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雲胡
陶元城坐的端正自若,倒是穆清歌看著李欣兒那期期艾艾的模樣忍俊不禁道:“太子妃似乎在看你。”
“怎麽,吃醋?”陶元城抬起酒杯將美酒仰頭喝下,問道。
“民女隻是在想大人這次會不會再出手幫她而已。”穆清歌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可以為了李欣兒十裏紅妝,可以為了李欣兒取她性命,也自然可以為了李欣兒與皇上為敵,
他向來可以為了李欣兒拋開一切。
陶元城明白穆清歌指的是什麽,臉色沉下去:“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有心計的女人。”
嗬,是在怪她多嘴,亦是在怪她做了對李欣兒不利的事。
“能叫大人開眼,民女的榮幸。”她依舊不懂的討好,說出的話也不那麽中聽。
“哼。”陶元城冷哼一聲看向別處。
雖然這段時間他忙於處理別的事,可李丞相被貶這件事事他大致還是知道始末的。
他清楚這是李府先動的手,也是這樣這才裝聾作啞一直沒有過問,可穆清歌方才那看戲的樣子卻叫他極為不舒服。
兩人不再說話,穆清歌就繼續吃點心。
嘈嘈切切的交談聲在身畔不絕於耳,這樣的場合呆的久了讓人覺得昏昏沉沉的。
此時過來不少陶元城的好友將他圍住,這些人都是驍勇善戰的將士,是天齊的守護神,而且其中一個人穆清歌見過,就是那日去找陶元城的將領。
久經沙場的將士們不似文官那般輕聲細語,高談闊論中不時的有幾聲豪邁的大笑傳出。
文官們皺著眉頭搖頭不喜,穆清歌被吵的頭疼,起身準備去後花園緩緩。
上一世她整個心思都在陶元城身上,這一世她不愛說話,所以活了兩世都沒什麽好友,存在感微弱到走出了大殿好像也沒有一個人發現。
冬至過後,呼嘯的北風還是有些刺骨。
穆清歌來到小花園,這個時節的花園內沒什麽綠植,唯有幾株臘梅迎風綻放。
隨著石子鋪成的小道而行,她一路思緒萬千。
自重生直到現在,與陶元城的婚約依舊還在,她實在不知道這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
想的出神,連什麽時候前邊多了個人也不知道,穆清歌再踏出一步,猛地撞上一堵人牆。
“怎麽出來了。”聲音泠泠,像是沒有絲毫溫度。
“王爺!”穆清歌回過神看清來人後慌忙行了個禮道。“殿內有些悶。”
“是悶。”顧子衿十分認同道。“可撞疼了?”
“沒事。”穆清歌臉一紅,她自己走路不看路,怪不得旁人。
隻是方才那一撞就像是撲到他的懷裏,恍然間叫她記起了在馬車裏他親吻她的場景。
搖搖頭趕緊將多餘的想法驅散,穆清歌不敢在想忙轉移注意反問道:“王爺為何出來?”
兩人並肩而行,顧子衿眺向遠處沒有搭話,就在穆清歌以為他不會回答時,顧子衿停住腳步,鄭重道:“本王看見你一個人出來有些不放心。”
穆清歌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回答,難道他一直都在關注她?否則他怎麽可能知道她出來了。
莫名的有些臉紅,穆清歌覺得這樣的氛圍過於曖昧,怕他再做出個什麽出格的事來行了禮退一步道:“勞王爺掛心,不過皇宮侍衛處處可見,不會有事的。”
這般畢恭畢敬,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疏離。
顧子衿帶著寒意的麵龐露出些許不悅,轉而踏著步子轉身往回走。
“王爺。”穆清歌喊了一聲。
她覺得自己似乎無趣了些,明明人家是隻是關心她,她不但不領情反而語氣淡淡,換做任何人也不會開心吧。
“何事。”果然,對方語氣冰若寒霜。
“沒事。”眼簾輕垂,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外人眼裏就像是逗弄顧子衿一般,可話已出口,她並不想解釋什麽。
許久,寂靜無聲。
穆清歌抬眼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明黃的臘梅隨著北風枝頭擺動。
他總是這般來如影去無蹤的,穆清歌歎一口氣,默默的立了一會兒也返回大殿。
“去哪裏了!”
剛落座,就傳來陶元城質問的聲音。
“不過出去轉了轉,大人這是在審問犯人?”穆清歌諷刺。
“你最好安分點。”陶元城威脅道。
穆清歌淺笑,端起宮女剛添的新茶喝了一口:“是,民女聽命。”
陶元城皺起眉頭,有的時候,他情願穆清歌還像以前一樣跟他大吵大鬧,而不是這般不溫不火的虛與委蛇。
“但願你是真的聽話。”陶元城眸中墨色更深。
穆清歌沒有繼續回答,隻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陶元城年輕有為,有幹淨的皮囊加上尊貴的地位,是以在不少女子心裏都是良配,這樣一來,就顯得穆清歌礙眼極了。
她們隻恨當初不是自己去求得皇上賜婚,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穆清歌霸著那個位置。
穆清歌被一眾眼神看的心虛,她不知自己隻是出去了一趟怎麽忽然會有這麽多人敵視她。
“方才陳大人過來過來為他的小女兒求親了。”看出穆清歌的疑惑,陶元城好心的提點道。
“讓我娶她,不做正妻隻需平妻便可。”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穆清歌。
“可我拒絕了陳大人,我告訴他們,此生隻會娶你一人。”
陶元城將尾音拉的婉轉,不想錯過她麵上的任何表情。
難怪,難怪。
穆清歌定定的看過去,似是而非道:“大人的鍾愛叫民女真是感動極了。”
陶元城覺得自己哪一天若是死了,那麽一定是被穆清歌氣死的,她總有辦法叫他不快,那個本事,厲害的讓人嘖嘖。
想著,便沒好氣道:“你這個樣子,真是令人厭惡至極。”
穆清歌隻當沒聽見,坐在原地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四周。
這時,有宮伶搬來絲竹往中間席地而坐,緊接著,進來一群婀娜的女子,這些女子將宮伶團團圍住,隨著樂聲開始翩遷起舞。
四周說話聲漸靜,隻有柔媚的身影舞動著,文武百官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專心的欣賞著眼前秀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忽而,有空靈的歌聲自殿外傳來,那歌聲婉轉而悠揚,
這是一首古老的越人歌。
眾人陶醉在這美妙的歌喉之中時,隻見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姬身著一襲白色露臍紗裙從後麵走了出來。
女子眉目妖嬈,媚眼如絲,她朝著眾人魅惑一笑,轉而投入點點舞步中去。
她的舞姿輕盈靈動,一顰一笑皆是動人心魄,眾人不由得被這身影吸引而去。
眾人陶醉在這美妙的歌喉之中時,隻見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姬身著一襲白色露臍紗裙從後麵走了出來。
女子眉目妖嬈,媚眼如絲,她朝著眾人魅惑一笑,轉而投入點點舞步中去。
她的舞姿輕盈靈動,一顰一笑皆是動人心魄,眾人不由得被這身影吸引而去。
一曲終了,隨著最後一個鼓點落下,女子將動作定格。
“好!”
一旁,明黃色的身影鼓掌走進,除陶元城外所有人全部行禮。
“眾位卿家覺得雲胡這支舞如何?”皇帝擺擺手叫眾人平身後問道,原來這胡姬名喚雲胡。
“驚為天人。”
“風華絕代。”
一眾文官毫不吝嗇讚美之詞,穆清歌也覺得是這樣,畢竟這美人確實驚鴻非凡。
這樣的女子,想來天生便是受男子追搶的吧。
不經意的看了看對麵的顧子衿,隻見他兩眼清清正看向別處,眼神並未落到雲胡身上。
不知為何,穆清歌鬆一口氣。
然還未將這口氣鬆完,就聽皇上堪堪望過來問道:“元城可是覺得不滿意?”
“是的。”
沉著的聲音堅定而有力,穆清歌這才發現陶元城亦一直皺著眉頭似有不悅,所有人都沒想到陶將軍會這般耿直的說出這樣的話。
按理說不是應該順著皇上的意思嗎?更何況雲胡確實完美。
大家不由得愣住,一時大殿安靜下來,氣氛有些怪異。
“咳咳……”
一旁方才附和皇上的文官為了緩解尷尬弱弱的解釋道:“許是大人喝多了並未看清。”
“我很清醒。”陶元城再次答的懇切。
這下,沒人再敢接話,一旁雲胡臉上露出意外的模樣,她自然知道自己的魅力,所以也並不覺得難堪。
隻是普天之下,她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評價她,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眼神看了過去。
皇上眯起眸子,沉沉道:“哦,莫非元城見過比雲胡跳的還好的女子?”
“自然。”
陶元城剛答完,穆清歌眼皮子就突的一跳。
“微臣以為微臣的未婚妻穆清歌跳的才是最好的。”
果然~
穆清歌連忙幹笑著站起身:“皇上不必在意,將軍不過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罷了,民女是一萬個不如雲胡姑娘的。”
情人眼裏出西施?!陶元城嗤之以鼻,她倒是敢說。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讓她一舞便知。”
“好啊,朕倒是想看看穆姑娘到底是何等的風姿。”
皇上坐回龍椅目光向著穆清歌身上掃去,語氣不容置疑道。
穆清歌難以拒絕,躊躇了一下隻得硬著頭皮上前道:“獻醜了。”
宮伶這次彈奏的不再是越人歌,而是天齊最為傳統的一首曲子,這曲子哀婉至極,舞也是邑都的每個女兒家幾乎都會的,所以她爛熟於心。
提起裙擺,白色的衣袂隨著舞步翻飛,那悲愴的調子似乎將她帶入了站在城牆之上的那一刻。
其實論起舞技,穆清歌是不如雲胡的,且兩人一個熱情似火,一個清冷如水,本也是比不了的。
可雲胡是北方遊牧民族中最出色的胡姬,穆清歌竟然沒差了去,眾人不由得折服。
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待一舞結束,扯出一個笑道:“不錯不錯,元城的眼光到底不錯,穆姑娘不輸於雲胡。”
陶元城沒有說話,隻是唇角上揚。
穆清歌許久不曾跳過舞,這一翻下來有些氣喘籲籲,行了禮退回時,便沒注意到地上橫梗出來一隻穿著嫣紅小鞋的腳。
腳下忽然一硌,人猛地向前傾去就要摔倒。
皇宮內的地板全是以大理石所製,硬的出奇,此番她摔下去,恐怕有的受。
然而意料之中的與地麵接觸的疼痛並未傳來,她隻感覺眼前一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麽如此不小心。”
頭頂傳來不悅的聲音,穆清歌站定,一股好聞的梅花香撲麵而來。“多謝王爺出手。”
“嗯。”
顧子衿沒有多言,十分傲嬌的坐了回去。
穆清歌冷眼朝方才的位置看去,隻見是李欣兒坐在那裏,末了還將嫣紅的鞋子往裏收了收。
穆清歌正要說話,不防一旁雲胡忽然看到了什麽似的指著地上提醒道:“穆姑娘,你的東西掉了。”
東西?
穆清歌低頭看去,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腳底下躺的,是一塊色澤溫潤的玉佩,而這玉佩,正是顧子衿送她的那一塊。
是剛才快要跌倒時不小心從懷裏掉出來的!穆清歌有些吃驚。
這玉佩因貴重她便時時揣在身上,可因為是顧子衿的東西又不能戴著就順手放到了懷裏,沒想到就這麽掉了出來。
她快速的俯身想要將玉佩撿起來,可到底是慢了一步被眼疾手快的李欣兒抓在了手裏。
“還給我。”穆清歌冷冷道。
“還給你?!”
李欣兒仔細將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忽然驚訝的朝著眾人道:“這不是顧王爺的玉佩嗎?怎麽會在穆姑娘這裏啊。”
話一出口,不少人看過去時有些震驚。
玉佩,一般是作為私人貼身之物,如果是王爺的玉佩,為何在陶大人的未婚妻身上?
穆清歌神色未變,可嘴裏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她實在不知該作何解釋。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三人身上,可三位當事人卻並沒有任何人說一句話。
顧子衿低頭喝茶,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陶元城注視著穆清歌,眼眸深深。
“妹妹?”
見穆清歌不說話,李欣兒叫了一聲。
“這是……”穆清歌正欲解釋。
不防顧子衿忽然沉沉打斷道:“本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