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第363章 363:天上地下,雲泥別
「再看看我的名字,姓『南』名『性』,字:『辭瑕』。」
「南曌,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何意思嗎?」
「『悻』有怨恨、惱怒之意。許多人奉承我,就連當初,我的母后也安慰我,說我的名字,並非此意,而是取於『幸福』之幸,心在其左,便寓意他希望我幸福。可我瞧著他看我的眼神,瞧著他看母后的眼神,我便知曉,我的名字里,哪有什麼他的期望?這些都不過是母后安慰我的話罷了!」
「至於我的『字』……我想了許久都未想明白,為何他會給我這樣的字,直到我十三歲那年,有一次不小心將他的硯台碰到地上,摔掉了一個小角。這硯台他平日里甚是喜歡,可當它摔了一個角,他便毫不猶豫地丟棄了。當時他對那老太監說『有瑕疵了,不要了』……但當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淡淡瞧了我一眼。」
「當時,我害怕極了,回去之後,腦袋裡便反反覆復出現『瑕疵』二字,然後某一天,我突然明白了。『瑕疵』二字,倒過來,便是『疵瑕』,『疵』中又含『此』字,而『此』,同『辭』讀法卻相似……哈!辭暇可不就是瑕疵嗎?原來,他對我的厭惡竟如此之深!竟直接用這寓意,做了我的字!」
「南曌,你可知,你是日月之光,皎皎明月,而我,卻是他心中的淤泥!」
聽著,是挺慘的。當年先帝和太后左凝心之間的事情,南曌也知道一些。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先帝與左凝心如鼓琴瑟、鶼鰈情深,卻不知,若非先帝登基之前毫無背景,奪嫡希望渺茫,再加上左凝心暗中使計,她又如何能坐那後宮之主的位置?先帝對於左凝心設計他一事,一直偶讀耿耿於懷,平日里根本不去她的寢宮。
但,南曌會同情南悻嗎?
當然不會。他巴不得他更慘一點才好呢。
南曌甚至還幽幽挑眉笑了笑:「哦?淤泥?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兒……可不就是那沉澱上百上千年,任由上天怎麼降雨,都無法沖刷乾淨的淤泥嗎?」
「你!」
「我什麼?瞪著我做什麼?南悻,你的名字是淤泥是瑕疵也就罷了,可沒料到,你做的事兒,也是斑駁不堪,令人噁心!呵呵,你說說你,當初是怎麼把這麼淤泥的自己,裝飾成一朵潔白的白蓮花的呢?騙過了我,騙過了母妃,甚至,還騙了父皇。」
小時候的南曌,雖天資聰穎,但也是天真無暇的,那個時候,他對自己唯一的皇兄南悻,甚是喜歡,常常粘著他,當他身後的跟屁蟲。
在他的記憶中,這位皇兄可好了,陪他玩,給他講笑話,還時不時拿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給他瞧。
也正是因為這一層關係,原本和牧泓儀不怎麼打交道的南悻,同這位父皇的獨寵皇妃,也慢慢熟絡了起來。
只要一想起南悻,南曌隨便一閉眼,腦海之中,都會清晰浮現當年的情景。
那日,天空很藍,南悻面帶笑容,如同平時一樣,從宮外給他帶來了一串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圓又圓,那是南曌小時候最愛吃的東西……不過,這個愛好從那日起,便從他的心裡徹底抹去了。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最喜歡的皇兄,竟然將至寒之毒,塗到了這冰糖葫蘆之上……
中毒之後,他渾身難受,如墜冰窖,恍恍惚惚醒來之時,這南聖皇室的天,竟已經變了。
一團黑壓壓的烏雲,沉沉地朝著他壓了下來。
母妃,同濮陽侯爺私通被抓,含恨而終。
而父皇,也突然重病,卧床不起!
他的七歲,成為了他一生之中,永遠不可磨滅的傷疤,一場無法轉醒的噩夢。
聽得南曌的話,南悻的眼中,也滿是悲涼:「你是想說我善於偽裝對吧?可,我又如何能不善於偽裝?我自小便希望得到父皇認可,可他卻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有一次,我打落了一隻鳥兒,父皇都批評我殘忍嗜血……若我再不把自己裝得好一點,豈不更讓他生厭惡?」
「你說,裝了二十多年的人,怎麼會不擅長偽裝?」
「可如果我不偽裝,我又怎斗得過那般受寵的儀皇妃?又怎都得過你這位父皇的心肝寶貝?又豈能坐上這帝皇之位?坐擁這南聖江山?」
南悻瞧著南曌,開始齜牙咧嘴,這讓他的臉看上去如同野獸,扭曲至極:「只不過,那老不死的當真可惡,臨了臨了還在為你打算!我原本打算,等他立我為儲君之後,便將你們都殺了,可他竟然弄了一封密詔給你!」
「若非這封詔書,你又豈能活到今日?又豈能有機會,坐在這裡嘲笑朕?!」
南悻後悔啊,他本想解決掉夏侯王府之後,再解決南曌,並且同時拿回詔書,卻不料,形勢竟然同他料想中的完全相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你們雖然聯手了,卻還是算漏了一環,那就是……這裡好歹是南聖皇宮!南聖皇宮誰最大?自然是朕!朕沒了退路,可你們,難道便有活路了?」說到這裡,南悻眼裡決絕的光輝冷冷閃爍,長袖衣揮,氣勢滔天,「來人啊!」
這三個字響徹整個大殿,在殿內的角落裡悠悠回蕩,久久不散。
也久久無人回應。
南悻那彰顯的帝皇之氣,就像是一場笑話!
這讓他的眼裡,不由得充滿了錯愕!
怎麼回事兒?
人呢?
他又暴躁地一抬手:「來人啊!」
「來人啊!」
「來人啊!」
——終於!
殿外響起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
南悻的面上不由得浮現一抹滿意的笑意,但下一刻,大殿的門被緩緩推開,出現在大殿門口的,竟然是長理!
長理這個老太監,平時便很瘦,此刻站在門口,更像是一老樹藤,被風吹刮著,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南悻皺了皺眉頭,心頭預感越發不好,但帝皇威儀,卻還是得勉強保住。
長理匆匆跑進,也顧不得現場是不是有聖王和翎王了,往地上一跪:「不好了陛下!都……都死了!都……都死了!」