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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整合

  第三八五章 整合 

  一回家就看見九斤爬了台階前拿了毛筆杆子撬磚縫玩,旁邊還扔了幾根已經撬折的,小胳膊力氣還不足,毛桿插了磚縫裡用腳踏。 

  大喜,這麼個毛孩子就能把槓桿原理融會貫通了,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正要上前表揚一番,搭眼就瞅見筆竿上的銘文了,血氣猛的上頭,怒髮衝冠……長研齋的毛筆是什麼價錢,年上蘭陵才送來的極品貨色,我都沒捨得用,怎麼任由了九斤糟蹋? 

  什麼都是錢啊,怎麼就不知道愛惜呢!搶救是來不及了,也沒法責怪孩子,幕後黑手娃他媽正悠閑的蹲了花壇邊上擺弄才結了一圈籽實鳳頭香,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不禁讓人想起了慈禧太后。 

  算了。一派和氣的,沒必要為幾根毛筆壞了氣氛。繞了穎身後對了花壇打量,生機勃勃。這些年穎漸漸改了脾性,性子比原來隨和了,也慢了許多;知道擺弄花了草了的修養心性,倒是比前些年翻修花園時候的魯莽有了長足長進。 

  「行距太近,影響受光。」在穎身旁蹲下來,拿了小鏟子將邊上幾株月季小心的挖出來,給坑墊平了,移栽到花壇的另一面。 

  穎跟前跟後的學著,我這邊也教的舒心。怎麼打葉,怎麼整枝,這都是學問。花草是門手藝,養活容易養好難,從個體造型到整體布局搭配都有講究,既然是供人觀賞就得有觀賞性,任由鋪開了瘋長可不行。 

  「小心扎了九斤。」穎建議我把月季朝池子中間挪挪,怕花條上的凸刺傷了孩子。 

  「不怕,」想起小時候爬鄰居牆一屁股掉了一人多高的玫瑰從里,哭又不敢哭,叫又不敢叫。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下單憑超強的毅力走出困境。自此後覺得自己性格變的堅毅多了,能很好的控制住翻別家院牆地莫名衝動。兒時夠匪的,這九斤活脫脫我小時的模樣,連舉止都像,尤其下死力破壞東西時候的認真勁。「就讓扎,不扎他不知道疼。」 

  「就幾根毛筆,至於和娃頂針嘛!」穎鏟子拿住給才移栽的月季培了培土,雨檐前的水瓮里掏了盆水淋了幾下。有點擔心道:「隴右上來了信,由於人手不足,今年破例沒再大片墾荒,從勞力販子手裡已經接不下適用的人了。」 

  早就預料到這個情景,兩路大軍給包的嚴實,東邊販運不過來;因為調兵,隴右又治安良好,大部族不敢貿然對一些零散族群動手搶人。現在隴右墾荒地家族和人販子都盼著東邊趕緊打起來。這一有兵亂就好渾水摸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西邊,聽知情人說,吐蕃現在抗不住了,大小騷亂不斷,有好些流離失所活不下去的自願聯繫人販子給他們賣到隴右來。不用五花大綁,給口飯吃就跟了走。 

  若真是這麼個情景就好了。關鍵因為氣候和地勢,朝西走的人口商隊太少,一時形不成規模。實在有必要弄個勞工中介公司的商會組織,提高下效率,恩恩。 

  「你回個信,既然最近勞力緊張,讓二哥對那些人稍微體恤點,平時吃飽穿暖,別用的太過火,有傷病了治好再用。盡量減少無謂減員。」想到這又順便給老四喊過來,既然是農場,禽、畜養殖都得有個樣子,讓她從飼料作坊找個得力的派隴右幫了把家禽飼養搞起來;又跑周醫生那問問這幾年有沒有帶出新一代名醫,人、獸兩用的那種青出於藍地高徒。 

  周醫生馬上給介紹了個,多年來一直跟了他學醫,治人的能力有限,可醫德和治畜生的水平直追老師。據稱前腳剛給活人治死。後腳就給死畜生救活。才二十六歲的年紀。正該放了外面鍛煉鍛煉,隴右那人和畜生分別不大的農場里正適合他大展拳腳。 

  人才啊。人才就該得到尊重!啥都不說了,光看小夥子長那麼精神,留莊子上指不定打了周神醫高徒地旗號治死我多少鄉親,趕緊發配隴右安全。 

  頂了王家二代供奉的身份有多遠攆多遠,臨走時我拉了小神醫的手鄭重的交代過:要把隴右當作第二故鄉。那邊水美草肥,牛羊遍地,百姓們什麼都不缺,唯獨少你這麼個神醫。王家列你為供奉是尊重你地醫德醫技,但你過去才會體驗到什麼是真正的熱情,真正的愛戴;救萬民於傷病的時候你才會感受到自己真正的價值,去吧,隴右才是任憑你施展的地方,我為你自豪! 

  在周醫生羨慕的眼光里,在王家侯爺語重心長的鼓舞下,激動地泣不成聲的未來醫界第一殺手終於踏上了征途。轉身拍了拍周醫生肩膀,「在王家莊子里委屈周醫生大才了,若說這開館授徒,王家供奉里唯您最有資格。只要是好學有德的年輕人,醫生不妨多收幾個,也好讓您的才華有個傳呈。」 

  「才華?」周醫生聽了一楞,看我的眼神有點心虛。 

  肯定的點點頭,「不是恭維,自家人沒必要說客氣話,我說有就肯定有!」回頭就交代,往後家裡每月朝牲口棚加兩貫經費,起碼能包住收幾個新人的開銷,不含糊。 

  周醫生表情有點激動,也的確是幾個供奉里最露臉地,連手把手教地新人都成了供奉,還被主家隆重的送了隴右,赫然間成了獨當一面地人物,太有成就感了。 

  不理會周醫生髮痴,拉了穎就進了后宅,「回信里加一條,新派去的醫生要照顧好,要尊敬,牲口和勞力任他隨便整治。但是,自己人患病另找醫生,切記,一定要慎重!」 

  穎擔心的點點頭,下筆如飛,信箋送了傳信的快馬送回。「怎麼不說清那供奉就是個治牲口的?」 

  「給周醫生個面子,免得他傷心。畢竟人家是學治人起家的,教的徒弟只會治牲口不是成了笑話?咱心裡有數就對了。他在那邊治的一多說不定就開竅了,小傷小病死不了幾個。放心。」我也沒底。可就隴右而言,大牲口還是比勞力重要些,獸醫是首選,治人是副業。 

  這就像劉仁軌認為地那樣,務農是主業,在主業搞好的前提下可以適當的參與些造福百姓的副產業。他最近就很關心紙價,常一人偷偷摸摸跑了紙張店裡調查,平時他沒興趣進這些地方。我若是不被九斤弄壞高檔毛筆,也不會關心這些。 

  劉仁軌不會和我談作坊的事,但他會派人和老四談,認為紙價還是過高,願意把劉家的那部分利潤拿出來攤入成本,能降就降。這事讓老四樂了好幾天,別人一說起劉仁軌就一臉肅穆,但別在老四跟前提這名字。一提就會被歧視。 

  「宰相不必什麼都懂,再說他也不是管這行的。畢竟是好心,對吧?」隔行如隔山,要擱了李義府就不會提這麼幼稚的建議,懂與不懂間差距太大。 

  「今還問了我好些話呢。」老四見地大人物多。到沒有因為和劉仁軌搭話就變的興奮。「東拉西扯的沒個要點,知道的是個宰相,不知道以為是個務農的。」 

  「務農的咋了!」一杆子豁翻一船人,臭生意人拽什麼拽。沒翻身呢。不過是有倆錢見了點市面,這年代還輪不到行商的看不起農民。 

  穎這邊也一巴掌扇過去,訓斥道:「就憑這話,明讓莊戶扔塘里餵魚都不虧!務農的怎麼了?」 

  二女笑嘻嘻,啊呀啊呀地在老四面前幸災樂禍;九斤見小姨受窘傻不拉嘰旁邊叫喚起鬨,嘴咧開笑的能塞個蒸饃進去。 

  老四癟個嘴,不情願的朝九斤腦門敲了一下,猛的給二女推了椅子上。得意的跑了。 

  穎掩嘴笑起來,朝我跟前湊湊,「近日這丫頭可是見了人物,程、劉兩家裡跑,都知道看不起庄稼人了。您說劉大人那麼高身份,有什麼事值估問她個小丫頭?」 

  我咋知道,劉仁軌愛問地多了,就找不到他不過問的事。說出利潤攤成本里就能降價的話有點太不可理喻。不過顯示出老劉正在對這方面起興趣。就是關聯事物的思考上還不到位。 

  有些話從老四嘴裡說出來比我合適地多,輕了重了的。誰會和個丫頭計較?也有例外,程老爺子就很計較造紙作坊為什麼把他家的竹子價錢壓的那麼賤,能看出老頭現在很無聊,故意尋點事找老四玩,一老一少很臭味相投的樣子,吵起來各不相讓不時還鬧點小彆扭。 

  「行善了?」蘭陵晃著手裡的怪首飾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臨了遞到我手上,「看看這個。」 

  「行啥善?」莫名其妙的接過蘭陵遞來地首飾端詳一陣,「玻璃渣子嘛,當什麼好東西?」 

  蘭陵咯咯一笑,「你就和人不一樣,人家都喜歡,就你一副能耐樣子,什麼都不放眼裡。有本事照樣也煉個渣子出來看看,光知道騙劉仁軌算什麼?」 

  「切!」不屑的給玻璃掛飾扔回去,「我怎麼敢騙精明強幹的劉大人?造紙作坊的事如今王家全權做主,你老實拿你紅利,少插嘴。」 

  「針尖大點的紅利,哪個眼睛看得上了?」蘭陵皺了眉眼一臉鄙夷,「當初就是個造紙作坊把我拖下水,如今又故計重施。這事你乾的到是手熟,誰跟你一起時間長了都沒個好處。」 

  「說話小心啊,良心何在?」 

  「良心這東西就不好說了,」蘭陵隨手給玻璃掛飾扔了匣子里,懶洋洋靠在塌上上下打量我,「什麼事值得我這一毛不拔的郎君做出這麼大善舉呢?妾身可的得好好想想……」說著笑吟吟挑了我一眼,嘴裡還只顧地怪聲怪氣,「什麼事呢?」 

  「不嫌費勁?」量蘭陵也猜不出原委,「沒本事就不要想,亂猜可不行。哦,問你話呢,今年隴右墾荒地進度可不如往年了,既然遼東駐軍要交官棉,不擴大種植面積可不行。」 

  「駐軍要多少棉花你算過沒?」蘭陵懶洋洋斜我一眼。「以隴右現在的出產應付這點官棉綽綽有餘。好像你多著急地要交官棉一樣。」 

  「肯定著急,為國出力嘛!」這話咱說出去理直氣壯,就一副不讓交就拚命的架勢。「不過話說回來,大家積極性這麼高,朝廷多少有點鼓勵不過分吧?一小點鼓勵就成,總不能讓我貶了袖子去隴右墾荒吧?」 

  「知道你想說什麼,」蘭陵輕笑了一陣,擺擺手。「虧不了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別嘟囔了。」 

  「啥話!你在隴右的莊子不喝人血一樣,都喝就別分大小,好像比別人高尚一樣。」墮落不分早晚,當年說這些地時候還隱隱有點揪心,現在一點內疚的感覺都沒有,理所當然的感覺。「還有啊,南晉昌才並了家賣首飾行當。剛你那玻璃渣子要是不好賣的話,我行善給你找下家,咋樣?」 

  蘭陵爬了枕頭上笑的岔氣,手腳亂晃眼看就斷氣的樣子,給笸籮里的甘蔗都驚醒了。小眼瞪的溜園驚恐注視著母親,嚇地都不會哭了。 

  看給孩子嚇的,抱了甘蔗提手就朝蘭陵一記,「會煉玻璃渣子就樂成這樣?吸取教訓吧。保密工作最重要,明大夥都學會就該你哭的。」 

  蘭陵伸腿朝我腰際戳了一腳趾,「知道,用你羅嗦。想代銷也行,內府什麼規矩拿你家花露水,你就什麼規矩從我這拿琉璃。我呢,得叫下面人估個價出來,頭次交的那個錢叫什麼來著?」 

  「代理費!你這黑心婆娘!」 

  「對。就是這個費,一次要在我這壓挺多,是吧?」蘭陵絲毫不在乎我的形容,對黑心婆娘的稱呼很受用,笑道:「唉,可算是有讓你王家掏錢的時候了。你說我當時就那麼笨,賣我瓷器的時候就忘記讓你掏這個錢,也準備一併收了。反正現今想掏這錢地人家多。不少你一家,是吧?」 

  掏吧。當年也是自家定的規矩,這不能說輪到自己就耍賴。把這接下來是個財源,南晉昌已經在二女手裡迅速發展壯大,雖然有崔家和內府門下的生意麵前還沒有稱老大的資格,但已經隱隱露出王八之氣,已經算是頭臉上的大生意了。 

  老四更精明,趁了這次和程、劉兩家合夥之際大刀闊斧地調整了造紙作坊的產業結構,針對不同檔次的產品給三家作坊分了類別。程家背靠了大片竹林,作坊也專產竹紙。自從造紙行業里出現王家這個龐然大物后,業內出現不小的調整變化,為了在競爭中落敗,有實力地作坊都加大了產品改良的投入力度,造紙工藝有了長足長進,以前又脆又糙的竹紙質量提高不少。王家的作坊一直走在造紙行業革新改良的最前沿,老四卯足了勁準備用物美價廉的改良竹紙打開低端市場的銷路。 

  王家作坊照舊,但為了配合作坊的整體運營,需要在產量上重新作出調整,這點上老四拿捏地非常到位,各種數據放了跟前分析的透徹,我看的都讚嘆不已。 

  鑒於上次鬧白蟻時官方不少重要典籍被蟲蛀的教訓,官方和大家族錄記重要資料時常採購有防蟲效果的黃麻紙,在其中混入樟樹皮和椒皮防蟲效果絕佳。此類紙張造價高,需求量小,總體利潤不如以上兩種,但牽扯的都是世家、官府,一旦獲得認可是給造紙作坊樹立口碑的最佳途徑,不但要造還要造出水平。劉仁軌莊子最能感受到肅穆嚴謹一絲不苟的氛圍,老四認為在劉仁軌莊子出產地黃麻紙想不獲得認可都難。 

  這是老四第一次獨立策劃非壟斷行業地大型商業計劃,顯得異常精心,廂房的燈光往往亮個通宵,穎有時候心疼妹子想去勸都被我攔下了。現在這三家造紙作坊地經營對老四來說是個挑戰,我的意思也是任憑她放手磨練,賠、賺不放心上,難得是經驗,是財富。 

  看了老四在石桌前發愣,平時飯桌上一馬當先的人物有患厭食症危險。主要飯桌上少了老四的驍勇表現,一家吃的都不太香。我筷子抵住一份蘑菇肉片頂了老四面前,開導道:「利潤里有一半是蘭陵公主的,反之,虧損她也有義務承擔一半。所以你放開干就成,不怕賠,賠進去不過是點錢,賺回來的可是本事和經驗,這帳怎麼算都划來。」 

  「還沒賠呢。」老四緩個神,給個熱鍋盔分兩片掰開,將一碟蘑菇炒肉都倒了裡面夾住,低下盛個湯碗吃的汁水亂濺。 

  平時這樣子穎就一筷子敲過去了,今卻一旁剝了倆茶葉蛋放了老四盤裡,「知道吃就好。幾張爛紙把人磨成這樣,生意不好做就不做了,沒造紙作坊也餓不死人。」 

  「姐!」老四不快的朝穎看去,「好好的為什麼不做?吃飯呢,你就少說兩句。」 

  「這女子,還知道飯桌上不能說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穎和我對視一眼,掩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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