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真叫人失望
穆清歌心裏有數,便沒有被這道身影驚詫到,十分自然的走近,“王爺現在可放心了?就算是為了哥哥的安全,我也不會同他說實話的。”
“你知道便好,拿去。”聲音似乎比月光還冷,遙遙遞過來一個東西。
穆清歌一個寒顫不由得緊了緊披風道:“這是什麽?”
“請帖,不然三日後你憑什麽赴宴。”
伸出手接過燙金的帖子,穆清歌心裏有些苦澀。
按理說,出席這樣的宴會,本應該是陶元城這個未婚夫給她請帖才對。
可她知道,陶元城看都不想看到她,又怎麽會留帖子讓她陪他赴宴。
“記住我們的計劃,若是失敗,你知道後果。”
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穆清歌的思緒,她回過神來不由得有些唏噓。
原以為她對陶元城已經全部放下了,不想還會為這些小事犯堵。
“嗯。”淡淡的應了聲,穆清歌將請帖收好。
不管怎麽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是嶄新的自己,過去傷害她的人,總要付出代價的。
交代好一切,顧子衿便徑直離開了。
穆清歌回到床上躺好,這一天可謂是一波三折。
明明應該十分乏累,但她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到了半夜才總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但卻睡的極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上輩子她初見陶元城,那是暮春時節,柳絮翻飛,邑都落滿了白茫茫的一片。
那時爹爹尚在,穆府仍是舉國第一大商會,每年為朝廷不知添了多少賦稅。
因此皇上舉辦壽辰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宴請了穆老爺。
就是那一次,穆老爺帶上了穆清歌,才讓她見到了陶元城。
彼時陶元城已經是整個天齊國最年輕的護國公。
他就站在皇上的身旁溫潤如玉的笑著,透過層層宮闈,她隻覺得周遭全部寂靜下來,眼裏滿滿當當隻有那一個身影。
她想,大概所謂的一見傾心,不過如此了吧。
後來,宴會散去,她終於有機會湊到他麵前說說話,哪知第一句話卻是。
“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清歌喜歡你。”
那個時候,陶元城被突如其來的女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好脾氣的問道: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的這般沒規矩。”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卻忽然被一旁發現她跑開的穆老爺抓住道:“歌兒不許胡鬧。”
說罷對著陶元城恭敬道:“小女不懂事,沒有衝撞到大人吧?”
“原來是穆府的女兒。”
聲音裏的失望一閃而過:“沒有,令千金很好。”
穆清歌一直想不通,他到底是因為什麽失望呢。
因為她隻是一個商戶的女兒而失望?想來也隻有這麽一個原因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十分難受。
耳邊隱約響著細小的啜泣聲,穆清歌循聲望去,看見聽若哭的傷心。“發生什麽事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嚇了一跳,原來聲音已經沙啞的不像樣子了。
“小姐?!”聽若聽見聲音激動的跑過來。
“你總算醒了,太好了,大夫說你再燒下去有可能燒糊塗呢,你哪裏痛不痛,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穆清歌說著想坐起身,卻是一陣的頭重腳輕使不出半分力來,隻得重新躺回去。
“小姐,大夫說你感染了風寒發燒的厲害,奴婢這就去給你把熬好的藥端過來。”
聽若說完便飛快的跑了出去。
穆清歌伸出手摸了摸額頭,果然燒的厲害。
在聽若的服侍下喝了藥,一番適應下來,穆清歌才算覺得好受多了,連帶著聲音也正常了不少。
“小姐,對不起,奴婢老是照顧不好你。”
聽若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哭的時間太長。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
穆清歌閉上眼睛養神道:“還有,不要總是哭,傷眼。”
“是。”聽若應到,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解釋道:“公子今天一早就出門了,聽說是有人相邀,他還不知道您病了的事呢,需要奴婢去把他找回來嗎?”
“別,這件事不用告訴他。”穆清歌擺擺手,本不是什麽大事,省的穆清梵來了大驚小怪。
昨日在冰冷的牢房地上睡了大半天,夜裏又隻著了披風出門,不感染風寒才怪呢。
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本來她還抱有一絲僥幸的。
躺在床上修養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穆清歌的燒才差不多完全退了。
又過了一會兒穆清梵終於回來了。
不過意料之外的是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人。
“陶大人稀客,民女未出門迎接實在是失禮了。”穆清歌看著闊步進來的高大身影,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聽說昨日顧王爺請你去了王府做客?!”聲音帶著質問,正是昨夜夢裏她夢了一宿的人。
“是的。”
“你就沒有什麽想同本大人說的?”
“陶大人想知道什麽?”
穆清歌一臉嘲諷,連隱打探出的消息都是他愛她,而不是愛李欣兒。
顯而易見,這是他刻意安排過的,目的就是怕顧子衿對他在意的人下手,所以為了保證李欣兒的安全將她推出去做擋箭牌。
這個道理昨日她便想通了,隻是懶得說破,沒想到今日倒是他先來興師問罪。
陶元城沉下臉來:“你們聊了什麽?他這麽容易便把你放走?”
“怎麽,我沒有被顧王爺萬箭穿心殺死,陶大人似乎很失望?”
穆清歌笑了笑,絲毫沒有在意道:“不過你也不用太失望,畢竟顧王爺還是有給我吃了毒藥的。”
“毒藥?”陶元城凝眉,正要再說什麽,就見一隻皓白的手腕伸到了自己麵前。
“大人不信可以查查,說起來,民女這般還多虧了大人的青睞,否則這毒怎麽也下不到我身上的。”
陶元城緊抿薄唇,半晌才道:“他出了什麽條件。”
見對方並沒有查看自己的意思,穆清歌無趣的收回胳膊道:“叫你用另一顆解藥換。”
“休想!”陶元城散發出怒意。
“未曾想過。”
穆清歌淡淡的移開視線,幸好沒對他抱有任何希望,否則這一刻多麽難堪。
“你起來,欣兒說她要見你。”看著穆清歌的樣子,陶元城忍不住有些懊惱。
這個女人,以前對他死皮賴臉的纏著,現在忽然對他這樣清冷,判若兩人的感覺竟讓他有些不適。
“陶大人,民女命懸一線,哪裏有心思見人,再說我生病了,出不了門。”穆清歌想也沒想就拒絕道。
再說了,李欣兒要見她,不會自己上門來嗎?做什麽反而要她落下身份去。
“你的這些借口真是幼稚!”陶元城不滿道的沉下臉。
“借口?難道民女哪一句說錯了?”穆清歌好笑。
“你……冥頑不靈,當真叫人失望。”
“陶元城,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驀然,穆清歌抬頭看過去,清冷的眸子裏是說不出的疏離。
在這之前,她看他的時候都是愛慕的,傷心的,哀求的,或者是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平靜的,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是疏離的。
疏離到有那麽一瞬,他甚至覺得她想殺了他。
陶元城心裏沒由來的有些慌亂,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抓住穆清歌猛的將她從床上拖下來道:“不要以為我在同你商量,你沒有選擇的權利,你最好乖乖的跟我去見欣兒!”
“啊!”穆清歌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陶大人你做什麽!小姐的燒剛退,你就算不愛她也不至於非要要她的命啊!”
聽若在一旁迅速的跑過來將穆清歌扶起,憤憤的喊到。
恰巧這時換了身衣服的穆清梵從外邊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當即衝進來一拳揮在了陶元城臉上。
咬牙道:“陶大人未免欺人太甚,路上遇到時你說你要來看看小妹,我隻當你開竅了,卻不想是為了這個!”
陶元城被打,嘴角頓時紅腫起來,憤怒的揚起拳頭就要還回去。
“住手!”穆清歌忽然在一旁目光沉沉道。
或許是沒想到眼前這單薄的女子會喊出這樣有威勢的一句話來,陶元城竟真的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穆清歌,其實心裏有些後悔方才的莽撞。
他隻當她是裝病,卻不想她真的病了,畢竟以前她沒少用裝病的法子試圖博取他的同情。
此時穆清歌的臉色有些蒼白,將穆清梵拉到自己身旁。
“陶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民女就要休息了。”
看著搖搖欲墜的女子強撐著給他下逐客令,陶元城本是有些後悔的心思一掃而光。
接著從懷裏拿出個燙金的請帖道:“這一拳本大人可以不計較,但是三日後皇上為顧王爺接風的宴會,你陪我參加。”
“陶大人還真是為李欣兒考慮的周全,做戲都要做的如此全套。”
穆清歌手指緊了緊衣衫,有些好笑:“此事對我百害而無一利,我為什麽要答應?”
曾經她做夢都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同他一起進退,可是直到最後她也沒有等到陶元城的憐惜。
昨天她還在感歎他不會留帖子讓她陪他赴宴,不想今日他終於施舍一般的給了她機會,卻是為了讓她代替李欣兒去站在風口浪尖。
在他眼裏,她就這般輕賤?
似乎沒有想到穆清歌會問出這樣的話,因為在陶元城看來,這樣的機會是她求之不得的。
“你不願意?”
“不是願不願意,陶大人讓我幫忙,總要給點什麽好處吧,難不成想空手套白狼?”
“你跟我講條件!”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陶大人憑什麽覺得我會犧牲自己去幫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女子呢。”
“你變了。”陶元城定定的看著穆清歌,仿佛要找尋她之前的樣子。
“是清醒了。”穆清歌坐回床上,接過聽若遞過來的手爐抱在懷裏好整以暇道。
“你想要什麽好處?”默了默,陶元城到底是妥協了下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叫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像以前,什麽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隻要是他說的,她都答應。
“我要你承諾以後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能對穆府的人出手。”
“我答應你。”見她沒有提過分的要求,陶元城很輕易的便應下了。
本來,他還以為她要提出讓他好好對她之類的條件來………
其實仔細一想,穆清歌以身犯險卻隻換來了一個口頭承諾,怎麽著都是有些吃虧的。
可穆清歌卻不這麽認為,她了解陶元城,他縱然不喜歡她,卻是心高氣傲的。
既然他今日答應了這件事,以後就算要做什麽至少也不會親自對穆府出手。
這段時間以來總算有了這麽一件還算順心的事情。
待陶元城離開,穆清歌整個人立時將偽裝卸去露出疲乏的模樣。
穆清梵心疼道:“你真要隨他去宴會?”
“嗯。”就算陶元城不來找她,她也會拿著顧子衿給的請帖去赴宴。
如今陶元城給了她請帖,不僅能換的他一個承諾,還能掩護了她與顧子衿的計劃,兩全其美有何不好。
畢竟拿著顧王爺的請帖去赴宴叫旁的人看了總歸有一絲絲的奇怪的。
入夜,邑都家家戶戶亮起了燭光,橘色的燈光搖曳。
穆府院牆上,幾位蒼勁的身影立在那裏。
“好在這穆小姐識相,沒在陶元城麵前說什麽。”
“嗯。”
“王爺,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連隱試探的問道。
“嗯。”雖答應了一聲,顧子衿卻沒有半分挪動步子的打算。
連隱苦著一張臉,這天寒地凍的,也的虧王爺熬得住。
“明日叫張神醫開點風寒的藥送過來。”
“給穆小姐?!”連隱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
“不就是普通的風寒嘛,讓張神醫出馬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顧子衿涼涼的看了連隱一眼沒有說話,連隱立時驚覺自己多話了,忙道:“是,屬下知道了。”
第二日,穆清歌醒了不多時連隱便送來了藥。
聽若在一旁噘著嘴道:“無親無故的顧王爺知道小姐病了都知道送藥來,陶大人身為未婚夫卻對小姐不管不顧的,真是叫人寒心。”
“聽若!”穆清歌嗬止一下,繼而轉過頭對著連隱道:“替我謝謝你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