』之類的偽劣產品出來,說不定若干年後就成了氣候。有了和九花玉露分禮抗衡地底氣。
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未雨綢繆,競爭從內部開始這話說的實在太好了。二女、老四各把持一個完整的研發隊伍,好不好用成果說話。相互競爭,相互提高,兩廂較力中也是一個積累的過程,提高產品質量,完善產品門類,從研發到產出地過程層次分明,這才能最大程度的挖掘產品的商業價值,讓利潤來的更有深度。即便是出現商業對手也能詩情畫意有條不紊的將其挫骨揚灰。靠的是內力內涵,而不是抓x龍爪手類的另類功夫,更不是人見人恨的那種響馬型托拉斯。
見穎還憤憤不平,笑道:「你妹子可比你聰明多了,配方地事到此為止,不許追究。」
「不!」穎這邊犟脾氣上來了,「既然進了王家門,她捏個方子有什麼用?交家裡存起來才是!」
瓜媳婦都穎這模樣。可又沒辦法和她解釋那麼些道理。「好,我去要。存你手裡不過多了把鑰匙而已。鬧騰的。」
給老四說明來意,隨便給個配方讓你姐消停會云云。老四見我沒追究,感激的看我一眼,「姐夫心裡明白就好,我姐那不用理會。」
這瓜女子。進廟拜神還都有個講究,三寶殿里的大佛可以不理會,幾個菩薩的場子還是得捧捧的。「你姐說啥就是啥,一時辰內編也要編個像樣的出來,不管你煮肉還是炒菜,只要菩薩高興,我這三不管大佛也得個清靜。」
難得清靜,在家是佛,在外咱也是尊菩薩,還是越來越牛的那種高成長期地菩薩。大夥心裡都有數,什麼時候當學監用,什麼時候當銀監用,什麼時候當將軍用,頭一句就能聽出是為什麼事來地。
一開口王學監才高學重,精如金錫;德行皎潔,寬厚溫良……不用問,這是想朝農學、織造學里安插倆親戚,混個場子之類的;簡單,一般都推託到剛正不阿地劉學監身上。
王銀監清正嚴明,克已奉公,大公無私,兩袖清風……這位是來探虛實找門路的,續崔家進入金融業猛摟一筆后,滿大唐有實力的投機倒把分子豁然醒悟,此時不幹,更待何時?可內府和崔家私下裡達成共識,蘭陵公主強大後盾的支持下,在王、李兩大銀監的許可下,經戶部審議朝廷裁決有效后,這一內一外倆大銀梟開始聯手制定行內規則。如今想加入這圈子已經不是銀監府說了算的,拿出你的實力是一方面,還要看能不能得到戶部認可,最關鍵還得看內府和崔家的臉色,受不受得了殘酷的遊戲規則。
強者才有制定規則的權利。我也想通了,後世的理論往往和唐代地實際結合不來,大的條條框框架立起來就行。其餘的還是遵守商業發展規則,有成敗才有總結,有總結才可能去完善,不能強求。
就把我當金融業大佛高高供起來就行,咱這人就喜歡煙霧繚繞下偷奸耍滑,無關緊要的香油錢還是要收的,六萬貫現金就不必了,愛好早改了。喜歡來點精美的工藝品,風雅人士嘛,不沾葷腥那種。
當然也有無聊人士王將軍的亂稱呼,像崔彰之流的我就忍了,可有些不長眼地跑來王將軍文武雙全之類的話一出來,我就立即叫他見識一下安邦定國的荑蠻拳法。
不是什麼值得上心的事,外面風光的索然無味,家合萬事興才是真理。也不見得合。一般興就滿意。二女一回來就問我老四有沒有交方子,我說交了,二女不信,穎也證明交了,二女嘴上信了。拉我出來就要一同找老四商議研發隊伍收編二夫人麾下的事。
「哪你得把老四打死才成。」
「哪妾身就給她打死。」二女斜眼朝我笑,「人還沒進門就開始算計了,連夫人都敢誆騙,」說這裡眼珠子一晃。興緻勃勃道:「真是高看老四了,腳都沒落住就開始圖這圖那能不夠,就好像王家少了夫人可以,少了她反倒就不行。」
伸手給二女耳朵揪住,哎呀哎呀的拉出院子,「話還沒撂地,你就開始起歪心了,誰說人老四能不夠?凡事抬不過個理字。你尋思是不是這道理?」
二女假裝尋思一陣,喜眉笑眼道:「心思淺,心裡憋不住事,倒不是個壞人。有些事好想不好做,以她在作坊的根基還輪不到和妾身爭,明知爭不過才弄個半死不活地配方得您支持罷了。夫君索性就答應她,讓她心裡踏實些。」
「是答應了……」
「那二女就合了您的意思,內部競爭一下下。嘻嘻……」說罷笑的在我身上亂拱。
「你還真是什麼想法都不瞞我啊。」給二女腦袋扳起來。告誡道:「老四沒你那麼些手段,也沒夫人那麼些心思。直來直去個人。連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為什麼要來王家做小的,生意上精明是受陳家影響,與生活中世故是兩碼事。我不強求你和她好如姐妹,可也別下生手欺負,知道不?」
正和二女說話間,老四帶了一隊雜役從廊前過,大箱小箱的朝過搬,看來是給陳家地日用擺設都拿來了。不合禮數,就算進門也得我朝陳家去一趟才是,沒有女方這麼著急過門的,三房再沒地位也不該和戲班子一樣說去哪就搬哪。
「是妾身吩咐的,」見我質問,穎臉上有點不自然,小聲道:「戶部上造個冊子就好,不必那麼多規矩,您有空了去陳家坐坐,要不妾身回娘家一趟也罷。」
「胡說!」這話就不該從個當姐的嘴裡出來,嫁閨女辦地比買頭牛的手續都簡陋,放了王家這等門戶太說不過去了。
穎見我不滿,趕緊拉了我胳膊回話,「何必呢?這不是露臉的事,辦不辦的老四不在乎,爹娘安心就好。」
「不露臉,也不丟人吧?雖不操辦,也把禮數盡到,誰家把閨女養活這麼大都不容易啊。」我本就沒朝這事上想,王家這地位納個三房而已,說起來已經極度儉約了,不用弄的做賊一般。
穎起身給門關嚴實才貼了耳根上蚊聲喃喃道:「老閨女,怎麼不丟人吶!娶八房十房的常見,娶老四這年紀的也就咱家了。妾身就想了,老四反正已經在王家住了這麼些年,外面也三夫人叫開了,不如就這麼真真假假的混過去也不驚動旁人,戶部造冊嘛,就只當娶回來十年了。往後改不改口都好,叫郎君叫姐夫您只管答應就成,管家那邊妾身招呼過了,四小姐三夫人地混了叫,叫叫都習慣了。」
「……」無語,都娶回來十年了,還大姑娘一個,別人還以為我有問題呢。正哭笑不得,外面傳話的來了,有人求見雲麾將軍……
「誰?」
「您啊!」穎順手給雲麾將軍腦門戳一指頭,「不記事。」
哦,我就是傳說中的雲麾將軍啊,誰這麼大膽跑來求見?提這頭銜簡直就活煩了!「傳雲麾將軍的話,甲胄在身,恕某不能相見,他日有緣再聚!」
穎笑著推我一把,「也得先看看是誰,可別為這個得罪人。」從傳話的手裡接了拜貼,還沒遞過來就『啊』了一聲。「謝寶!」
謝寶!這會怎麼忽然回京了,大冷天也不知道怎麼翻的秦嶺,快迎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