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招搖過市
送走顧子衿,穆清歌一個人在原地站了許久,短短一天時間,她竟然毫無預兆的就經受了離別。
不過好在不是什麽生離死別,是以倒也沒有悲痛欲絕。
天色漸晚,沒了陽光後天氣還是極冷的,聽若將披風拿過來給穆清歌披上道:“小姐,王爺早走遠了,咱們回去吧。”
“嗯。”點了點頭,穆清歌便轉身往回走。
馬車已經沒有來時的速度慢吞吞的走著,街道兩旁小販嘈雜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籲~”
忽然,車夫勒住韁繩。
馬車驟然停下,穆清歌和聽若在車內猛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穩下來,聽見車夫在外邊的嗬斥聲。
“這誰家的孩子,怎麽能衝出來擋在路中間呢?傷到了怎麽辦!”
“幹什麽呢,怎麽突然停下也不說一聲。”聽若抱怨道。
“小人該死,叫小姐受到了驚嚇,可……可這也不全是小人的錯。”車夫在外邊苦著一張臉道。
“那是怎麽回事?”聽若有些生氣的掀開簾子,看見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個小小的身影,“小翟?!”
此時擋在馬車前的,正是小翟。
“我要見她。”烏黑的眸子帶著大人的成熟,身上的衣衫比昨日見的時候更破舊了,聲音卻依舊帶著一股傲氣。
“什麽意思,你要見誰啊,小姐?”聽若問道。
“嗯。”低沉的從鼻腔吐出一個音,便再沒有其他的言語。
“叫他進來吧。”
清冷的聲音自車內傳出,穆清歌淡淡道。
“小姐叫你進來呢,快上來吧。”聽若招招手。
聞言,小翟也不客氣,幾步走過來進了馬車。
“找我什麽事?”小翟一進來,穆清歌便開口問道,畢竟她昨日的相邀他拒絕的那般幹脆。
“你說過幫我,這話還算數嗎?”小翟坐到對麵,望了過去。
“怎麽,你想通了?”穆清歌彎起嘴角問道。
這小鬼想來是昨日回楚家錢莊碰了壁走投無路才會來找她吧。
“問那麽多幹嘛,你就說行不行吧。”到底還是個孩子,這麽一問便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語氣惱羞道。
“行不行的先不說,就是好奇今日你不怕我圖謀不軌了?”穆清歌倚在窗邊好整以暇。
這是拿他昨日的話堵他,小翟臉色略微一紅,站起身就要離開。
穆清歌輕輕搖了搖頭,“性子倒是烈的很,罷了,坐下吧,我幫你。”
他不想說原因,她也懶得再去問。
其實幫小翟,除了與他投緣之外,穆清歌心裏總是有個感覺叫她必須要幫他,這種感覺玄妙的很,無法言表。
小翟本是邁出去了半步,聽聞穆清歌的話語,趕緊又收了回來,別扭的坐到原位,撇撇嘴嫌棄道:“不早說。”
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穆清歌揉揉額頭,這個傲嬌法,很可以。
在路上停下重新給小翟買了幾身衣服,又買了些鞋子,馬車才不緊不慢的回了穆府。
這期間小翟雖然一個謝字也沒說,但穆清歌還是看見了他埋在眼底的感激。
用過晚飯,再給他單獨安排了一處離她不遠的小院子,穆清歌便回屋休息了,昨夜沒睡好,今晚可得補回來。
因熟悉了顧子衿在身旁那種安心的感覺,詫一下沒有人,總是睡的不踏實,輕微的一個響動都能把她吵醒。
好賴蹭了一晚上,第二天整個人依舊不是特別有精神。
穆清梵帶著阿梨過來的時候,她正在味同嚼蠟的喝著粥。
“穆姐姐,我來看你了。”阿梨歡快的走了進來。
如今顧子衿一走沒人管束,趁著張神醫不在,她便求著穆清梵帶她溜了出來。
“你怎麽出來了,身體可有好些?”穆清歌問道。
“都沒事啦。”阿梨笑眯眯的彎起眼睛,湊過來道:“今日太子殿下去陳府下聘,想來該是熱鬧的很,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你讓哥哥帶你去,我就不去了。”穆清歌拒絕道。
她見過太多的下聘,自己的,李欣兒的,李妍兒的,結局卻都不太好,見的多了,也就沒什麽興趣了。
阿梨的一張小臉瞬間垮下去,因為子衿哥哥一走,她也是怕她孤單才會跟穆清梵一同回來叫她出去的。
結果不出她所料,穆姐姐看著果然很是萎靡,她這趟算是沒來錯。
穆清歌不知道阿梨心裏所想,她本來拒絕的十分堅定。
但賴不住阿梨的軟磨硬泡,再加上有穆清梵在一旁幫腔,終於還是稀裏糊塗的跟著他們出了門。
路上,阿梨看什麽都覺得新鮮,這裏停停,哪裏瞧瞧,穆清梵伺候祖宗一般的跟在後邊操碎了心。
穆清歌一個人慢慢的走著,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邑都的百姓無疑是八卦的,這點她早就知道,是以今日太子下聘,又聚集了不少的人圍觀著。
不過穆清歌帶著麵紗,倒是沒人將她認出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街道上湊熱鬧的百姓越來越多,很快便水泄不通了。
阿梨個子不高,身子骨又弱,被人群推搡來推搡去的。
最後穆清梵看不下去了,一把將阿梨拉到自己身前護著,紅著臉解釋道:“小心些,可千萬別被衝散。”
阿梨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拉著也就給拉著,她新奇的看著這麽多人,一點兒也不覺得乏累。
站了一會兒,街道上便響起了馬蹄聲。
“來了來了,太子殿下來了。”
“快看啊,太子殿下真英俊呢。”
忽然,周圍響起了鬧哄哄的聲音,穆清歌抬眼望過去,看見顧天煜坐在一匹棗紅的駿馬上正由遠及近。
他的身後跟著眾多的宮人抬著聘禮,依舊還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跟娶李欣兒時沒什麽兩樣。
周圍的人躁動不已,穆清歌趕緊退了幾步退到人群外,任由她們往前擠上去。
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跟阿梨她們衝散了。
站在原地四下望了望,手忽然被人抓住。
穆清歌驚了驚,看過去時,卻見是雲胡正巧笑嫣然的看著她。
“你怎麽在這裏?”穆清歌稍稍吃驚一下。
“本來要趕去陪陶大人見客,結果一眼就看到你了,便想著過來同你說說話。”雲胡解釋道。
兩人一同轉向一條小道,穆清歌聞言笑了笑,“既是陪他,就先不和我說了趕緊去吧,免得到時候遲了又怪罪於你。”
聽了這話,雲胡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其實遲不遲的,他都會怪我。”
“為什麽?”穆清歌不解。
“當你知道一個人呆在你身邊動機不純時,還會給她好臉色嗎?”雲胡挑眉一笑,說的風輕雲淡。
皇上把她送到陶元城身邊監視他,隻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兩個中間溝壑難填。
兩人說著話,慢慢朝前走著。
穆清歌一身雪白顯得淡薄如水,雲胡卻一身鮮紅顯得熱情似火,再加上身材又惹火的很,是以路上的行人無不垂涎三尺的多看幾眼。
不過雖然兩人的反差極大,站在一起卻並不顯突兀,反而各有千秋。
與此同時,隔的不遠的一座茶樓上,陶元城陰沉著臉捏緊了手中的茶杯,冷冷的吐出幾個字,“招搖過市。”
雲胡跟穆清歌不同,她可以將自己的優點展示給每一個人看,顛倒眾生這個詞用在她身上完全不為過。
想著,陶元城隻覺得更為惱怒,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一般的難受。
再看了看旁邊的穆清歌,即使戴著麵紗,他也一眼就認出來,她將臉捂的嚴嚴實實,是隻想留給顧子衿看嗎?!
陶元城冷笑一聲,倒是癡情的可以。
啪的一聲,手中的茶杯終於不堪力道碎裂開來。
一旁的小二大驚失色,連忙拿來幹淨的毛巾擦拭,卻被陶元城狠狠推到一旁,然後兀自大踏步的下了樓。
“你們倒是很熟。”
穆清歌同雲胡正聊的開心,不防前邊忽然響起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
兩人同時抬頭,隻見陶元城負手立在茶樓門口正朝這邊看著。
這是這麽久以後穆清歌第一次看見陶元城,他什麽都沒有變,當然,這麽短的時間也沒什麽可變的。
“雲姑娘,既然你有事,那麽我就先不打擾了。”穆清歌絲毫想同陶元城說話的意思都沒有,頷了頷首就準備離開。
“怎麽,這麽怕見到本大人?”陶元城出聲諷刺。
穆清歌隻當沒聽見,轉身朝後走著。
陶元城胸中騰起一簇火,幾步追過去抓住穆清歌的胳膊道:“莫非你是在心虛?”
“民女沒有。”穆清歌不卑不亢的將自己的胳膊扯出來不滿道。
“沒有你跑什麽?”陶元城陰鷙一笑,“你是怕我已經找到你害欣兒的證據吧!”
“那麽敢問大人可找到了?”穆清歌並不慌亂,神色自若的抬眼看過去道。
“你!”陶元城語塞,他確實不曾查出任何證據,若是查出了,怎麽會在這裏跟她廢話。
“還有,大人在大街上拽著民女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莫非這些禮儀還需要民女來教嗎?”穆清歌既然停下了,那麽免不了就要把場子找回來。
陶元城無話可答,站在原地眉頭緊鎖。
穆清歌繼續道:“既然沒有證據,大人以後說話還是不要那麽紅口白牙的張嘴就來,成天指著民女的鼻子說著民女害死李欣兒雲雲,作為一個女兒家,民女很是惶恐,很是不安呢。”
陶元城一張臉更加難看,偏偏他還是什麽都反駁不了,跟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這個女人,簡直可惡至極。
陶元城攢著一口怒氣就要發作,卻聽見穆清歌又輕飄飄的開口道:“民女還有事,就不留在這裏礙大人的眼了,民女告辭。”
說罷,盈盈的行了個禮竟真的轉身就走。
單薄的身影遠去。
陶元城十指不自覺的在袖中握成拳頭,神色晦暗不明。
退了親,穆清歌氣人的功力越發的見長。
“大人眼珠子都快看直了,怎麽,難道是對人家穆姑娘舊情複燃?”
忽而,一旁傳來雲胡嬌柔的聲音,她目光含笑,曖昧的看著陶元城。
陶元城被這目光看的騰起一起火氣,語氣沉下去,“舊情複燃?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大人是舊情複燃的意思!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怎麽,皇上給你的任務還需要幹涉本大人的私事?”
“這個倒是沒有,皇上隻說叫我盯著大人的行蹤便可以了。”雲胡回答的坦蕩,直接就說了出來。
“哼。”陶元城冷哼一聲。
這兩個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討厭的緊。
“對了,大人出現在這裏,莫不是在等我?”雲胡忽然嬌笑一聲,媚眼如絲道。
陶元城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板著臉往前走去,嘴裏卻僵硬的說道:“你配叫本大人等?”
“這倒也是,是雲胡想多了。”女子一笑置之,跟在陶元城身後走著。
“你跟穆清歌很熟?”
驀然,陶元城問道。
“穆姑娘為人愛憎分明,我很喜歡她的性子,今日一起走,不過是因為在路上碰見。”雲胡解釋道。
陶元城深深的看了雲胡一眼,見沒什麽異樣才收回了目光。
不過兩個女人能翻起什麽風浪,且雲胡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一會,兩人便來到了商陸麵前。
本來無特殊原因,商陸是不會開放的,但也有例外,比如上一次李通議也是白天在這裏宴請的朝臣。
隻要銀子給到位,又有身份,那麽商陸也不會死磕規矩,畢竟規矩是人定的。
這一點,顧子衿早便給這裏的管事交代過。
進了商陸,裏邊早有幾人在裏邊等著,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穆清歌見過的將領。
而他的旁邊,坐著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這位男子姓劉,這幾日剛晉升為戶部尚書,什麽旁的愛好都沒有,獨獨好一個字:色。
此時雲胡一進來,他便色眯眯的盯過去挪不開眼,甚至還止不住的吞了吞口水,若不是礙於陶元城,隻怕早就撲了上去。
而陶元城今日帶雲胡來的目的,也正是要拉攏此人。
那樣的眼神太令人惡心,雲胡是何等聰穎,一眼就看出端倪,皺起眉頭用隻有陶元城聽得到的聲音道:“大人這是要犧牲雲胡收買那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