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四章 崩潰
第四一四章 崩潰
熟能生巧。這個巧褒貶不一,放老四在商業上的經營是褒義,放蘭陵在內府的坑蒙斂財手段,則是貶義。
俺家老四咋了?就算是俺家吧,小門小戶換點銀器銀貨銀餅子給幾個小孩打點吉祥如意的小飾品犯王法了?不過就是換的多了點,還不許給後輩子孫預備些銀首飾了?這叫深謀遠慮!
看人崔彰同樣開錢莊的,咋就沒內府那麼多屁事呢?不過我就奇怪了,崔家這麼大生意做的滴水不漏也有點不合情理,三番五次拿不到點小錯誤不是讓銀監府下不來台?顯得一夥子乾飯先生除了吃啥都不會?
崔彰賠罪時候振振有詞。和內府不同,國內的錢莊好伺候,錯了認罰不擔大幹系,而對外邦的業務就兢兢業業;一旦出現事故,說的小是經營不善,說大了扣個不好聽的帽子悔之莫及。
這明顯就是糟謊的話,他以為我沒幹過這行可以隨便誑哄,內府不過私下換銀子搞差價,他崔家在域外真金寶石沒有不收的,甚至某些客戶手頭一時不寬裕還朝崔彰錢莊質押些不動產,國內打了錢莊的名義在域外兼顧典當行業,跨行業經營不說,一問起來還無辜的控訴別人誹謗,不信的話可以到域外親查云云。
對這號的你有啥辦法?這時候沒有什麼國際金融監督機構,大唐的律法又制訂的很自私,比方說你國內殺了人即便跑外邦都不一定躲得過去,可外邦殺了人跑回來就沒事人一般,哪怕是外邦人在自己國家幹了壞事,只要跑唐帝國就算一筆勾銷了。
崔彰就屬於在外橫搶豎掠在內道貌岸然的典範。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境外搞黑社會團伙,反正西北邊行商的大團伙來長安得到崔府門下接洽,拜個碼頭之類。可能還得交點保護費啥的。
不愧是百年黑店的老字號。內府排場大,可底蘊比起崔家就差那麼一籌,小手腳小動作多少還稚嫩些,可能皇家這招牌讓辦事的忘乎所以吧,拿內府的短比拿崔家地容易百倍。
李義府有同樣的感覺。不是行賄受賄多少的問題,而是崔家不給銀監府立威的機會,滑不溜手逮不住稜角,一幅認打認罰的老實模樣卻不露一丁點破綻。
所以銀監府里同仁一說起崔家就搖頭。不喜歡接崔家有關的一切業務。還是內府那邊爽快,咔嚓一刀剁下去,要害總能護得周全,可也讓你剁個頭髮指甲意思意思,崔家那邊連指甲縫裡的油泥都不給你留!
「世人兄!這讓小弟很難辦啊!」
「好我的子豪兄啊。」崔彰一臉熱切地朝我比劃道:「拳頭握緊了都難免有個縫隙,何況您這裡反掌為雲,覆手成雨的?試營業這麼久了,論錯處小弟可沒讓您煩過心。王、崔兩家手心手背的,那邊都是自家的肉,論不起斤兩。」
斜了眼抖腳踝,不吭聲,等他說點有建設性的話出來。
「這就是同意了!」崔彰呵呵一笑。撂起衣襟前擺悠然坐我面前,「南晉昌的大掌柜總是在下面抱怨,淮南上被人當地幾家商號抓的死死,三番五次的本錢下去不見收益。」
「停!」我擺擺手。敲了茶碗蓋子陰陽怪氣道:「什麼商號地掌柜啊,也沒資格朝咱自家桌面上抬,他是什麼身份?」
「是,是!」崔彰笑的甜,轉手懷裡一張小紙條遞了過來,「若說崔家這錢莊上沒點錯處那不可能,子豪兄過目,這可是小弟送上門來的。自家人不揭自家短。您心裡明白就是,往後若在這個上面追究起來小弟可擔當不起啊!」
有點代數公式的感覺,看了半天沒看懂,不知道這出的什麼怪題。現在用阿拉伯數字進行運算已經比較普遍了,可一堆數字拿過來有點莫名其妙。
「我大唐雖明令禁止錢幣出疆界,但鄰邦多以我朝錢幣易市也極為普遍,這點上朝廷心知肚明也難以追查。」說著從荷包里拿出幾枚銅錢撒在桌面上,「五文。在長安夏季或者能換二十隻雞蛋。在域外某些鄰邦里卻能兌得一觳燈油。」說著還比劃了下一觳燈油地體積,朝我做個怪臉。
這不希奇。當年的美元在中國也是身嬌肉貴的,而且唐朝這個年代鑄造銅錢質量之高當世無雙,受鄰邦追捧是意料之中。
崔彰見我對這個感興趣,笑道:「子豪兄是聰明人,話一起頭就猜出收尾了。可意思出來一碼事,帳算明白是另一碼事。打個比方,跑長運的拉一車絲綢過去不如拉一車銅錢過去賺頭大,可銅錢太重,託運不便,還觸犯國法。」說著朝我嫵媚一笑,停住了。接著紙片上亂七八糟地數字給我一一指點道:「看起無跡可尋,子豪兄要是在數字前面加上銅、銀、金,哦,還有幾個鄰邦的貨幣稱謂,您就一目了然了。」
不得了!全球最早的外匯牌價單據!把崔彰想的簡單了,他開錢莊時候我就料到他要在這上面做文章,可沒想到已經到了這麼專業的地步。而且所有資金進出全部在大帳后歸零,哪怕這一文錢出去賺了一貫回來,可帳表上依舊顯示的是一文。若不看這個外匯牌價的話,根本不知道崔家的收益哪裡去了。
氣笑了。滿以為強制錢莊使用先進地借貸記賬法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帳務上的手腳,實事證明我是錯的,短短几年時間,所謂的古人已經超然於時空差異之上,如此先進的假帳思路已經可以和二十一世紀會計事務所媲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正不壓邪是萬古不變的常理。說古人不懂這不懂那簡直就是個笑話,下來不是懂不懂的問題,是敢不敢讓古人再接觸這些新事物。他給我這牌價是標榜我倆兄弟情深,什麼事都不瞞我。就算我現在六親不認拿了這玩意當證據徹查崔家也絕無收穫,一當不了證據,二也拿不了把柄,除非從崔家揪出參與賬目地掌柜當污點證人指控崔幫主黑心沒肺地傷天害理行為……可在這個忠孝禮義的年代絕不會發生這種事。
服了,無奈了。這讓我明白一個道理,歷史發展都遵循一個潛在地規則,所有的事物都相互聯繫,相互牽制,相互衝剋。好、壞兩面總是形影不離,相互糾正、相互促進,非得分辨個好壞出來就可能違背了事物本身的發展規律。
就像我這種不懂事的人提前一千多年推行的記賬法,出發點是好的,理所當然覺得自己方式比古人的先進,先進當然好嘛!真這樣么?
在最起碼的監督手段都不齊備的情況下,先是為了彰顯超時的認識在有利條件的推動下大舉提升了商人地位,標榜商業意識的同時讓足不出戶的內府在蘭陵這個生化女神的領導下變形成一個恐怖組織;下來乾的莫名其妙事也比較多,副作用暫時還沒有發作,可崔彰這一次徹底給我提了醒,白色恐怖般的帳務革命時代來臨了。
在佩服崔家團隊能力的同時有點生自己的氣,把自己關了黑房子恐嚇所有人不得理我,攔我者毒打致死。蹲了牆角自責,自責完發現餓了,穎也不知道來叫我吃飯,搞什麼!
餓一下也好,做人不踏實的下場。只有旺財覺得我好,有吃有喝有地位,脫離了看門狗階級多年後,旺財發福了,更願意膩在我身邊狗仗人勢。
身處高位啊,我如今這位置不低了吧?只要我願意,不敢說官運亨通,現在六部里混個侍郎綽綽有餘。錢財身外之物,對這個沒有強求過,可也夠用那麼一陣了,或許一陣還用不完,至今弄不清家底有多少,或許比我想像中多些吧。嬌妻美眷咱不感冒,自家倆都是難得的好女人。當然還有蘭陵,這時候覺得她是我來唐朝後最大的受害者,假公濟私、陰奉陽違全我這裡學去的,還學了許許多多一千五百年後都未證實好壞的破本事。
還有崔彰,就是打擊到我自信心為零的美麗男子,無論從相貌還是心計,我都自愧不如。現在受害者的隊伍里神奇的混進一個李義府,我沒想毒害他,也沒想和他深交,是自己擠進來的,所以叫咎由自取,我不負責。
劉仁軌好點,本身是固執,再就是因為他依舊保留對紈絝子弟的不屑,雖然在我跟前已經不常提及,但此時此刻我認為他是對的,至少沒被我荼毒的太厲害,不幸中的萬幸。
穎咋還不來叫我?不知道我進來連水都沒帶,口渴了!
老四是好姑娘,丑不是她的錯,女孩子心思靈巧就行,至於缺禮少教……至少現在有改進的趨勢,雖然趨勢不明顯,可至少知道透過窗口探望我,所以原諒她一臉好奇的表情。
還是九斤最知道疼他爸,外面扔個果子進來。可憐娃,沒去過動物園,猴子不是這麼喂的,你得先叫他。出去拾掇這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