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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冬季攻勢

  第二二四章 冬季攻勢 

  不能讓吐蕃有喘息的機會,自打程老爺子率大軍直入吐谷渾后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對吐蕃佔領區的襲擾,佔盡地利優勢的吐蕃人把守著高地險關同時在進入吐蕃和劍南的要道上聚集重兵與唐軍拉開陣式對峙著。 

  行川口,位於吐蕃、劍南、吐谷渾山路交匯之所,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三岔路口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了唐、吐雙方爭奪的戰略要地。吐蕃人寧願放棄平原大部卻悍不為死的挾住這個關口,七萬大軍分次駐紮在周圍四處新修建的關隘上,同進攻的九萬唐軍展開拉鋸戰,一月下來互有傷亡,期間唐軍憑藉訓練有素的小股突擊部隊悄然迂迴至山腰有效突襲並控制了其中一個守軍最少的關隘,卻因為後續部隊缺乏山地作戰經驗被吐蕃援軍分割在山道上久久不能形成有效支援,眼睜睜看著敢死隊員在山腰的關卡上,英勇抵抗十數倍敵軍狂攻兩天三夜,兩千壯士玉碎行川口。 

  手裡的戰報只有短短數行字,不潤色,不渲染,以我現在的文化程度讀起來並不費力,心裡實在不想將手裡的紙片和前線慘烈的情形聯繫起來,兩千顆人頭,壯士們連一幅完整的軀體都沒能留下,將一切都拋卻在異國他鄉的山嶺上,家中妻兒老小甚至連找不到準確的方向去祭奠他們。 

  告誡自己應該習慣這些,咬了咬牙,揉了揉面部僵硬的肌肉,努力讓自己表情柔和起來,憑空朝西北方拱拱手,不管他們生前是殺豬的還是務農的,修羅場上不分尊卑,至少在我心裡他們都是英雄。 

  今天內府的經費終於象牙膏般的擠出來點,我身為學院的負責人之一。心裡不禁高興,沒想到回家就看到左武衛呈遞地軍報,好心情全沒了,彷彿健康人士突然接到了病危通知書一樣的感覺。 

  好在已經是隆冬時節,對敵我雙方來說,如何能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順利度過冬,給越年再戰打下良好的基礎才是重中之種,這估計是今年最後一次大規模接觸。 

  「夫君遇見不順心的事?」穎進屋見我拉個吊死鬼臉。上前摸摸我額頭,拉過我手學了醫生把了把脈搏。 

  「看舌苔不?」我扭臉看了看身邊的蒙古大夫,「身邊坐坐,給我講講這些天家裡的情況,一直忙的沒工夫幫你。」每到心情低落時候,就想聽穎在身邊家長里短地念叨,療效好。 

  「恩。」穎喚丫鬟換壺熱茶,緊緊挨我坐下。「夫君可是在外面受了氣?」 

  我搖搖頭。「都我氣別人,還輪不到別人氣我。」 

  「可是心情撩亂呢,妾身一月里也有幾天心煩,見人嫌人,見狗攆狗的。」抬頭看看我。「夫君也是?」 

  「這個……理論上……有難度。」看著穎掛笑的小臉,伸手過去捏了捏,「滑頭婆娘。」 

  「呵呵,」穎緊了緊我撫在臉上的手。輕輕蹭了蹭,「沒有過不去的河,絆住了就不去想,」說著推我站起來,「園子里轉轉去,冷風一吹就全沒了。要不趁天不黑出去走走也行。」 

  「恩,」我點點頭,起身拉了件皮大氅披上。徑直朝前院走去。正趕上家裡女工下班,部分人已經在王家幹了倆個多月,來往一熟就少了忌諱,院門一開,幾十個姑娘媳婦的唧唧喳喳的朝大門涌去。 

  女士優先,我老遠停了腳步,看著人流逐漸散去,準備邁步時才發現府里老中青三代男性雜役。都趁了女工下班時候縮頭縮腦窩藏在附近過眼癮。亂丟我王家的人。伸腿朝將一個圪蹴在萬年青后地窺視狂踹了出去,罵道:「正大光明站門口看不行?丟人敗姓!」 

  「是。是!」那人爬起來點頭後撤,距離一拉開扭身跑了。 

  達萊最後一個院子里出來,見她栓好門后吆喝道:「過來!」 

  一路小跑到面前,緊張的看我一眼,飛快將頭低了下去。 

  「進展的怎麼樣了?」 

  「人還少……」達萊最近最大的進步就是見我不再往腰帶上打死結。不過小心翼翼的模樣沒多變,還是和偷了東西一個神情。 

  「還少?」剛沒數人數,可估摸著起碼在四十個朝上,臨時作坊就那麼一點大,再招人就沒辦法幹活了,沒人能在公交車上搖紡車。 

  「棉籽昨天才摘完,紡車上都不熟練,一人一天一斤棉花也搖不完……」達萊怯生生地揉袖口,不敢抬頭。 

  「哦,那不要緊。」達萊在摘棉籽上耽誤了工期,心裡害怕,如今見我和穎都有躲的意思。「慢慢來,今年留給紡線織布的棉花少,也不催著你要。」 

  「明年……」達萊拉了拉衣襟,「明年是……」 

  指了指正廳上的暖房,「進去說,凍病了還得花錢。」喊了丫鬟送壺熱茶,進廳上找了把椅子坐下。「坐!想說啥儘管,難處說到頭前,能解決地幫你解決,解決不了的也不責怪,可要不說清楚再遇見了難就別找我。」 

  「明年……」達萊朝椅子扶手上縮了縮,「明年……」 

  「話都問不了,明年還是你管!憋了半天把話說不全,還指望你給我看顧產業呢,就這沒點底氣的模樣,憑什麼讓人家聽話?」拍了拍桌面,「沒人殺你,走路要抬頭挺胸,和人說話要盯住對方眼睛,要不習慣先看學了看鼻樑,嗓音要洪亮,往那一站就得把頭的架勢撐出來。從現在開始!」 

  達萊試著抬頭看我,和我視線一接觸就失敗了,馬上又條件反射的低了頭去。見我拍桌子不滿,鼓足勇氣又嘗試,反覆幾次,仍舊沒成功。 

  「盡量吧。」難為這丫頭了,她心態不正。雖然冒險得了個自由身份,可還是沒從家破人亡的陰影里走出來,對所有唐人有戒心,一直視我一家三口為食物鏈頂層的野生動物。「怕我怕倆夫人有情可原,要學了和別人多交流,在雇傭面前要把你以前當豪門小姐的氣勢拿出來,別告訴我你以前不糟踐丫鬟。」 

  「沒…」達萊實誠地搖搖頭,「不…」 

  「沒就學!」氣的使勁拍桌面。還頭次見這麼無聊地貴族小姐。人之初性本惡的程序都不符合。穎當姑娘時候就不少收拾二女,現在是當了家才放下大小姐的架子打親和招牌。二女不當家,耍起脾氣對下人是下了死手的拾掇。開始我看不習慣,人人平等的教育受多了,對萬惡的封建社會抱有偏見,隨著時間地推移,也就不當一會事了,如今已經能眼睜睜看二女打完丫鬟。沒人時候才批評她幾句。「不為我,為自己往後怎麼活下去也得學。你拿我錢給我幹活,乾地好我就獎勵,干不好我收拾你,都是天經地義;同理。雇傭由你管理,她們不聽話就誤工誤事就直接牽扯你地利益,你鎮壓雇傭也合情合理。道理先想清楚,和善不善良沒關係。善良人也得活。」倒了碗茶遞過去,聲音放柔和,「忙一天了,先喝口熱地。今年只是個演習,明年後才是真正大陣仗。攆這一年裡把自己形象樹立起來,性子嘛,想想拿簪子殺公主時候的心性,多少能改點。」 

  提達萊行刺。嚇的差點把茶碗潑了,驚慌失措的咬了嘴唇。 

  「沒人追究。你如今給我王家出力,能用你就能護你周全,誰也別想動我府上的人,公主也不行。」起身來回走了兩步,「好好乾,王家不虧待下人,錢管家、胡掌柜、二娘子。這些人都是例子。往後就算嫁人。王家也當了娘家給你撐腰,去誰家都不吃虧。」 

  「謝謝……」達萊起身朝我行個蹲禮。「明年要三百人。」 

  「明年的話明年說,先把今年的弄順當。」我也不知道明年有多大產量,光估摸是今年十倍,胡想地,沒根據。 

  「想今年招先一百個。」 

  「瘋了?」有魄力是好事,可心裡沒數就不對了。「沒這個道理,前後就留了六千斤的棉花紡線織布,慢點無所謂,人多咱家沒地方擱。」 

  「先五十個,等熟練了放回去,重新再招五十個練習,給明年就有一百個。」 

  達萊估計很少用漢語表達這麼複雜的含義,說的磕磕絆絆,不過我還是聽懂了,「就按你意思來,往後我只看結果,不管過程。工期短、質量好、成本低,你就按這三點要求的去思量,腦子多用用。」正和達萊說著,看見二女回來了,「你去吃飯,晚上躺床上好好合計。」 

  和達萊溝通溝通,在王府周圍漫無目地的轉悠兩圈后,心情好多了。刺骨的晚風吹的帶勁,帶這土腥氣割在臉上絲絲髮疼,估計要降溫了。 

  「看樣子保不準要下雪。」管家已經開始忙活起來,大雪雖然難得,可一旦封堵了道路會給生活帶來不便。周醫生朝牲口棚里運去了大量地乾草和草墊,站了院子中間正大聲的朝管家說著什麼,這倆人一直不對付,懶得去調解,緊緊身上的皮裘繞路回后宅了。 

  天不亮就被雪珠子劈劈啪啪敲打地面的聲音吵醒,熱被窩舒服,蒙頭朝裡面拱了拱,纏被頭的動作有點大,引起二女的不滿,給她小屁股給晾外面了。穎已經靠了摸黑梭梭的穿衣服,「醒來就起,年根上都還忙,別耽擱了正事。」 

  「我想請假…」翻身爬在被窩裡,心裡默數三聲后,放棄了,決定這次數二十聲才起床。二女撓我,朦朧中看不清她臉,只好貼過去,忽然油燈亮了,倆人臉貼臉的情形被穎抓了正著,然後,二女一側地被頭被掀開,光屁股給拽了出去,『啪啪』清脆兩聲后……我蒙頭壞笑。 

  落後啊,沒計程車,沒公交車,大冬天裡上班真受罪,心裡盼望這雪趕緊下大,堵了路面就能放假了。端了杯熱茶在農學里亂轉。這年代大家對喝茶都講究,我這種端茶杯亂跑屬於個別現象,時間一長,他們也習慣了,都以為如今紈絝子弟的圈子裡流行這個喝法。劉仁軌沒有朝務的時候就肯定是第一個到單位,我將學監辦公室門推了個小縫朝裡面窺視,在。 

  「進來!」裡面傳出劉仁軌的聲音,他知道是我。旁人不會這麼沒禮貌。 

  「呵呵,」捧了茶杯走進去,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學監早啊。」 

  「哦,少監幽閑啊。」劉仁軌把筆耽在架子上,努力學著和善的模樣笑了笑,「要說這次經費,可全是少監的功勞,撞內府的鐘都能有收效。看來戶部那邊我得抓緊了。」 

  「應該地,呵呵。」這個問題很複雜,我准婆娘慫恿我主持農學為國效力,我是答應了,可她如今卻拿不出這麼多錢來。又換作我去找她討債,翻來覆去地糾纏。「大冬天地,外面雪越下越大,在下過來找學監商議下。是不是換個作息時間,放倆天假讓大家休息兩天?」 

  「不可。」劉仁軌搖頭,敲了敲案頭,「不可鬆懈啊,進程上才有了眉目,說話就開春,忙還在後頭。」 

  「嘿嘿……」白說,和工作狂談假期就好像和色情狂談辟邪劍法。「眼看年關上了,各家都得回去準備準備,農學里都小家小戶的,不象咱們家裡有雜役操勞,得給點喜慶不是?」 

  「哦……」劉仁軌低頭沉吟片刻,「還是按了國子監地規矩來吧,年關總有假期,農學這邊也不好私自做主。」說著將案頭的紙張遞給我。「人手不足。少監看看,還需要什麼方面的人才。再周全一下,我好到工部上要人。」 

  「不是要了就肯來的。農學一無根基,二無朝廷官職,雖說頂了個皇家地名號,可有真正有能力的人還得思量,畢竟敢拿自己前程賭博的人不多,農學也不好強給人家拉來。」現在各部職能都在完善中,必須從根本上打消旁人的疑慮,雖然這年頭很多人都不把官職看的太重,但最起碼得讓人家得個好名聲,出門受人尊重。「耽誤之急,先得有個名聲上收效,不管是學術上的還是成果上的,先得有拿的出手地東西。」 

  「白菜?」劉仁軌看了我一眼,「學問上講究循序漸進,遇速則不達。少監布置的那個油菜雜交芥菜,呵呵……還真是匪夷所思。」 

  「理論上行的通,常校書郎正潛心研究,說這倆東西雖然外觀不盡相同,但從習性上有共同之處,驢子和馬的區別,有可能培育出後代。」怎麼說人家常貴是專家,按他的說法,這兩種植物可能有血緣關係,說不定三五年後出個怪胎也不一定。「可也不算是眼前地收效,三五年,七八年上的事了。」 

  「我看西北上,朝廷有把吐蕃拖在吐谷渾的打算,」劉仁軌皺了皺眉頭,「雖然意圖是好的,吐蕃國力終究不能和我大唐相比,拖他一年就損他一年地元氣,可咱們這邊也吃力,若行川口不拿下來,從劍南的糧食就運不到軍中,若從攏右走則拉長了補給線,成本大增,終究沒有吐蕃人的補給便利,消耗下去得不償失,弄不好明年糧食吃緊。」見我不吭聲,笑了笑,「少監不必疑心,我雖是文官,卻有行軍的歷練,軍中熟人不少,就是直入左武衛上念軍報,薛仁貴大將軍也未必阻攔。」 

  「恩,是。」薛仁貴和劉仁軌倆老戰友了,彼此間熟悉,不存在文武官員間的隔閡。順著劉仁軌的思路想了想,也不是大事,現在能把吐蕃拖在吐谷渾一天是一天,等策動南詔鬧事和超限戰的效力發揮出來,吐蕃就騎虎難下了。「說到這裡,到提了個醒。」吐蕃臭兄弟給我帶來大車的無名草籽還在家裡庫房裡躺著,隨將著野草地神奇功效和劉仁軌講述一遍,「這東西從高原下來能不能活,就是活了能不能保持原有的療效還是兩可。」 

  「那也得試試,不為農學,就為前線將士的安危。」劉仁軌站起身來,朝身後懸挂遠不完善的作物分布圖上看了看,「劍南也不乏高原,可以留一部分專門送到那邊春播,和農學上同時種植,採收后相較其藥性。」 

  「好,」這東西讓專家來照顧比我自家亂種好的多,「年底了,是不是給大家發點東西?年貨什麼的,也顯得咱農學里待遇優厚?」 

  劉仁軌想了想,「這個朝廷上有吧?」忽然笑道:「既然自己發就不要太吝嗇,這個事少監拿主意。」 

  「好,這就去辦!」我干這個事最積極,政府買辦嘛,雖說已經不靠從中揩油弄零花錢了,還是很興奮。年終採購,為了避嫌,刻意繞過陳家,如今雞蛋已經不那麼短缺了,蘭陵莊子上先訂購兩千隻,各種乾貨、上好的精糧,臘月上豬肉值錢,每人一扇後腿,肥膘稍微貴點,煉成大油一人一瓦罐另加三十斤木炭,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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