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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六章 赤腳醫生

  第四三六章 赤腳醫生 

  醫者父母心。在這個年代或許貼切,見人高一輩,很討便宜的職業。 

  所以蘭陵就把滿京城的有名父母全叫一堆,這愛心泛濫啊,至少在長公主面前得強顏表現出自己心靈美好的一面。不管是真是假,皇家確實給足了面子,只要在當地有點口碑的都有幸一睹蘭陵公主風采。 

  這對周醫生來說有點見怪不怪。近水樓台,莊子上老遠見過,說來和公主也算近鄰,所以晚會攝製組特地給周醫生加了幾幅特寫。拿了微薄的供奉行醫鄉間數十年,每月無償出診數十次,風雨無阻。絲毫不計較個人得失,將畢生精力投入醫病救人的偉大事業中,大唐醫務行業標兵,可謂醫中楷模。 

  周醫生哭的和月子娃一樣,當了這麼些德高望重同行得長公主親口嘉勉,這一輩子什麼苦都值了。不提醫術,不說名望,單單這精神,這份執著就贏得在場同行欽佩。 

  醫生也是人,也要生存,靠技藝養家糊口天公地道。醫術醫德有,但清名淡利就難了,半生行醫不取分文,甚至倒貼患者藥費,就這麼個人竟然能默默無聞數十年聲名不顯,這得是什麼個修養才能到達的境地? 

  話一出來連孫思邈都覺得不可思議。王家家主他見過,離這麼個境界相去甚遠,在王家那麼個環境里能出這麼個聖人實在匪夷所思。 

  這幸虧是長公主聽聞周醫生事迹,要不還真不知道物慾橫流的長安城裡有這麼高尚的同行。 

  這麼些有名的醫生難得碰一次頭,本打算借皇家的光能在場面上和同行們交流下醫術心得,可周醫生事迹把晚會的主題引向更深層次,一舉越過醫術高低、臨床經驗的層面,深入探討醫者地本質,所代表的精神面位。 

  為什麼行醫?當初踏入這一行的目的是什麼?深思反省。有直言不諱就是奔了這手藝來的,愛這行,得名利與救病患兩者都要抓,兩手都要硬,自問和周醫生思想境界相去甚遠。 

  也有祖傳的醫術,不學不行,其實壓根就不喜歡。行醫只為繼承祖業,說不上愛好。更提不到精神層次。混到現在雖然也是個名醫了,可信守的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信念,說白了自己不是醫生,而是個醫商,談不到道德。 

  很佩服這仁兄,敢當了這麼些名人地面說這種話,勇氣可嘉。很坦蕩的傢伙,話里話外透著對自己醫術的自信。從另一個方面傳達了某些醫生的心聲。敬佩周醫生為人卻不打算向他學習。做人實誠,專門問了下姓名,下次我有病就找他。 

  鄰家缺米少鹽,多少從我家周濟些是做人的本分。可你來我這裡看病得付診金,這是病人的本分;哪怕一次拿不出先欠著都行。絕不給白看。話題到了這裡自然而然的扯到付不起診金的清貧人家,病魔面前人人平等,可醫生面前就分貧富貴賤。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垮全家。而且不是個別現象,在相對溫飽地年代里治病難成了社會關注的焦點。 

  一是診金,二是藥費。這年代診所和藥商還沒勾搭成奸,醫生拿不到高價處方的巨額提成,單靠診金過日子,所以診費頗高,這邊看完病那邊就沒抓藥的錢了,鬱鬱而終者大有人在。 

  針對這個問題。蘭陵當即提出自己的觀點。首先是醫生少,口傳心授固然能帶出得意門生,但產量太低,難以滿足唐帝國日益增長地人口需求。 

  二來是醫生和學徒間的定位,怎麼個水平算合格的醫生,怎麼個程度只能充當學徒,太籠統。按現在業界不成文的規定看,以學藝十二年為限制太死板。或許有人三年就開了竅。有人二十年還一事無成,沒有個衡量職業素質地尺碼。 

  還有。比方某醫生治療跌打一絕,可要讓他治內症可能會給病人醫死,但現有的環境下,不可能小庄小縣的口、耳、鼻、喉專家居全,這就給醫學界提出個難題,到底需不需要一種綜合性的人才,換句話說就是有一定綜合素質的准醫務人員,適應性強,鄉里鄉間的有能力隨時應付各種癥狀。 

  現場一片寂靜,沒人敢公開質疑蘭陵,這和醫界的傳統不符。沒有規定說跌打醫生不許治頭疼腦熱,可水平肯定不如人家專業人事,講究學一門立一門,不能門門學門門不立,人命關天,不是兒戲。 

  我明白蘭陵的想法,雖不科學卻有她地道理。二十一世紀的鄉村郊縣裡仍舊充斥著各種全能醫生,前身也就是赤腳醫生。藥箱子一提什麼病都不推辭,逮人治人逮雞治雞,有甚者從生孩子到送葬出殯一手承包,在當地比鄉長都牛,受人尊敬。 

  說人家對生命不負責任?這話不對。命和命不同,分貴賤;絕大部分人住不起高幹病房,先進的醫療設備不是給窮人準備的。說白了,真正的名醫也不是給普通老百姓服務的。除了周醫生外,在場的醫生里行醫多年接觸過幾個真正的窮人?他們反對地恰恰就是貧苦大眾最需要地。 

  病的海枯石爛生死兩難地時候,家裡忽然來了位醫生,先不說人家是不是行家裡手,賤命有賤辦法活,就算下藥不對症都能打心頭燃起個希望,三五天就回了精神頭,就稱二斤砒霜灌下去都能活蹦亂跳的蹦達兩年。 

  親眼見過的事,翻秦嶺去四川被塌陷的山路困了兩天三夜,借住鎮上小旅館就領教過赤腳醫生手段,恐怖啊!老大爺眼見奄奄一息了,兒孫叫跟前撐了老命交代後事,交代到半路連音都沒了。大雨中十幾里山路趕來個赤腳醫生,大高個將近一米八,不是本地人,聽鄉親說來路詭異,怕是天神下凡。鬍子連著眉毛。一臉橫肉,濕衣服一脫兩膀全精瓷的肌腱子,來了也不號脈,張飛攬月式給半死老頭架起來前後一彎,都能聽見骨頭茬子摩擦聲,順手又扔床上給老頭下巴一抵,脖子掐住了三搖兩晃幾下,得結論:「打針!」 

  不知道啥針。藥瓶子連標籤都沒有,發黃的那種。一管子抽上就攮了進去,打完針才說下雨冷,家裡趕緊弄大杯白酒伺候,咕咚咚喝完一抹嘴,「過今晚就成,過不去預備喪事,奔喪那天記得叫我。」這說完藥箱子一提。「走,看看你家牛,牛怎麼了?」 

  當時那害怕啊,晚上眼前滿都是一臉橫肉的赤腳醫生模樣,不敢睡。稍微大點的城市。這號醫生就該拉局子里候審了,可……可天亮老頭活了!哎呀那個歡實啊,就我二天走的時候老頭還獨自上山找牛,誰能說出其中的科學依據?誰又能因為一句不專業就抹殺了赤腳醫生為國家作出地貢獻? 

  當然不可能給蘭陵說的這麼詳細。但大體意思敘述清楚了。貧苦大眾不需要名醫名家,大病小看,小病亂看同樣見效。或許沒有孫思邈老爺爺那麼靈光,可我們追求的不是病源醫理,而是一種精神,一種治不了病也能給百姓帶來安全感的精神。 

  蘭陵聽的咽了口唾沫,『咕嘟』一聲,好像噎到自己。瞪圓了眼睛看我。 

  「看啥?話粗理不粗,沒學過生理衛生就你這模樣。你真當幾碗葯汁子下去就治病了?抵抗力和不屈不撓的信心才是抗病的真理。咱給不了抵抗力,可咱能給信心,這就足夠了!」 

  「怎麼看你都像是當過醫生的。」蘭陵忽然對我地身份產生懷疑,「說,因為醫死了誰家顯貴才落草王家莊?」 

  「話不能這麼說。這隻能說我沒把他救過來,不能說我把他醫死了。」先糾正,我現在是站在周醫生一邊的。大力擁護這種醫生流竄鄉間。「好了。你那個辦醫學的計劃就很好,很完美。先籠統。再精細,一開始就什麼都學。咱不能說讓人家名醫把吃飯的絕技都教學生,就一般的醫理藥理隨便講兩節課意思意思,學三、兩年放地方上歷練,理論結合實踐嘛,治著治著就來門道了,對吧?」 

  蘭陵艱難的一咧嘴,「這叫喪盡天良?」 

  「死腦子,轉不過彎嘛!」抓過蘭陵腦袋拍打幾下,「好了,我幫你拍板,就讓孫思邈老神仙掛個顧問學監的空銜。至於人手嘛,你別找我就成,說好了,我絕不參加這種組織。」 

  先有個歸納,學院辦起來自然會有自己的運作規律。不管目地是什麼,良好的開端就成功一半了,說不定百多年後會出現系統的醫學理論,眼前這幾年就不指望了,周醫生都特聘跑去客串教席,大唐的牲口有福了。 

  看來王家莊子是個出名人的地方。不得不承認周醫生是個認真負責地人,他的課很受歡迎,多年的鑽研讓他在醫理上有獨到的一面,眾人讚不絕口,很受啟發,希望周醫生抽空多來交流。 

  老四也很受啟發,認為內府這個醫學辦地很有眼光,一下把天下的好處都攬了。就因為籌資辦學免費行醫這一條,同樣的價錢、質量的商品擺在眼前,客戶都會挑選內府出產的。 

  「不許添亂,這事咱不沾手。」不必要,也不合適。王家絕對不朝免費診所里攙和,家裡有個周醫生就夠了,不用再假慈悲的投資。 

  「京上好幾家都公然應承學內府做善事,昨程爺爺還宣稱他私下行醫五十年,曾經醫好太宗皇帝什麼病症。」 

  「笨,別家參與咱就旁觀。至於你程爺爺的話,說出來有人相信不?」蘇定芳一走,京里再沒人願意和程老潑皮卯勁,他愛咋說咋說。哪怕就是宣稱太宗是他幹掉的,李治也假裝聽不見,和這號無恥老賊計較就太掉價了。還要去醫學開學慶典上冒頭,當顧問,說教學生怎麼包紮外傷,然後提了刀子就打算給人劃開當教材,竟然有個愣頭青地馬上表示願意學,脫了衣服就叫剌…… 

  不過老四對程爺爺的印象挺好,意思就是老頭無恥、好色、下流、卑鄙等等不算在內的話,是個很善良的老爺爺。不和邏輯,不想就這事和老四爭辯,「趕緊朝內府跑跑,說你陳家願意底價支持醫學藥材,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剩下的你去談。」 

  「是不是也得朝醫學里跑跑?」 

  「等後半年再去。現在人員不齊備,幾個太醫也擔不起大任,等落實好再去不遲。」內府急於在民間討這個彩口,一沒學生,二沒固定的教員,胡拼亂湊了幾名有聲望的太醫來學校主持,意思先把這風聲撒出去,後面逐漸朝正軌上去。 

  現在每天開課都是幌子,誰來都能聽,基本上是給醫界里開闢了個交流場所。今毛醫生講,張、王、李、趙幾個醫生有空閑了底下聽聽,偶爾有幾個對醫術有興趣的也常來問答一下,先傳個口碑,不冷場,自然有人跟進,給往後打基礎。 

  當然,程老爺子沒事也去講,這屬於踢場子地。人家交流治病救人,他專門傳授放火殺人,可老爺子一去聽眾反倒多了,互動式教學,很活潑。『這位同學上來一下,對,胳膊舉起來,別舉太高。現在我朝你演練,大家看好。一般這個動作戳下去就斃命了,可新手掌握不好,所以不建議從這裡下手……』 

  這讓我很擔心,因為周醫生很好學。我親眼見他獨自坐他診所里拿個小刀子在自己身上比劃,然後殺豬殺羊地他就過去對等相似部位觀察。二娘子也報告我周醫生騷擾他,在他敏感部位胡摸胡捏,下次不找他看病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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