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也不會有了
穆清歌眸子瞬間紅了起來,等待的這麽多天裏,她一次也沒哭過,哪怕感覺希望越來越渺茫,也堅強的沒有哭。
可當她真的看到他們平安的歸來時,就像是所有繃住的情緒全部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傾瀉而出,眼淚跟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她眼角帶著淚,卻笑意盈盈的一步一步的迎了上去。
可以看得出,這一次他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活下來,原本幾萬人的兵馬,此時剩了不到一百個人,且每個人都受著傷。
顧子衿在最前麵,看到穆清歌時,忽然頓了一下,繼而加快步伐,兩人靠近後,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
可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沉沉的暈了過去。
後來有侍衛說,其實顧子衿的身體早便受傷嚴重的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是因為一直要見穆清歌,才讓他沒有倒下。
路上,他一直在看著前方,他說,有人在那裏等他,他不能讓等他的那個人失望。
而他,也確實做到了,穆清歌沒有失望,她很開心很開心。
手忙腳亂的扶著顧子衿就要進城,穆清歌注意到除了顧子衿,後邊穆清梵抱著阿梨,齊嵐,張神醫等人也都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們都沒事,或許,這便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可當把顧子衿扶到醫館躺在裏間救治時,穆清歌終於覺察到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大家的神情太過於肅穆,太過於沉痛,尤其是穆清梵,哪怕看見她了,也一句話都未同她說,整個人似乎有些呆愣,這並不像正常的穆清梵表現出來的樣子。
難道是第一次見這樣慘烈的廝殺將他嚇到了?
穆清歌這樣想著,便走到穆清梵身邊想要問問,卻見穆清梵依舊抱著阿梨,怎麽也不肯鬆手。
“哥哥……”穆清歌叫了一聲。
聽見聲音,穆清梵木然的轉過頭,扯起一個笑,“小妹。”
“你沒事吧,阿梨她……?”
“她太累了,說想睡一會兒。”穆清梵笑了笑,輕輕的拂了拂阿梨臉上的碎發。
她確實是這樣告訴他的,她說,“梵哥哥,阿梨好累啊,能不能先睡一會兒,不會太久的。”
她那麽累,連續幾個日夜的疲於奔命,確實很不容易,眼下好不容易平安了,他怎麽舍得叫她呢。
“哥哥,不然你將阿梨放在床上我來照看,你先去將傷口包紮好吧。”穆清歌建議道。
“不了,不了。”穆清梵搖搖頭,那麽溫柔的看著懷裏的女子。
她那麽好看,那麽單純,哪怕他缺了一隻胳膊也從來不曾嫌棄他,還非要嫁給他,甚至不惜為了他跟張神醫去鬧。
他啊,真是好命,碰到了阿梨。
他還記得新婚之夜,他揭開蓋頭,看到她那張明媚的小臉染著紅暈,就那麽笑嗬嗬給他說,“梵哥哥,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娘子啦,你要好好照顧我哦。”
他當然會照顧好她,會照顧她一輩子,他還答應她,要帶她雲遊四海,看遍山川湖海,她那麽向往外邊那麽多不曾看過的地方……
一滴眼淚砸了下來,落在阿梨的臉上。
緊接著,兩顆,三顆……
“哥哥……”
看出穆清梵的不對勁,穆清歌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顫抖著聲音看著他懷中的女子,靜謐的閉著眼睛,跟睡著了沒什麽兩樣。
“阿梨她……”
“她很好,你看,她在笑。”穆清梵努力壓製著自己哽咽道。
她在笑,笑著叫他梵哥哥,笑著讓他抱抱。
她那麽嬌俏,可是,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再也不會有了!
穆清梵低著頭輕輕嗚咽著,肩膀抖動,極力隱忍著,似乎並不想讓別人看到。
他很遺憾,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帶她去雲遊四海,他很後悔,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為什麽!
明明他們才成親一天,隻有一天,絕無僅有的一天。
時間那麽短,那麽短。
為什麽!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平!
他的阿梨,明明不曾做錯任何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穆清梵握緊了拳頭,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哥哥!”穆清歌驚呼一聲,看見穆清梵的拳頭瞬間浸出血漬。
“你別這樣,你………”
此時,穆清歌竟然有些詞窮,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哥哥,她太明白那種失去摯愛的感覺。
那種感覺,叫人絕望的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氣。
“小妹。”
穆清梵忽然抬起頭,一雙眼睛紅的厲害,“我們住哪裏?”
他得帶著阿梨去床上了,一直硌在懷裏她得多難受啊。
住哪裏,穆清歌望著一百多個人有些發愁,這麽多人,隻怕她住的那個客棧住不下。
正為難時,一些城裏的百姓表示隻要給雙倍的價格,也是可以去他們家裏住的,穆清歌想了想,便同意了這個建議。
一時之間,傷員門紛紛住到了各個環節百姓家裏。
穆清梵則跟著穆清歌住到了客棧,他依舊不願意將阿梨放下,誰勸都沒用。
不得已,穆清歌隻好退了出來,看見愣愣的坐在窗前的張神醫,她亦是悲痛欲絕,一張臉好像是一夜間長滿了皺紋,頭發也白了不少。
再無當初半分高貴的樣子,就像隻是一個尋常的婦人,蒼老無比。
聽見穆清歌進去,頭也不回,出神道:“我對阿梨,是不是太過於冷漠了。”
穆清歌搖搖頭,“不,你對她很好。”
“小時候,她想出去玩兒,我老是不讓,她就躲在草叢背後朝著我丟石子,又怕將我打疼,就特意去撿了那種很小很小的石子,五顏六色的,好看的很。”
說著,張神醫從懷裏掏出一串手鏈來,露出懷念的樣子,“你看,就是這種,是不是很好看。”
穆清歌沒想到她連這樣的小東西都留著,還做成了手鏈,想要說什麽,卻依舊什麽也說不出。
最後,隻是訥訥的吐出兩個字,“好看。”
張神醫就欣慰的笑了笑,“我也覺得好看,頂好看。”
可笑著笑著,忽然就笑不出了,捂著臉痛哭起來,“她從小父母就去世了,是我將她撫養長大,就像親生的一般,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