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 人
第三九零章 人
雖然肇始地點光線比較暗,可已經能確定農學窖倉里的受害者就是賀蘭敏之。眉眼輪廓依稀印象而已,主要是傷處帶有明顯的王氏拳法受害者印記。
初、高中數年的無數次衝殺中總結出來的經驗。無論是群p還是單挑,用拳頭擊打對手上、下顎、頜骨、顴骨等硬骨較多的部位是及其吃虧的事,打的時候威風,散場後人家洗把臉就點外傷而已,可你的指關節會疼個通宵。職業拳擊運動里的拳套主要是起保護手的作用,在沒有帶圈套的情況下我一般只擊打對方眼眶內、鼻樑下端、太陽穴側等軟組織較多部位,一來起到自我保護作用,二來這些地方很容易讓對手喪失抵抗能力,很實用,想掌握需多練習。
很有意思。難得聊發少年狂一次,隨手就打了個國公。國公跑到農學不希奇,可到了人家單位里睡午覺就不對了,自己家裡不能睡嗎?明顯犯賤。
我不能確定他是否認出我這個兇手來,照目前的氣氛看還是相對融洽的。依他的官階,在沒有成為國公前開正門迎我並不過分。給人的感覺倒也洒脫,相互打量幾眼就親切的給我朝府宅里讓,指了臉上的傷處笑道:「讓子豪兄見笑了,小弟縱馬時掃了枝子,落下來又被馬蹄帶了一下,就變了這幅窘相。」說著挽了我就朝里去,一路圍繞自己的傷情還自嘲著,「因為這個事延誤了封襲,一拖再拖。前日里娘娘召見,就為傷勢被聖上一通嘲笑,無地自容,無地自容啊。」
「……」暗自伸手在自己腰上掐了把,壓住笑意敷衍道:「可惜。可惜了。」
兩廂落座,賀蘭敏之無所謂的擺擺手,「說心裡話,小弟對這個國公也是……勉為其難,勉為其難啊。」說著朝我欠欠身,忍痛笑了笑,「子豪兄今日來意小弟已猜度了八分。」
「哦?敏之兄當講無妨。」正打量這小子,模樣的確有看頭。別看滿腦袋血淤還沒退完。可這舉手投足的秀氣勁撲面而至。看到這號的就不免拿崔彰當參照比較,若說崔彰屬於天香國色的話,賀蘭敏之就是天生麗質。崔彰在跟前的時候地感覺很自然,人再漂亮也不會產生多餘的想法,開玩笑調戲的心安理得,別人怎麼傳也問心無愧。可面前這位就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你說他都被揍成這幅德性了,可內裡帶出的那股陰柔氣朝人骨子裡滲。明知是個男的,可下意識里就當了異性對待。有點反胃,感覺就是這麼真實,說起來後悔,打這麼個人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暴殄天物了。
「可是下月有要務相纏難以脫身,此番先行個禮數,是吧?」賀蘭敏之說完也不故傷勢笑起來,繼而扭臉燈下嘆了口氣。笑聲變的陰側側的調子,「都說這富貴天註定,子豪兄覺得這天定人定地,是個什麼關聯?」
這話讓我打個激靈。這小子女人模樣男人膽子,不,男人也沒這麼大膽子說這話,何況還是當了生人講,傳出去就是禍端。得把話岔開。再順了這話說下去被扣個謀反的帽子都可能。
「下月……怕是有些要務,可敏之兄封襲大喜,小弟儘力捧場,儘力。」說完還肯定的點點頭,懷裡掏出禮單放置在桌前。打這小子的時候沒覺得有特別,可面對面坐著就給人一種涼滲滲的感覺,男人長成賀蘭敏之這模樣本就不是光彩的事,加上這不正常的敘話口氣。無形中給人一種詭異的壓力。
「哦。」賀蘭敏之眼神里閃過一絲鄙夷,轉而客氣地恭了恭身。「倒是不指望封襲那天有多少人捧場,子豪兄若有不便之處,盡可以推辭,切莫用官面文章搪塞小弟。」
這人倒是不避諱啊,滿嘴跑大實話讓我下不來台階。暗道里下黑手無所謂,可既然面對面坐下了,即便發現我是兇手也沒有把話說這麼絕的道理,何況還是頭次交談。那有這麼混場面的,有武mm撐著沒人願意惹他,往後指不定死的多凄慘呢。
長成這模樣身心上保不住受過什麼刺激,玩世不恭可以理解,可玩到這個地步就過分了。在京城混的多少聽過我地名頭,郡王、親王都多少招呼我個面子,別說他一個靠老娘、妹妹臉蛋混的外戚。
「武大人多慮了,」我定平個臉抱拳回個禮。既然不給面子也不用客氣下去,給這武字咬的死重。不是願意改姓嗎?那我就多稱呼幾聲,滿足這人妖幾下。「既然武大人起了誤會,那也給在下個辯解之機。說起以在下這家世登武家門確實冒昧,不為高攀,只錶王家上下於娘娘傾慕之意,僅此而已。」話撂地上,人妖還不值估我這樣的人來道賀,是重了武皇后地威名來的,這禮送的是武家,不是給偷名改姓的投機份子,要也是這一車,不要也是這一車。話不投機,抱拳欠身,「武大人諸多公務在身,在下不便相擾,這廂告辭了!」
「噢,」賀蘭敏之一臉受用的站起身來。看錶情這位和賤貨相去不遠,好臉好話不願聽,兩句燒臉面的話出來竟然一身舒坦,轉眼就笑的花團錦簇,「子豪兄要務纏身,也不便勉留。這禮既然送了武家,小弟就替人收著,代娘娘謝王家美意。」說著近前一步照了我側身打量幾眼,客氣道:「臨行前小弟有一事相問,望子豪兄不吝賜教。」
氣氛不對,袖子里拳頭已經攥住,隱隱拿了個架勢。「無妨,武大人請講。」
「小弟有一事不明,」賀蘭敏之笑著隨意朝我揚了揚手,好像告訴我他赤手空拳沒有惡意。一臉困惑道:「子豪兄給小弟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了。若說小弟來京只三年而已,平日里深居簡出,這……」
靠,被認出來了!拿話噁心我呢。死不承認!學了賀蘭敏之地模樣撓了撓下巴,搖搖頭,「定是見過的,卻忘記什麼地方了。心有靈犀,恩恩,在下告辭。」
「哦,對了!」眼看安全出了府門,賀蘭敏之忽然抽風的來了一句。「依稀記得子豪兄喜飲酸梅湯,這才有人送來上好的梅干,」說罷還喊了下人拉些送我府上,道別時還怪腔怪調的囑咐酸梅湯不要用陶罐來盛,跑香氣,最好用半釉地密封容器,若是弄個金屬的就更好了。
用金屬的就沒你小子了,這明顯藏了話罵我。看這賀蘭敏之路數不正。在家裡不好和我破臉,弄不好正盤算了打埋伏報仇地心。壞了,這會天都黑嚴實了,今光想著送禮不知道有仇家,跟前人太少。二娘子又不在跟前,萬一路上動手肯定吃虧,不好辦啊。
左右看看,繞小北門進城是最安全地。一到城裡我這雲麾將軍的身份從崇前監里借幾個武士護送回去問題不大,就這麼辦。喊下人跟上,飛馬進了小北門,一路不停歇就殺了崇前監里。
一亮身份,裡面趕緊跑出個督衛迎接,一聽晚上借武士就大皺眉頭。他不敢壞規矩,該什麼地方駐紮多少兵卒是個定數,京里禁軍調派手續嚴格。嘴裡道歉,已然是回絕了。
也罷,咱這邊還有鄭弘地這個驍騎尉,這半月該是他當值,應該在監衛府里坐鎮。進了城就踏實了,讓幾個下人回去給夫人報信,就說我進城會個好友,不必擔心。
索性無事的轉轉。順便盤算怎麼把賀蘭敏之這小子收拾了。留這種不男不女地傢伙很不安全啊。從口氣里就不是個省油的燈,當了我這外人都不把皇上皇後放眼裡。是能下黑手的主。剛過進賢坊,迎頭就碰了一隊人,三排燈籠巡路頂在頭前,後面支起合排的朝鳳輦正慢慢行進。
趕緊撥馬給路讓開了,這咱惹不起,就是有點困惑。這麼晚還有女官出行,看樣子是朝宮城去的……嘿嘿,有點意思,不知道裡面坐的是誰。一臉八卦的探頭望了望,眼睜睜看了儀仗過完,也沒說有美人挑開車簾讓我看看,有點遺憾。
「前面可是子豪兄?」正滿腦子跑小段子,身後忽然響起個聲音,聽人一哆嗦。
陰魂不散啊,我進城賀蘭敏之竟然也進城,我就不相信他敢在這裡動手了。翻身下馬,就見街口孤零零一駕馬車,賀蘭敏之正從車裡探頭出來朝我這邊揮手。放心了,車夫加個半殘疾,不夠我打的。笑著牽馬過去拱拱手,「巧啊,正欲探望個老友,不想又遇到武大人。這是打算……」
賀蘭敏之朝宮城指了指,「接榮國夫人回府,怕誤了時辰趕地著急。」
哦,進宮接外婆啊。這武家有夠熱鬧的,把李家的皇宮當了自家跑親戚的所在,要說這李治還真夠隨和。
賀蘭敏之見我表情怪異,也怪笑兩聲,「小弟不是暗中作祟之人。今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與子豪兄誤會就此揭過。」哈哈笑了兩聲,一拱手,不等我回話就縮了車內,一溜煙的下去了。
靠,罵我!我暗中作祟?就是不暗,打他這姑娘身板易如反掌!人妖地話不能輕信,他看出我戒備才假意安撫,等我大意了好一舉報復。假裝順道拜訪鄭弘,聊了幾句就告辭,鄭弘不好讓我隻身夜行,很體貼的派了幾名侍衛相送,正合吾意。
很難辦啊,賀蘭敏之那小子正混的得意,明裡他不敢拿我怎麼樣,就怕暗裡耍花招。跑娘娘哪說我壞話?有可能,這比埋伏了收拾我更有效,王家沒有能力和武家抗衡,得找外援,咱不認識娘娘可認識公主。
「你好端端打人還有理了?」蘭陵南山正過的滋潤被我叫了回來,一聽這事就笑地打滾。「看不出你還有這愛好,平時弱不禁風的,暗處使壞卻不留情面,就不怕一罐子給人砸死了?」
「誰知道打的是娘娘外甥呢!」後悔有啥用,人都打過了,又讓認出來,早知道這會難辦。不如當時再加把勁給打成弱智好些。
「你農學里偷懶,醒來發覺他躺了你跟前?」
「躺我跟前他就死了!朝哪問呢?」用力朝蘭陵臀上揍了一拳,「好好說話!」
「人家既然說是找人了,就明顯不是你農學的,憑什麼動手?」
「他先打我的好不好?踹我個跟頭,這麼些日子走路都不利索,沒找他賠醫藥費是好的!」
「你這麼有理還找我?」嘲笑我半晌,「自己惹事自己平。找我個娘們怪沒意思的,不管。」
「那就是沒事了?」蘭陵一般這個口氣地時候就表示一切照舊,心半放下來,回憶當天肇始經過,自言自語道:「他好端端跑了農學里幹什麼?找人……找誰?」
「找你啊,這點心思都轉不過來。」蘭陵恨恨朝我腦門戳一指頭,「一去問了人,知道你在地窖里睡覺。又不好給你搖醒,等了會自個睡著了。你嫌吵踢人,都是嬌生慣養地,剛醒來又拿不清形勢還你兩腳有什麼奇怪?我睡了你踢我試試,不睜眼就給你打成癱子。還得理了,舉罐子摔人家。」
哦,倒是。下床氣誰都有,蘭陵這麼一解釋就合理了。「那現在都打了。他肯定報復,我得準備準備。」
「把人都想的和你一樣。」蘭陵鄙視過來,「既然找你的就是有目的,事沒辦成就為這個報復?好了,該幹什麼幹什麼,不為這個操心。賀蘭敏之我見過,女人模樣怪裡怪氣,真為這號人煩心不合算。量他也沒臉把這事朝別人說。」
「不對,這傢伙邪氣,在你跟前不顯露罷了。」怪裡怪氣對,可總覺得這人有問題,說不上來的感覺。
「邪氣好,」蘭陵幸災樂禍的笑了幾聲,「這才讓人都看看,什麼家裡出什麼樣的人。這都成了寶貝改姓封襲。我看武家還真是不想活人了。」
蘭陵說地沒錯。賀蘭敏之果然就此偃旗息鼓了,雖然不找我麻煩。可和這小子有關地破事已經滿城風雨。先是封襲國公那天除了朝廷幾個必要地官員外,幾乎沒有跑去道賀的,許敬宗很有眼色地病倒了,李敬玄認為工學院有必要在銅關起個分校,適時的離開京城,幾個和武家結親的官員硬了頭皮沾了個蒜就借口離開,躲瘟疫般的躲賀蘭敏之。
若說這自知之明,是我就關起門看人臉色過日子就對了,可這小子彷彿因為這事起了能耐,以前京城裡都很少露面地傢伙竟然滿世界耍流氓,還怕人不知道一樣。可能被我那一腳踢的激發了男性本能,姑娘般的身板尋花問柳都不帶停歇的。口味還不一般,只要是能動的,不管男女美醜老幼他一點不挑揀,現在京城裡都傳瘋了,西仙庵地尼姑從七十歲的主持到七歲的小姑姑一個都不放過,包圓!
聽的都反胃,拉住那天打人地手擱了熱水裡猛搓,早知道是這麼個貨色我還真沒勇氣打他,這噁心壞了!昨天崔彰帶了家小去小慈恩寺的廟裡謝菩薩就被這貨撞見了,若說調戲崔夫人還能忍受,竟然口花花的輕薄崔美人。崔國公是由得王侯爺以外的人調戲的嗎?當了菩薩的面就給這廝一頓亂拳,看樣子賀蘭的武力值為負數,打起來就是個挨。
「以後都少外出,京城裡鬧鬼!」穎和二女都告誡到,老四滿不在乎搖頭晃腦被我著重訓導一通。不要以為自己丑就安全了,連姑姑廟主持都放過的人還有什麼在乎地?幸虧旺財是雄性,太危險鳥。
獨孤復一說起賀蘭敏之就恨的牙痒痒,說這狗賊如今滿處公主家請安,已經到了人神公憤的地步。靠,安康公主娃都賣會羊雜碎了,再不找個合適的糾纏?這我得給蘭陵招呼下,她個寡婦家的愛招這號淫賊。
「他才不招惹我,」蘭陵笑了,「你不知道裡面的事,不理會就好。」
「啥事?」雖然痛恨淫徒,但對淫徒做的事還是比較感興趣,「說說。快,我就愛收集這方面資料。」
蘭陵笑而不答。
「說說啊。外頭都傳成這樣了,還能有啥比這個更噁心的?」
「怕是比這些更噁心,關於這因頭啊,你這號臉皮厚地都受不了。」蘭陵倒是司空見慣了,免疫力比較強。
「我預備個袋子,你講講,就當考驗我地承受能力。」
蘭陵先笑了會,賊兮兮爬我耳邊,「榮國夫人被娘娘接走了,賀蘭敏之就是因為這麼個事才鬧。」
啊?這和賀蘭敏之犯賤有關係?想半天沒明白,「就因為這個?」
「好了,自己想想去,你們男人什麼齷齪的事想不到?」
……我吐下!
蘭陵這個提示不明顯,可表情上帶地意思就不由把人朝上面引,用最邪惡的方式去思考這個話題,答案就出來了。賀蘭敏之和外婆……然後武娘娘受不了把老娘接走,賀蘭敏之失去外婆鬧情緒,加上以前可能受過什麼刺激,又因為這無端被改姓夾在中間不舒坦的事一併爆發出來,滿世界報復社會,順便給武家臉上抹黑。
太不可思議了,賀蘭老兄徹底滿足了我極限八卦心態,長這麼大以為啥噁心事都見了,可從沒聽過比這個更牛的小道消息。蘭陵能把這事給我說的話,估計已經不是絕密事件了……
覺得賀蘭敏之不是凡人,他下次就算報復我都不還手,咱真的沒人家的本事,真的。一早買了倆胡麻餅剛進織造學,馬上有人魂不守舍的稟報,周國公大人正在等我,已經來了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