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五章 刺王殺駕
第四二五章 刺王殺駕
本以為老曹又想朝王家作坊里索要點高層管理方面人才之類,雖然治標不治本,但應該是最有效的辦法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該怎麼推辭,那知曹老伯話鋒一轉,直接跨過人才引進的領域,提出的要求令人震驚的。
工部不缺技術,起碼在棉紡領域裡不落人後,織造學工部派的實力不是白給的,內府、王家、工部在這方面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處於同一起跑線。
不乏人才,擁有全球最大最全面的生產技術部門,說人才匱乏就是天大的笑話。內府、王家加起來都不敢在這方面和工部抗衡,想都沒想過。
至於政策……曹老伯都沒臉和別人說這話。內府屬於蠻橫經營,王家是夾縫裡求生存;工部嘛,政策就他家的,和別人說這能給唾沫星子淹死。
天時地利人和,守了鍋頭上有丸子有肉全摟頭一份,內府或者不甘示弱的抄傢伙挖幾勺,王家就遠遠看了他倆分完喝飽留點渣渣根根的舔幾舌頭。有時候兩家爭完順便把鍋一砸,王家蹲牆根打飢荒。
曹老伯實誠人。別人可以酸溜溜說王家日益興盛如何如何,可曹老伯明白王家能有今天這麼個景象著實不易,可謂步步辛酸。這麼說也不是針對內府,就是想和王家互補一下,一邊守著天時地利卻節節敗退,一邊遭受著不公正待遇還能越挫越勇。
這得交流,從資源到制度,從高層建築到一線員工,廣泛交流才能獲得廣泛認知,有戰略合作的意思。
看來老曹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這翻話的。老人家開了竅,若單單應付軍備需求還放不下這個架子,但隨了生產技術與生產水平逐日提高。老舊的作坊化官僚管理模式已經成為制約生產力發展的瓶頸。
這次軍備案是把織造作坊推到了檯面上,但同工部底下面臨同樣問題的大小產業機構相比僅僅是冰山一角。如今又是大躍進時期,基礎建設、礦務開發等等一項項都擺在曹尚書的案頭上,就算下了財力人力滿足了軍備供應,也不能保證別地領域裡就一帆風順。
「看過子豪上的辯折,裡面敘述的機制問題老夫似懂非懂,能摸得些道理卻摸不著關鍵。」曹老伯說到這裡,臉上又露出習慣性的笑容。自嘲的嘆了口氣,「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若操千曲、觀千劍才得以通曉,老夫早就化為一捧黃土了。等不得,等不得!」
「曹伯伯指的是……」
「學以致用。子豪摺子里這『學以致用』說的好,」曹老伯一副欽佩的表情朝我晃晃,「雖不是求業之道,可一學一用才合了工部這個『工』字。老夫身為工部尚書多年,卻不及子豪通達。慚愧,慚愧之至!」
「不敢,不敢。曹伯伯地意思是……」總感覺老頭在耍我,起碼生了耍我的念頭?
老頭想造反?想奉我為主?話都由他一人說了,來的時候求王家幫他。前後沒有一頓飯功夫就變成他幫王家了?這得聽聽,看他怎麼樣幫王家如虎添翼。
話說的很巧妙,王家出人,工部出資……其實工部也出人。從曹老伯嘴裡表達出來就不算人。是學徒學匠,不擔任正職,只給王家的人馬打副手。至於作坊名義上就掛了工部名下,但不能讓師傅們白忙活,所派來的都由朝廷授於公職,享受同級別官員的一切待遇。
我還沒明白過來,老曹很迅速的接了一句,作坊規模產量有限。絕對不會給內府或王家地產業構成威脅。說作坊是託詞,其實是借鑒學習個過程。至於這次軍備能不能順利完成還得靠王家和內府的作坊鼎力幫助,這不過是給以後打基礎。
合資?有點像;經管院校?有點像;老頭騙人開心?也像。
「王家……就個織造作坊,一來二去又都是女子,至於別的領域那束手無策,您老是不是……」
心裡沒底,總覺得老頭腦子進水了,一說女子如何如何。老頭擔保說只要是教席。男女一視同仁。這麼高覺悟的話從堂堂工部尚書嘴裡出來就有點不對路,我都不追求的東西他一個古人跑來搗什麼亂?這麼大年紀家裡七、八房爽著還大呼男女一視同仁。讓什麼解放組織聽見非給他胖臉打紫不可。
若說不和工部尚書一般見識,那有點託大了;可非得和王家搞這麼個怪項目出來就難免讓人質疑他智商。再說官辦、民辦都有各自地章程,混淆者死,你打了工部的旗號拉私營業主入伙就不怕言官罵你全家?然後又罵我全家?
老頭估計急糊塗了,平時精明個人發燒般說一屁股胡話,趕緊滿口敷衍著瘟神般送出去。你不過年我還過年,咱就當年上栓幾個爆竿,『砰』一聲就過去了。
「明學院里聯歡會,家裡事你和九斤商量了辦。」過了臘月二十三就算小年了,大中小型祭祀活動不斷。前兩年還沒這麼講究,這兩年日子好了就什麼怪風俗都拾起來鋪張浪費,說起來還是咱英明神武的李治陛下不帶好頭,讓底下貴族豪門跟了學壞。
「又不說實話。」穎和二女坐了暖籠前正挑揀年裡場合上用的佩飾,一排排纓穗整齊地碼了案几上,五光十色的稀有礦石栓連的密集,你一條我一條分派,倆人挑剩下的就喊老四來撿點便宜貨。老四好姑娘,不埋怨,給啥要啥,在家裡最好打發,九斤的口頭禪就是:別扔,孝敬四姨!
「知道騙你就行了,不想編太麻煩的謊話,回頭圓不了你又羅嗦。」爬案子上隨手挑兩串揣懷裡。
說話間二娘子閨女後面跟了九斤進來,小姑娘虎頭虎腦的皮實。他爹掙一份糟蹋三份,從不說給閨女買點像樣的飾品,進來出去幾年了,脖子上還是那根八斤重地大銀鎖子沒變。一看就行武世家。穎看不過眼,閨女抱懷裡給掛了條,笑道:「回去告訴你老子,過年再不說給家裡置辦點東西就下了他的供奉。」
小姑娘認真的點點頭,摸了脖子上地掛飾羞澀的朝穎笑笑,「娘說了,爹爹年前再不把帳要回來就進府里找夫人哭訴,爹說你敢去就把家裡丫頭都賣給錢伯伯當年貨。」
這壞傢伙!聽的穎抱了丫頭笑個不停。笑過瞪了跟前還傻笑的九斤一眼,「帶了丫頭去黃家傳為娘的話,你師傅年上停五天差,若自家帳收不全就再停五天,直到收齊為止。」
「可師傅正傳授棍法……」九斤猶豫不決,挨一暗器后覺悟了,捂腦門前往黃府傳母后聖旨,黃師傅活該。
各有各地事。都忙。一早穎就把九斤拽過來打扮,邊收拾邊教導:「你爹不在家地時候你就家裡的頂梁杠,王家往後就指望你一人。」
「給孩子說那麼些廢話。」拉過皮氅子披了身上,不理她母子怎麼折騰,今得應了帶甘蔗去長樂坡地承諾。
「娘不去?」
蘭陵笑著搖搖頭。「娘最見不得猴子。」說著朝我望過來,「招呼好了,園子里別讓篤娃靠的太近,遠處看看就好。野性未馴的容易傷人。」
清楚老猴子的戰鬥力,不用交代,我自然有分寸。一路津津有味聽我形容黑毛猴王雄姿,恨不得立刻就到了長樂坡,可天算不如人算,甘蔗再一次失望了。父子倆一進園子就接到了噩耗,老猴王昨晚駕崩了,候山群雄並起已經進入戰國時代。遊園請勿靠近,以免誤傷。
氣的就想罵人,前兩天還齜牙咧嘴朝我示威過,明顯還有二十年陽壽的架勢,好好的怎麼就駕崩了?上次來照過面,記得那個管事叫老吳的,叫來問問,看能不能叫我爺倆進去轉轉。怎麼說楊泉總管地面子得給吧?
老吳有點為難。不是不給面子,關鍵刺王殺駕的兇手倒是伏法了。可不清楚有沒有同夥,猴山前後林子密,萬一出事他擔待不起。
甘蔗開始還垂頭喪氣,聽到牽扯行刺案件精神大震。老吳叫了倆人小心將我父子朝猴山引,邊介紹案情原委。
說起來這老猴王是有來歷的,自打永徽二年於猴山戰亂中成就霸業,登基后通達政務縱橫後宮,猴丁數量激增,一派欣欣向榮景象。所謂識英雄重英雄,君王間也是如此。人族聖上對猴王事迹頗為欽慕,年年進貢歲歲來朝,老吳所轄的園子也沾猴王的光生活十分滋潤。
長樂坡老園子面積龐大,環境優雅,又靠近人跡罕至地東塬,常有兇殘異族潛入園中謀圖不軌。丟個雉雞啊,少只麂子啊,皇家園林又不能下陷阱設套子捉拿疑犯,只好在加高柵欄圍牆來阻礙入侵者。
天有不測風雲,猴有旦夕禍福。飛禽走獸安全了,或許是放心猴群的戰鬥力,唯獨沒把猴山算在內。冬日苦寒,加上還有一窩幼崽哺育,柵欄圍牆一圈高沒了可口的食物來源,逼的母狼鋌而走險,直奔猴山而去。
猴王就是保護猴群安全為己任,危機時刻絲毫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是夜,猴山廝殺聲響徹宵雲,人族援兵趕到時母狼已經重傷而退,而英勇地老猴王倒在血泊中走完了生命最後一程。
說到這老吳嗓音有點嘶啞,一個勁埋怨自各當晚喝了點酒誤了救駕。扶了樹榦抹了兩把眼淚,朝猴山背後的高崖指了指,示意狼窩所在。母狼帶了血跡回巢的,周圍白雪未曾消融,很容易追蹤,可眾人找到狼窩時已經沒有給老猴王報仇的機會,母狼因為失血過多死在窩裡,只擒獲五隻嗷嗷待哺的小狼崽。
「崽子呢?」唏噓感嘆間讓我愛心泛濫。罪不及友親,禍不殃子嗣,上一代的恩怨既然已經了結了,就不用株連這些無辜的小生靈。
老吳被我問的一楞,「園子里收了。」
靠近猴山,一邊給甘蔗架了脖子上觀賞,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吳溝通,打算給幾個狼崽子抱回去養。老吳沒異議,拿他手裡也就兩天都宰了,不如換倆錢來的實在。這遊客出手又大方,送來這佩飾的做工就不便宜,更別說裡面還纏了幾顆明晃晃的東西,一時間猴王駕崩的哀傷蕩然無存,開始稱讚這窩狼崽子活潑可愛起來。
活潑個啥?明顯騙我!一夜沒吃奶又被這幫報仇心切的傢伙塞麻袋扔雪地里凍了這麼久,送我手上都半死不活了。欺騙消費者行為,若不是甘蔗在場,我非掐了老吳脖子給東西要回來!
趕緊揣懷裡暖上,能不能活過來看造化了。我揣三個,甘蔗揣倆,父子倆得了寶貝全然沒有看破雞爛鴨的心情,上了馬車玩命的朝回趕。甘蔗猴車上一動不動,生怕漏了涼風給狼崽子暖不過來。
「還沒過午,怎麼又跑回來?」蘭陵見父子倆懷裡鼓鼓地明顯不幹好事,提了甘蔗就朝懷裡掏,手感異常,嚇地驚叫一聲。
「家裡有月子里的母狗沒?」軟榻上將皮裘脫下來圍了一圈,小心地將狼崽子放進去,甘蔗又拉過條毯子蓋上,圍了我前後蹦跳著激動。
「你家才月子里母狗!」蘭陵被我問的一臉難堪。見父子倆弄回來毛茸茸五個小玩意放她塌上,一臉不樂意,「猴子?」
「狼!」沒等我解釋,甘蔗湊他娘跟前報功,「是英烈之後。」
「什麼亂七八糟,趕緊扔了!」蘭陵恨的朝我砸了一拳,「就不教好的,早知道隨你出門沒好事!」
「扔啥?不懂別插嘴。不管啥奶熱的端一碗來。」甘蔗得令飛奔而去,我這邊和蘭陵做殊死搏鬥,還得解釋,「教孩子熱愛生命,熱愛大自然!你再打,再打明抱窩熊回來信不信?」
沒趁手的工具,小拇指蘸著一個個朝嘴裡滴。甘蔗聰明,情急下拿了根毛筆在奶里涮涮又朝狼崽子嘴裡刷刷,興緻來了也不管他娘高不高興,一條條翻來覆去的喂,愛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