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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獻殷勤,不能平白無故

  第一九四章 獻殷勤,不能平白無故 

  禁酒令終於頒布,心裡的大石頭落地。對一般人來說,也就少喝兩口的事,可對長安方圓近五百里內的十九家專業釀酒作坊來說,哭都沒眼淚。幸災樂禍了好大一天,酒窖里下人都攆出去,大半瓷罐上爬上爬下的撒歡,打滾,太爽了,增值啊,漲停板啊,長陽一拉就是兩年,比公元1996年的深發展還牛,我太壞了,哈哈。 

  哎呀,壞了,嘴抽抽,笑歪了都。扳正下巴,整肅了下噁心的表情,莊重的咳嗽兩聲,邁步走出地窖。今天下雨,下雨好,就是下雹子都好,只當老天爺下銅錢,反正我家地里的糧食早收了。 

  要說這人啊,不管幹什麼工作,不管被轉移到什麼個朝代,都得有知識,沒知識有見識也將就,沒見識嘛,那就得有狗屎運,比方我。 

  很奇怪啊,下雨時候,蘭陵竟然跑來了,可我沒打算讓人來分享我的喜悅之情呢,太突然了,本來還想冒雨登個泰山啥的,打攪了興趣,只好蹬樹一腳解恨,旺財有眼色,我出腳一瞬間,它好像想起了什麼,辦事去了。 

  「來的不是時候,可是打攪您雅興了。」蘭陵站在書房門上,笑吟吟的看我蹬了一身雨水下來亂竄,「什麼流派的腿法?可算是開了眼,一腳下去雨好像變大了呢。」 

  「少管,絕技,傳兒不傳女。」樹葉上積水多了,弄我一頭一臉,跟照頭潑一盆的樣子。「正賞雨呢,跑來打攪我。」接過蘭陵遞過來的手巾一通亂抹,「早起,我蒸酒的作坊讓封了,朝廷考慮的很周到。百十人的作坊一共貼補了十五石的糧食,正高興呢。」 

  「呵呵……」蘭陵咬了嘴唇笑起來,「什麼人啊。封你個空作坊,還白賺了好多糧食。當我不知道么?你作坊都停了近兩天了,哦錯了,陳家地作坊。」 

  「還有啊,我豐河那邊的莊子,不是說好貼補的麥子嗎?怎麼拉過來沒見幾粒?糜子、麥子。就算沒種過地,還能分個清楚的!」昨天朝廷的補助到了,十數輛大車,來回好多趟拉完,折騰一整天的時間,麥子有,大約是補貼額度的三分之一,其餘的都按照國家地兌換標準換成了糜子(黃米)。麥子比糜子貴許多,加上家裡才收完地租,糧倉里已經放不下了,臨時開了倆東廂房存放,穎為這事還鬧了一天情緒。 

  「你又不吃虧。現在放糧賑災呢。都是先緊了糜子拉,估計是戶部上按照放糧的比例給你家拉過來的。」說著掩嘴偷笑,「麥子畢竟還是少,再說倆味道也差不多。是不?」 

  「恩,」我抬肘就想打人。味道差不多,唬原始人呢?連老鼠都知道麥子好吃,有存麥子的倉庫,糜子那邊絕對毫髮無損。「算了,怪不上你。下不為例啊!」都拉來了,推回去找人家再換下來?公家的官司,還是少惹點好。「只當是為賑災效力了。可下次讓人效力提前打個招呼,別不明不白的連個好都落不下。」 

  「別說,糜子有糜子的好處。這可不是給你送好處捎信來了。」蘭陵拉我坐下,將我頭臉上的水漬細細擦抹乾凈,「你家那救命酒可是名聲大噪了,哦,陳家。英公傷勢才愈幾天,就和老對頭同時里上書要求在軍中推廣。梁建方拿你好處了?這幾天光看他上躥下跳地沒點安生。話里話外,好像不吃蛆不喝酒。咱大唐將士再就打不了勝仗一樣。」 

  「啊!吃蛆喝酒?」誰這麼損,當我是干飲食行當的?怒了!沒這麼編排人的。「誰說的,我帶人抽他!」 

  「當了皇上面都快打起來了,還誰說的。」蘭陵估計正在回味當時地場面,笑的抖篩子一般。「你說可笑不,倆老令官揪了梁建方袖子,非得讓他給話說明白,不說明白就參他,什麼罪名都出來了。」 

  能想來,梁建方爆脾氣,見不爽就揍人,我就是例子,更別敢拉他袖子。可打令官就另一碼事了,梁老頭不傻,生氣不敢動手,的確有意思。「後來怎麼解決的?」 

  「就上次給英公治病倆醫師又給當堂遛了出來,將當時地情形說了一遍,馬上有人跳出來吆喝,說妖言惑眾,硬要上門請英公對質,鬧的不可開交。若不是聖上發話,就真打起來了。」蘭陵最近喜歡和我閑聊,倒杯水拿手裡,起個話頭就沒完沒了,「英公什麼身份,怎麼能拉過來對質。只得等了下朝,聖上關心這事情,安排找了個因為外傷起熱的病人來驗證,就和英公癥狀一般的,又是酒又是蛆,大幫人圍了看。最後見了功效,那幫反對的才閉了嘴。」撩了撩頭髮,笑道:「聖上自打英公救治過來就留了心思,前後問了我好兩次,又趕上樑建方挑這個頭,滿朝文武都長了這個見識。鬧大了。」 

  「有我啥好處沒?」很有面子的事情。滿朝文武啊,多大的排場,國務院里露了臉,一輩子就再沒啥追究了,夠了。 

  「好處呢,」蘭陵眨眨眼,「你名聲在外,又兵法,又算學,又吃蛆喝酒的……」 

  「我打!」上前抓了蘭陵肩膀,翻轉過來朝屁股上狠抽兩下。 

  「可下重手呢!」蘭陵吃疼,還我一下,搓揉了一陣,「怪疼地,呵呵。」挨我靠緊,「名聲大,就有人出來保舉,尤其你這樣的,有根基有人氣有爵位,都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所以你若有入朝的意思,現在正是最好的時候,若扯了順風,二十年裡上到中書上沒點問題,看你意思了。」 

  「那不扯順風呢?我是不是給發配到嶺南上種甘蔗?」歷史知識雖然不豐富,可也知道往後二十年裡做官不安寧的事,萬一站錯個隊,我就可以去給大唐發展蔗糖產業了。 

  「進了朝堂,順風順水的事情可別指望有個長久。縱然有這樣的人,也是鳳毛麟角,」蘭陵笑著搖搖頭。「當安樂官也有,閑差,一輩子不吭聲的過去了也沒人注意。可你若入了朝堂,只怕閑差是混不下來,由不得你。不過這次聖上到沒說什麼,見有人保薦你也不顯得太熱切。」 

  「除過當官呢?還有別地好處沒?」有閑差都不去,何況咱這鼓搗地是不入流地玩意。如果真是當了中書上地一把手,別人指指點點相互傳言:看。咱大唐的國務卿吃蛆喝酒是一把好手,能幹的不得了……不當也罷! 

  「那就簡單了。」蘭陵晃晃腳,踢了鞋子將腳扔我腿上,「給你個特權,好好的造酒吧。大便宜。不過一點,窩酒糟的糧食由戶部上統一調撥,定量釀造,多少由戶部統一購買。不許徇私舞弊。」說著白我一眼,「這話對你是白說,裡面不動手腳就不是王修了,不許太過分。」 

  「哈哈…」手一合,看來就是穎分析的那個樣子。政府干預下的執行方案,「沒問題。有公文沒?不見公文我可不敢造次。」 

  「有,說話就到了。由中書上親自簽發地,今明兩天里就到。」蘭陵屈了腿。朝我身上擠了擠,「這兩年糧食緊,盡量少動手腳,等緩和了,也就看的鬆了。」 

  「說啥話呢?我是這樣的人么?」不屑的撇撇嘴,「還別激我!王家世代為國為民,雖說到了我就獨苗了,可愛國精神仍然沒丟!非讓你看看什麼是無私無畏。忠君愛國!」不能太早,等特權證書拿手裡,去官府辦了手續后再無私,「今就免了,過兩天就知道我是多偉大了,哈哈…」 

  蒸酒啊,光蒸不行,一禁酒沒了原料。必須再開個釀造廠。禁酒令一發就是好機會。送走蘭陵,讓穎給老四二女都找來商議。如今滿酒廠都停業,趁火打劫幾家釀造作坊回來。穎有報仇的意思,北門上的作坊是王家心頭的釘子,頭一家就它了。雖說酒坊老闆也算個技術型人才,可畢竟有過前科,要作坊不要人,連臨街鋪面一同拿下。 

  老四的意思,北門上環境好,交通要道,來往客商也多,鋪面可以裝修改造一番,雖說不能賣酒了,可素蛋做了招牌,精緻地小門面很招人注意。我本來想弄個食堂,卻遭來反對,不能公開賣酒,食堂飯菜再好都攬不來生意不說,而且走的是零碎帳,沒得力的人看管容易出紕漏,得不償失。 

  「飲食可是對半利呢。」不甘心,垂死掙扎一番,「怎麼都不賠。」 

  「開大了沒人照看,開小了不夠花心思的錢,雖說堵在要道上,畢竟家裡沒做飲食的經驗,光雇個好掌柜都難。隔行如隔山,咱自家地事還沒打理妥帖,別再尋那些心思了。」穎對我突然岔開話題進軍飲食業不以為然,理論道:「夫君若是不相信,入了深秋去看看館子里的生意就知道。沒酒,沒新鮮綠菜,沒鮮果,指望南山驪山那兩邊上的綠菜產量,連皇家豪門都供應不過來,就別提什麼館子的事情了。」 

  「我賣麻花去!」忿忿地爬了炕頭上,胡亂一橫,「明就在庄口支個地攤,光賣麻花,誰都別攬著!」什麼破朝代,一年就四個季節,倆季節都沒鮮菜供應,吃乾菜的館子,誰願意進。「你們看了辦,就這樣子了,老四二女做主。等拿了朝廷給咱頒發的特權,我就明打明當敗家子送秘法去!」 

  「呵呵……」穎笑了推我一把,「老四在呢……」 

  「知道。」我不好意思的爬起來伸了個懶腰,「不說就忘了,嘿嘿,說哪了?繼續繼續……」 

  什麼叫敗家子,守不住祖業衰落變賣的是,狐朋狗友結交弄臭家族名聲的是,拿了家裡東西不知道珍惜胡亂花錢學孟嘗君學不像的也是。我覺得往後我可以改名了,叫王敗家合適點。先不說不說別人,我去了工部獻釀酒秘法的時候,剛說明來意,就覺得招待我地那位官員面色不對,人家看了我幾眼,因為我名頭大。沒人敢做主,非得等曹尚書親自決定。 

  下來可親可敬的工部尚書曹伯伯一改平時和藹可親的模樣,皺眉勸慰道:「王賢侄可是想好了?同家人商議了沒?若身子不得勁,且回家修養,你這個工圖我只當沒見到。最近小五老提起你,你們往後多親近親近。」 

  「……」 

  看來這救命酒的傳聞猛烈,皇上都親眼見的療效,非同小可。曹伯伯頭一反應就是我犯病了。然後又將話題岔開攆我回去,弄地我有點不爽。本來預備下不惜一切代價為國為民的排場話剛到嘴邊就硬硬憋了回去,吞了個臭雞蛋噎住的感覺。 

  「快些回去吧,沒事和那幫小子鬧鬧就好了,秦鈺從你手裡調教地出息,往後老夫還有把小五送你門下求學呢,可得煩勞子豪多擔待。」說著行了個長輩禮就打算趕人。 

  「哦,伯伯提醒地對。小子腦子有點不對數,暈暈的就跑了工部來。」算了,既然人家把咱當病人,也索性就病了吧!「這就回去,您老忙。打攪了。」 

  敗家子啊,曹大人肯定這麼想地,還有招待我的官員。家國家國,這年代對不起家比對不起國更招人討厭。我是典範。口口聲聲說他家小五如何如何地仰慕,曹尚書回家肯定會對曹家子嗣訓話:往後誰再敢和王修那敗家子來往,看我不打斷他狗腿! 

  看來給蘭陵就對了,不必要跑出去同別人掙『敗家子』這個頭銜,老實點好。 

  「想好了?」蘭陵對我的反常行為同樣的詫異。「獻這東西的話,那你準備要什麼呢?朝廷沒理由平白無故的接受這麼大好處,偶爾也有獻這獻那的人,都是有打算的。換官?」 

  「大姐!」我揉揉太陽穴,無辜的看著蘭陵,「你當我是什麼人都成,就算良心發現一次,咱也為國出力不是?怎麼都一個口氣說話呢,你當我也犯病了?」 

  「才不是!」蘭陵將圖紙和說明材料翻過來扔我跟前,「你什麼脾性,我只怕比你夫人都了解。這事認誰都能幹。偏偏不會在你身上出現。擱兩年前我二話不說就拿走了。可如今得想想,畢竟都是你地婆娘了。」 

  「我和家裡商議過了。」將材料推了蘭陵跟前,「放心拿走,我不換官,也不換錢,連名聲都不要,您悄悄拿走就成了。」 

  「你怕什麼?」蘭陵逼我眼睛看,順手將圖紙打開,「怕朝廷上對你家有心思?因為我上次來說皇上親自看藥效的話,以為我暗示你?多心了,我可不想為這個事情和你有過節,往後不待見我。」 

  「大姐,你過分了。」叫我怎麼解釋嘛,「和你沒關係,和誰都沒關係。愛國還愛出是非了,先是去工部上被當了病人,在就你這還疑神疑鬼,明我就街上發去,誰家都會你就願意了。」 

  「幹什麼事都有原因的。」蘭陵將圖紙合上,敲了敲桌面,「你什麼原因?別說冠冕堂皇的話,怎麼個想法來著?」 

  「好,」我投降,「我有私心,我就想賺個安生錢,獨門生意有花露水就夠了,別的盡量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朝廷肯定不會為難我,可眼紅地人說三道四的,我也受不了。」 

  「這話就對了。」蘭陵看了我一眼,「說來說去還是操心了朝廷上為難你,別人說三道四你才不在乎。」沉思片刻,輕聲道:「可能是對的,站你立場上想想,也的確不好辦。舍財消災,長遠地打算。」擰了擰眉毛,「不過剛才鬧的滿城風雨,你就馬上給秘法獻出來,知道的是你有長遠打算,不知道的以為你受朝廷裹挾,不得已而為之。我就是拿走了,過些日子還得給你送回來。」 

  「啊……」很難辦啊,看來平白送殷勤的事不太合適,「那……」 

  「換啊,」蘭陵笑了笑,「換官,換爵位,換點良田。這就合理了。」 

  「可我不想換官啊,爵位也算了,現在夠大。良田呢,也不著急……」很麻煩的事情,我本來想換名聲,上面三樣都不合算。無奈道:「算了算了,你拿去,除了官不做,隨便換啥無所謂,這事鬧的!」 

  「你這人。做生意還漫天要價呢。」蘭陵將資料小心的拿了絲袋子裝起來,「我想想,給你個實惠地價錢。不是為難你,有功不賞是大忌,朝廷都沒法要的。」 

  「免死金牌?」腦子裡算來算去,就這個划算。 

  「什麼?」蘭陵沒有這方面的概念,「怎麼金牌?」 

  「算了算了,」明顯沒看過電視劇,連村姑都不如。不耐煩的揮揮手,「愛咋咋,反正送你了,明天給你家錢拉兩車也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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