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三章 爭命
第三二三章 爭命
「且慢!」蘭陵見我黑了頭就朝里沖,快步上前就想給我拽住,我這會腦子就犯一條筋,揪了門框上和蘭陵僵持幾下,「犯糊塗,你給我出來!」
加了猛勁,給我硬生生弄了一邊,我『嘩』一下就炸了,不顧院子里還站了人就抬手狠狠抽了過去。一擊未中,掃了蘭陵耳稍過去,沒工夫和她糾纏,「死光了趁你意,休想!滾!」
蘭陵愣了一下,再沒言語,漲紅個臉出內宅去了。來不及多想,惡狠狠掃了上來勸話的丈母娘一眼,老太太見我這眼神嚇了個趔趄,要不是老四扶住就栽倒了。
「誰再嘰嘰歪歪,今這全都不用活!」話一出來,常婆婆再就沒攔的勇氣,我抬腳就進了產房。
穎正全神貫注的順了孫婆婆的致使有規律的用勁,小臉掙的紫紅,五官都有點變形,泊泊的汗水朝下流淌,掩在上身的白單子已經被汗水浸透了,赤裸的胳膊從裡面伸出來死死攥在產床沿上,指節已經拘的發青。
心隨了穎的嘶喊聲縮的緊緊,又怕亂了穎的注意力,不敢說話,從丫鬟手裡接過個熱毛巾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幫穎擦汗。擦不完,心裡疼的厲害。低頭撩撥穎貼了臉上的髮絲,夫妻之間的感應,我甚至能切身感受到她的處境,已經很累了,一絲不安襲上心頭。
時間一點點過去,燈架上長蠟已經燒了一半,我進來怕有一個多時辰了,情況變化不大,穎嘹亮的尖嗓子變的嘶啞,不知什麼時候抓了床沿的手已經攥在我手上,拳的死死的。每一次收緊的力度都在遞減,汗水讓兩人地手變的滑膩,已經捏不住了,感覺她的小手在朝下滑落。
穎有點脫力,虛脫的望了我一眼,是在求救,可嘶啞虛弱的聲帶已經沒法表達,汗水夾著眼淚一勁的流。
換我捏了她的手。爬了耳邊鼓勵道:「就快了,堅持下就過來了,你深呼吸,別哭…別哭……」
兩人眼神短暫交流后,新一輪抗爭開始,有我在跟前,穎的情緒穩定下來,餵了幾口水地工夫體力彷彿恢復。攥著我的小手力度逐漸加強。
換蠟燭,從點蠟已經倆時辰了,加上前面的時間足足八個小時出頭,穎陷入了體能危機,我內心的不安逐漸強烈起來。這不對頭,和孫婆婆對望一眼,乞求她能在這個時候能把第一穩婆的本事拿出來。
常婆婆過來拉我到外屋裡,小心道:「怕是有點……夫人已經太累了。您該有個……」
心朝下墮,伸手扶住牆壁,給自己打氣般的一聲斷喝:「說清楚!」
「您該有個決斷了,娃子還是大人?」
「大人!」想都不想,沒落地就不算命,沒必要選。「去給夫人救過來,趕緊!」說罷我就趕了穎跟前照料。
「妾身還有勁……」穎可能猜到常婆婆拉我出去什麼意思,拼了力氣一把攥了我手腕上。哭著掙扎學了我以往說話的口氣,「慢慢生,不著急,夫君您歇歇……」
「還生啥,咱不生了,我見不得小孩。」就想鼻子酸的就想流眼淚,搭了熱毛巾在穎身上擦拭,柔聲道:「人活著比啥都強。沒事了。後面機會多。」
「還早呢!」本虛弱不堪地小身子迸發了力量,不顧我的勸阻。示意孫婆婆開始,滑脫出的小手再次捏了床沿上。
穩定下情緒。穎是個什麼性子我最清楚,嬌小的身子里韌性十足,要強不服輸的性格里沒有放棄著一說,這時候不能多勸,只能順了她心思,免出意外。
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蠟又燒了一半,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體力消耗太大,全憑意志在維持,人已經有點恍惚,唯有一個念頭讓穎還在掙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咬牙朝常婆婆做了個動作,常婆婆會意,開始在案几上預備器械。長嘆一聲,按住了穎地肩膀讓她放鬆下來,稍微一點外力穎就軟了下去……
關頭上,門外傳了聲音進來,門帘一挑,倆丫鬟沒拉住,一老頭闖了進來,上前無理的將倆穩婆扒拉一邊上,開始觀察孕婦,「還不遲,但願有救。」
孫思邈,這老傢伙怎麼來了,不管能不能救命,上前先給老頭擰住,「先消毒!」按了老頭的手插了盛了白酒的盆子里。
孫思邈沒理我地舉動,甩了甩手上的酒水,接過煮過的細紗布擦了擦,指了指我,「要不了這許多人,穩婆留下,其餘的都出去!」
「是,」權威發話了,心雖然提著也得遵照吩咐,扭頭朝穎看了看,快步出了產房。出門就見蘭陵靠了個椅子上閉目養神,孫思邈定是她請來的,為剛我動手打人的事正鬧情緒。
來不及和蘭陵說話,趕緊又爬了窗欞上朝裡面聽,孫思邈的聲音聽的真切,讓穩婆拿這拿哪地,動針,針灸?艾草麻繩點著了不知道想幹什麼,古代就是落後啊,弄的我心急火燎。
抬手看看錶,沒帶。不放心,又摸到外屋裡朝裡面偷窺,前後十個小時,再沒動靜我就活不成了,穎要是有個好歹,我定要給一幫子全拾掇了去陪葬!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起的殺心,看屋裡幾個人越來越不順眼,強壓了心頭的邪氣心頭反倒平靜下來,等再換蠟還不見分曉我就衝進去。
正心裡默數著,忽然背後有人拍我,扭頭一看是蘭陵,沒吭聲,倆人對望一下我又開始數數。
「你隨我出來,」蘭陵一手搭了我肩胛骨上用了力氣一捏,渾身都麻了,一臉不情願的被擒拿出去,抓了后宅廂房的圍牆角里才給我朝後面一推,「你就在這,哪都不許去!」
「憑啥?我婆娘都活不了了。還不興我跟前照料?」說著順了牆根就打算朝外擠,「讓開,別等我翻臉!」
「你起什麼心思?」蘭陵橫了膀子給我頂了回來,「剛你進去的時候人就不對了,今你婆娘活不活你都先這裡待著!別人不知道,我是經過的,狠起來狼都不如你。」
這話讓我一個機靈,胸前一悶就無力坐了下去。渾身沒一點勁,夜風一吹渾身滲涼,這才發現身上都讓汗泡透了,冰涼地貼了身上。
蘭陵見我泄氣,齊平坐我旁邊,「剛你打我罵我地帳咱回頭算,現在你就在這哪都別去。藥王地手段還是該信任地,當年長孫皇后也是難產。當今聖上就是從他手裡救出來,你別泄氣。」
點點頭,無力的把臉放了膝蓋上蜷成一團,不敢朝下想,又不甘心的側了身子從細過道朝外瞄。丫鬟又拿了大蜡進去了,算算時間,這再耽擱就整整生了半天了,前後就喝了幾口水。怎麼能受得了……
「生了!」過道外丫鬟一聲叫喚讓我眼前一黑。
我還沒反應過來,蘭陵一把給我提溜起來,「你等好,我去…」
還等啥,一膀子給蘭陵撞開,順了牆根就擠了出去,生啥無所謂,穎沒事才對。孫思邈剛出來。我竄進去的時候給老頭擠了個跟頭。二女正在跟前給穎喂水,見穎沒事,回頭才發現丈母娘正和穩婆擺弄一個小動物,老天開眼啊!支撐不住就靠了產床跟前癱坐在地。
「賀喜侯爺,是個娃子!」孫婆婆如釋重負的放了手上的小東西跑來賀喜,「九斤還壓個頭,老婆子頭次見這麼大的娃子,給您賀喜了!」
「賞!」無力地擺擺手。「一人二十貫。」抬頭朝床上的穎道:「還好吧?」
穎乏力的朝我望了眼,淡淡一笑。伸了伸胳膊,丈母娘趕緊給孩子放了穎懷裡,「胖娃子,添福了。」
生下來就會哭,還長這麼胖,好奇的打量一眼,呵!這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肉紅色一臉的褶子不說,眼睛都睜不開,就一張嘴咧了半張臉上哭,吵啊,拉警報一樣;最可恨的是那鼻子,從我這角度看就倆窟窿,妖孽!
這害人啊,模樣都長不整齊竟然會吃奶,活動活動包裹散了,這看的全實,發青的大屁股對了我,伸手就朝上面抽了一記,「明開始練武!」
穎給孩子朝懷裡挪挪,伸頭朝床根看看我,「夫君快起來,人都沒走呢,快去謝謝人孫神仙。」
這提醒了,趕緊爬起來朝外面找,孫思邈沒了蹤跡,蘭陵正獨自坐了院子里發獃,見我出來愛答不理地就朝門外走,趕緊上去一把拉住。「孫老先生呢?」
「走了,被你撞個跟頭扭了腳,你家管家派人給送走了。」沒好氣的看我一眼,「樂了吧?胖小子多好,這下不殺人了?」
「別,今我不對,你別往心裡去。不是感謝孫老先生,這全得謝你,要不這府上今就過不去了,給你作揖。」
「可別,我擔不起。」蘭陵一甩胳膊出去了,正要追上去道歉,后宅門口站了一呼啦全是人,二娘子頭一個咧了嘴笑的二傻子一樣,胡賬房激動的和老管家坐了地上哭,哥倆一人手裡拿個酒壺邊哭邊喝,老遠達萊站了樹后探個腦袋朝我看,雲丫頭竟然也在,見我出來趕緊道賀,先把魚具還給我,又呈了些小禮品過來道喜。
管家沒說的,擦了眼淚就朝撲過來,話說不整齊,大意就是這王府里三代上都是他照看下地,心滿意足了,就明早死了都成,這一輩子活的光榮。胡賬房沒那麼多感嘆,懷裡掏了幾個小玩意出來給小侯爺耍個樂子,然後提醒哭蒙了的管家趕緊給奶媽叫進來。
「奶媽?」
「得是個規矩,三個奶媽都是夫人挑下的,」管家沒工夫和我解釋,趕緊跑了上去辦事。
「哦,」拍拍腦袋,今太刺激了,弄地思維有點僵化。搖頭笑了笑轉回內宅。
穎和孩子已經抬了軟榻上,老四、二女圍一圈好奇的逗弄著小生物,丈母娘張羅的正房裡坐月子的擺設,蒙窗戶的蒙窗戶,掛帘子地掛帘子,一群丫鬟抱了暖爐軟靠的朝裡面去,這架勢太害怕了。
見我進來,穎給孩子舉起來。「夫君好好看看,抱抱孩子。」
「哦,」生硬的接過來,象徵性地抱了兩下就扔了一邊,努努嘴示意二女帶老四齣去,關了門,上來給穎摟了懷裡,摟緊。「這可是活過來了,剛嚇死我,咱再不生這玩意了!」
「孩子,給孩子壓到了!」穎沒我那麼多感慨,也沒點后怕的意思。一把給我推開,趕緊把小孩抱起來一臉埋怨,「怎麼慌張勁,差點掉下去。」
「這小子命大。掉不下去!」揪了包裹給提過來,回身就扔了炕裡頭,「都餵飽了就別礙事。今要為了這玩意給你出個岔子,我能一把火給王家點了去。」
「快拾回來,」穎使勁朝我身上拍打,急道:「趕緊!」
沒意思很,爬炕上,拽了個部位就給提溜過來。順手凌空甩給穎,鬧騰半天這小子竟然還睡了,沒心沒肺的傢伙。
「沒你這麼當爹的,」穎小心的給孩子放了身邊,惱道:「剛生地時候妾身就感覺到不對,要不是撐了命堅持,這孩子就沒了。往後不許這樣,該知道疼孩子。」
「哦。」批評是批評。不甘心的拽了條腿過來看,比剛才好點了。皮膚上的皺褶慢慢開了,眉眼也看地清楚,端起來把臉放了一起對了穎,「比比,看和我像不像?」
穎湊了孩子跟前看看,又打量我一陣,託了下巴仔細對照,皺個鼻子搖頭,「不太像,比您長地周正,小小的就有鼻樑子,眼睛睜不睜地也比您的大些,是個大眼大嘴高鼻子,往後可比當爹地好看。」
「哦,我看看。」沒經驗,若是長那麼個樣子還真排場,嫉妒。明明穎五官小巧,我這模樣鼻子眼睛的也不迎人,可孩子反常?反常!從身材上就大,比一般孩子大半個,氣壯,腿腳也長,往後該是個大塊頭,不肖啊,這典型的不肖之子。「就是,模樣怪怪,仔細看還眼熟。」
「什麼話!」穎伸手打了下,怒道:「您這話可是罵妾身呢!」
「不是罵你啊,不過輪廓上就是熟……」沒這麼熟悉的輪廓啊,拍拍腦袋,給小子臉放周正了左右觀察……靠!明白鳥,怎麼說是這麼個模樣嘛,這分明就是我一千五百年後的樣子,和我當年月子里地嬰兒照像神了,不用問,咱的遺傳。
「嘟囔什麼呢?長長就像了,可別為這事不待見孩子。」穎見我指頭哆嗦,趕緊給孩子拉一邊去,把我往一邊推了推。
「恩,」滿意的點點頭,大樂,「不錯,這就對了,往後當殺才養。這小子四肢發達大腦簡單,小學愛遊行,中學愛曠課,高中愛打架,大學愛靜坐,你當媽的得嚴厲,往死里抽就對了!」
「什麼話,」穎拍拍榻邊叫我坐下,「有您在,輪不到妾身管教,往後這孩子都指著您調教呢,您是有大學問地人。」
「別指望我,照他這個模樣看,他爹一般不太管教,上班忙。」這真的,我小時候外面燒了集中營(老城根上逃難來關中的人群居起來搭建的牛毛氈棚子,最後城改時候拆除了)老爹都沒管過,老娘直接吊院子里猛抽一頓,爽很。「累一天了,你趕緊睡,明我再起一月的假陪你家裡坐月子。」
大事,王家生了九斤的大胖小子,尤其是王家夫人命垂一線的時候孫藥王趕來救的場子,了不得地事,程初當天半夜就帶了幾車東西殺過來,秦夫人清早天剛亮就坐了大馬車入了王府,崔彰三籃子的銀喜餅足足有十斤重,三個銀簸萁、倆銀斗、一個三才鎮命鎖都是壓分量的東西,和小孩頭那麼大的銀鎖不知道他想給誰帶,只好掛了門前鎮著,二女拿來打老四時候用得著。
穎生產時候消耗過大,小半月上才養過來,為了給穎補氣補血,專門朝雲家裡高價收黃鱔,剃了的黃鱔骨頭熬湯喝,靠了陳家的藥鋪子才方便,有利於產婦進補的藥材統統按斗朝家裡量,每天天麻党參母雞湯喝著,各種補血養顏的方子都上,坐月子見不得風,出不得門,一天坐了炕上除了吃就是喝。
「胖了,」我看地高興,穎尖尖地下巴有了肉感,「就這麼養,沒錯!」
「孩子呢?」
「奶媽抱了在隔壁喂,剛看你睡,沒打擾。」
「抱來看看,天天看,天天長,一天一個模樣呢。」穎說著就朝軟榻下爬,「今個還沒下地呢,走路都不穩當。」
「你媽不讓你出門,還得十多天才行。」對這坐月子不懂,不敢有自己的見解,丈母娘說啥就是啥。
「說地,都好了,該出門去,不見日頭可不行。」穎有點窩屈,朝眼神朝門口掃掃,「我娘不在門口吧?夫君帶妾身出去走走。」
正和穎打算私奔,丫鬟門外報事,農學里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